“哗—”
前场,刘雅露以高质量的发挥给上半场比赛画上了一个句号。
孩子弹得好,当老师的自然开心。
林鹏飞激动得屁股都快离开座席,两只手扑腾得像是溺水一般。
可见大飞哥此刻的心情。
李安能get到林鹏飞此刻的心情,就像小北弹完,他也很有情绪。
况且与小北不同的是,刘雅露今天算是超常发挥了。
林鹏飞的学生里,刘雅露这个孩子算是除了宋坤外他留意最多的一个,孩子手上的基本功还不错,在乐处理曲上也属于规范一类,这点要得益于林鹏飞的教学。
上次在教室里隔墙听刘雅露弹这首曲子,李安只在心里给出了一个不错的评价
今晚他要说孩子弹得好。
掌声送下刘雅露,老董上台宣布中场休息十五分钟。
王小虎借机回到观众席和徐丽解释一番,其实他回来主要是给马可爸爸说一声,他自己无所谓。
而两位大人其实早就知道了怎么回事,也知道李安手底下这几个孩子私下相处得好,再加上王小爱护主动投桉自首,徐丽也没说什么,就让他们在后台注意保持安静。
马可爸爸还加了一句:“以后你们就多带着马可一起玩,谢谢啦小虎。”
这让王小虎差点得瑟起来,不过碍于坐在这儿的老爷爷,他只能腼腆地为他们辩解一下,“叔叔,我们也在一起讨论学习和弹琴。”
马可爸爸伸出大拇指:“好好,那你们实在是太棒了。”
王小虎:“嘿嘿。”
徐丽最后叮嘱:“去吧,别给你老师找麻烦。”
王小虎:“明白!”
说完双腿已按捺不住,接着看向魏三碗:“爷爷再见。”
魏三碗咧嘴:“再见。”
见王小虎离去,徐丽才朝着魏三碗这边叹了叹,“有时候真是拿他没办法。”
魏三碗得说一句:“孩子皮是皮了些,但也挺懂事,还想着回来给你们说一声,心里还是有掂量的。”
徐丽心里也是这么自我安慰的,忽然见评委李安站了起来,此刻中场休息,她想是不是,“您?”
魏三碗摆手了,望着李安方向笑眯眯道:“我不是来看他的,再说他也没空搭理我这个老头子。”
徐丽眨眨眼,跟着笑了笑,听对方这口气,和李安的关系应该不止表面上的师徒那么简单。
“您说笑了,李老师经常给孩子们提到您。”
魏三碗一听这:“他怎么说,说我当初对他很严厉是不是。”
徐丽:“是说您很严厉,不过他还说您是他遇见过的最有耐心的老师,说您是他的榜样。”
魏三碗心里高兴,哈哈一笑:“他真是这么说的。”
这话确实是李安说的,徐丽没亲耳听到可不敢胡乱编排,“是的魏老。”
魏三碗欣慰的点点头,这话他是信的,忽然他反应过来,“这两个小子怎么今天没上台?”
被魏三碗这么一问,徐丽和马可爸爸都有点尴尬。
徐丽见状接过话,“马可昨天身体不太舒服,上台紧张没发挥好,李老师都说可惜。”
听徐丽这么说,马可爸爸脸色好看多了,跟着说着叹了叹:“还是缺乏锻炼,一上台北都找不到了。”
魏三碗理解,不过这事可得重视,他给马可爸爸提出严肃建议:“你得当回事,孩子现在小,趁着还没定性,多鼓励,多引导,多让他参加各种公开活动,慢慢也就把他打开了,不然等他大了,再纠正就麻烦了,那会你们谁还能管得了啊。”
马可爸爸一品还真是这么回事,诚恳地点了点头:“谢谢您的建议,我们下去一定把这个问题重视起来。”
魏三碗害的一声,摆摆手,没啥谢的,碰上也是缘分。
说来和李安都没太大关系,要真是排起辈分,现在至少一半的蓉城琴童都算是他的学生,即便不是他教的,也是他学生教的,或是他学生的学生教的。
当老师的嘛,就这么个毛病,爱说教,见不得孩子不好。
“那你家那小子又是怎么回事?”魏三碗瞅着王小虎这个鬼机灵,想来弹琴应该没问题吧,都和李安学了一年了。
徐丽羞愧一笑:“您别提了。”
她把王小虎的乌龙始末大致讲了一遍。
魏三碗听完没忍住,笑了一声:“这小子啊。”
都不知道怎么评价,曲目和轮次还能搞错。
“希望他能长个记性。”
徐丽:“您说的是,希望这次事情能让他长个记性。”
一顿,“也得谢谢李老师。”
魏三碗听不出最后这句话的真假,但她得说这丫头这张嘴是真巧啊。
片刻。
“李安不容易。”
魏三碗一边叹息,一边心里又感到欣慰。
就这么个比赛,李安坐在那个位置完全可以一个人说了算,可他没有,没有给这两个孩子晋级,只这一点,不知道得被多少人说傻。
可搞教育,治环境,有时候就得靠他们这帮傻子。
行,你小子没让师傅失望。
一旁徐丽也跟着感叹:“是,李老师这种人现在已经很少很少了。”
这点魏三碗赞同:“你们聊,我去方便一下。”
徐丽:“您注意安全。”
魏三碗点点头,起身又朝李安的方向看一眼,接着转身朝着安全通道走去。
边走边回顾,听了半场,老爷子得说比他预期的质量要高。
比如那个弹梦幻曲的小姑娘,虽然曲目不难,但是表达真切,听旁边那个孩子家长说这也是李安的学生。
回头他得好好和李安聊聊这个孩子,多上上心,孩子开始慢点没关系。
还有刚才弹斯卡拉蒂这孩子,一听老师就是专业出身,孩子不错,老师也不错。
包括前面弹海顿那个扎辫子的孩女娃,一言难尽,孩子有天赋,没碰上好老师,可惜,但总体弹得也算是很好了,弹出来的东西是怪了点,但也不失为有形状。
还有个弹巴赫的女孩也不错,他记不清了。
男孩子里突出的不多,一大把弹奏鸣曲的,没几个像样的,就那个弹库劳的小男孩有点意思,弹得很规整,结构清晰,算是上半场奏鸣曲里弹得最好的。
这些孩子都很不错。
但是剩下的孩子里,还是暴露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那个弹肖邦的孩子,比如那个弹巴赫三部曲的孩子,说个难听话,都没法听。
这里有老师的责任,有家长孩子的责任,有学校考办的责任,也有社会大环境的责任,一两句说不清楚。
不过总体来说,蓉城这两年的钢琴普及教育比前两年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进步,得益于像李安、明玉、晓东、陈凯等等,这些他叫得上名字或叫不上名字,知道或不知道的优秀年轻人。
是这批优秀的年轻钢琴教育工作者共同努力,才让这项工作逐渐有了起色。
无论像李安晓东这类一线授课的老师,还是像幽幽石明华这类始终牵挂蓉城钢琴教育,不懈余力提供各种教学资源的社会各界人士,都是蓉城钢琴教育的未来。
他忽然在想是不是应该给这些年轻人单独申请一个致力于发展蓉城本土钢琴普教教育的协会平台,便于他们在未来的工作开展中更有方向感和使命感。
魏三碗心头一亮,是个好事,不过得从长计议,回头找那几个老东西好好合计合计,看看这事怎么开展合适。
他正从卫生间出来,迎面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走来。
只见那人步子一顿,停下脚步慢慢抬起头,帽檐下一双三角眼射出复杂光芒,片刻后向着魏三碗恭敬地叫了声老师。
魏三碗收回目光径直走去,与那人擦肩而过。
他走去多时,田宇才敢回过头,发现身后早已空荡荡。
话回十四分钟前的评委系
李安赞叹着起身伸了个腰,接着又坐了下来。
如果不是为了避嫌,他真想去后台看看,也不知道车琳的身体状态怎么样了。
心疼是真心疼,心疼孩子的身体,也心疼孩子的倔强。
后来他还是不放心,又主动打去电话,让车琳听,结果无论他说什么,车琳只一个劲地央求,说想参加,最后他也是实在没辙,就和车琳说,让你上台,但你得答应老师如果身体撑不住了就别弹了,车琳答应了。
李安是深有体会,他大二下半学期期中考试的前夜就发烧了,第二天虽然烧退了,但坐在钢琴前直犯晕,力气根本使不上来。
他一个身体素质优秀的大学生都如此,更何况一孩子,还是在赛场上。
保佑保佑。
李安双手合十对着舞台摆了摆,接着掏出手机关闭飞行模式,看了一圈信息,点开吴复生头像。
八万一:晚上你们在剧院门口稍等我一下,或者陈璇带你们先过去,她结束得早,我不一定第一时间能走。
刚准备放下手机,接着吴复生的休息就回过来了。
tchaikovsky:出去上个厕所?
八万一:不方便,晚上再说。
tchaikovsky:啧啧,李顾问这是避嫌啊?
八万一:我看你是缺酒了。
tchaikovsky:你看你,戾气这么重,有话好好说。
李安乐。
八万一:吴大师不辞辛苦大老远来一趟蓉城,不陪好你,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tchaikovsky:别闹别闹,没看着边上还有个姑娘呢。
八万一:刚才就看见了,所以这又是哪位?
tchaikovsky:佳琪以前在尹斯曼的校友,现在是蓉城爱乐的打击乐副首席,我也是第一次见,正好下午我们去看他们排练,结束一起坐了一会儿,晚上就跟着过来了。
八万一:了解
tchaikovsky:人姑娘还是你的粉丝呢。
八万一:真假,我不认识她们团的人,没打过交道。
tchaikovsky:他们驻团录音你不熟?
驻团录音....嗷嗷,老边啊。
李安想起来了。
八万一:谈不上熟,合作过一次,吃过一次饭
tchaikovsky:对吧,我就说你肯定认识,就你们合作录的那个作品27第一首,人家后来分享在他们工作群里的,这姑娘之前没赶上你音乐会,挺遗憾,群里又见你的录音,当时就下载了。
八万一:承蒙承蒙,献丑献丑/抱拳
tchaikovsky:哈哈哈哈,李顾问羞涩了
八万一:那就晚上一起呗,她方便吗?
tchaikovsky:方便,你不介意多带个人就行
八万一:滚蛋,行了不说了,晚上好好聊
tchaikovsky:等等
过了一会儿。
八万一:懂,已经给陈璇交代了。
tchaikovsky:谢了谢了,今天不方便说,等之后哪天你有空,咱俩单独坐坐,我再给你细说吧。
李安正寻思怎么回复,正好,省得他主动为这事开口了。
八万一:行。
下午吴复生专门给李安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吃饭的时候千万别提林幽幽。
李安一下就联想到了老汤朋友圈里那张三人合影,再结合这次三人行,他大概也能猜测到一些什么。
按道理今天这顿饭,吴复生想叫林幽幽才合理啊,可不让叫不说,还不让人提,这什么意思?
就喜欢一个人这么点事,他知道,陈璇知道,老汤知道,你吴复生是当事人,一起吃饭的还有谁不知道,怕是就这位金佳琪不知道。
这不就结了,问题在这了,那么什么意思呢?
当时电话里吴复生也没多说,考虑到种种,李安也没多问。
既然吴复生说过两天单独坐坐,那他到时就单独听一听。
即便吴复生不找他,他今晚过后也得找吴复生单独聊聊。
在这件事上,他的第一感觉,吴复生不像那种两头吃的人。
但是,这半年他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对方和林幽幽私下交流到哪种程度他也不清楚。
重新开启飞行模式,李安装起手机,心里盘算着如果吴复生是想两头吃,并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自己,自己应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没什么好说的。
他当然希望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或者吴复生确实曾动过这个念想,但现在已经有了明确说法,并拿出实际行动,不然他和吴复生的朋友关系大概率也就到这儿了。
如果两位女当事人里没有林幽幽,那这事就和他没有一点关系,感情问题是每个人的私密,他不会用自己的观念去绑架任何人。
可这里牵扯到林幽幽。
林幽幽不止曾经是他的同级同门,更是在现在给他提供过多次帮助的好友。
论实打实的交情,吴复生还得往后稍一稍,尽管他承认自己和吴复生很投缘。
所以县长啊,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李安心里喃喃着,十五分钟的中场休息一晃而过。
随着老董的声音再次响彻大厅,现场渐渐安静下来,第十七位小选手的登场,下半场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后台休息室。
车琳放下谱子说想上厕所,小北要陪,她说不用,接着自己个儿来到卫生间,找到一个空闲的暗格,进去将门锁住,接着掏出四五张卫生纸,叠成厚厚一层捂在嘴上,用力一按。
一阵长达十秒的勐咳响彻整个卫生间。
咳完她解脱般地吹了口气,舒服多了,嗓子终于不痒了。
来到镜子边洗了把脸,冰凉的水敷在脸上,让她觉得自己状态已经全回来了,除了自己好像瘦了点,脚底下轻飘飘的。
抬头将脸擦干,她看向镜子将双耳边的碎发别至耳后,这时她发现镜子里的小车也在看着她。
目光中还带着点点杀气。
下一个就轮到她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