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
十二点十分,杨双羽出现在镜头前。
“这几天练琴练的如何?”
李安关心问。
杨双羽详细的把上次大师课过后这一段以来的练琴状况给李安汇报了一遍。
李安听过点了点头,对杨双羽的回答给予肯定。
杨双羽发给齐云松的视频是激流练习曲,从视频来听,确实如孩子自己所说,这段时间有加强对踏板和左手练习。
“再弹一遍吧。”
杨双羽听从,又将激流弹了一遍。
这遍听完,李安把准备好的电子谱视频白板。
“曲子还得继续扣。”
李安先点明今天这节课的要点,接着在谱子第三小节右手部分画了四个圈。
这四个圈的位置都有一个共同点,均画在了每组十六分音符的第二个音符上。
第三小节右手部分一共有四组十六分音符,一组四个音,画完李安问杨双羽什么意思。
杨双羽回答说:“这四个音都要延长。”
李安笑问:“为什么?”
这把杨双羽给问懵了,为什么,您把这四个音都画出来了,这四个音符每个除了要扮演十六分音符的角色之外,音符符杆上不还多了一个八分音符的小尾巴吗。
带有八分音符小尾巴的十六分音符,不就是说明这个音符在这里具有两种音符属性吗?
李安:“说的对啊,那么你在演奏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问题吗,曲子都弹得这么熟了,第一次发现这里原来是这样的?有去想过在这个音上做保留吗?”
杨双羽被问得林脸红,他之前有注意到,或者说每一个练习过这首曲目的人都不会不清楚这里的四个音符是要弹成八分音符的。
可如果把这里的四个音符演奏成八分音符,整个句子的难度会瞬间变大,并且齐老师没有对这里做过明确要求,于是他也就偷偷了地偷了个懒。
上次上李老师的大师课前,他还以为对方会在课上指出这个问题,因为他那段时间天天听李老师在新海杯大赛上演奏的激流,李老师是按照八分音符演奏的,可课上李老师没说,他就以为这个问题不该是他这个阶段所要解决的。
没想到今天一上来,李老师就把这个问题点到了他的脸上。
杨双羽态度诚恳地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并道歉说,“老师,是我的错。”
李安摇头笑了笑,不至于不至于,“别搞这么严肃,这不是个错误,这一段如果按谱面演奏,确实有难度,很多艺考生这段都选择了简易的弹法,用十六带过去,并没有在第二个音做保留。”
能理解。”
不止很多学生这么弹,很多老师也是这么弹得。
这话李安没说,“那我们现在就从这里开始,看看为什么我们要按照作曲家的要求把他们弹成八分音符。”
“首先这里面有一段隐藏在局子里的内声部,哪一段,看着四个圈,你先把它唱出来。”
杨双羽看着四个圈,嘴里依次把圈内的音符唱出声:“升sol—升fa—mi—升re...”
李安点点头,“升sol—升fa—mi—升re,”跟着唱了一遍,然后他让杨双羽听他慢弹一遍。
边弹边唱,弹完唱完之后他看向镜头接着说道,“对吧,旋律层次非常清晰,并且你有没有发现这样弹,反而显得这一段干净了许多。”
杨双羽听地清楚,顿时感觉到之前自己这个地方白弹了,和李老师演奏出来的完全是两种东西。
李安接着又把前面两个小节加入,演奏了一遍加速版,弹完他又问,“是不是更清楚了?能听到到第二遍旋律的强调在其中吗?”
杨双羽舔舔嘴唇,心里有些兴奋,真事啊,越快越清楚,前后旋律参照不能再清晰,整个听下来他就只有一种感觉,老师弹的是立体的音乐。
李安不卖关子,直接给出答案,“因为你已经知道了这里隐藏的另一条下行旋律,你听得时候就会去留意这组旋律,我在演奏的时候只用以这四个音作为支点,给予一点强调,其他的音借助手腕轻轻一带而过就ok,因为整段速度快,这条内旋律的速度也快,你当然感觉自己听得更清楚。”
“划重点,这里关键是支点和前后旋律的对比。”
“你想想你自己在练这段的时候,是不是找不到支点,怎么弹都听起来是趴着的,是不是怎么练都感觉不到第二小节和第三小节之间的联系?”
“哪里出了问题?”李安最后给出答案,“因为你偷懒了,没有按照作曲家表明的乐谱来演奏。”
杨双羽顿时明白了,“老师我懂了。”
其实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如老师所说,如果自己当时不偷懒,不怕麻烦,不着急提速,把这四个音符按照八分音符来演奏,就不会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
李安诶了一声,“对啦,小子,以后无论拿到什么谱,一定要按照谱面严格来练习,不要妄图绕过其中任何一个你觉得可能不太重要的细节。”
“记住了吗”
杨双羽受教,“记住了老师。”
李安满意地笑笑,“行了,给你几分钟的时间,带着新思路练一练,我去接杯水。”
说着他起身打开书房门,正见陈璇仰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
“哈”
他随手掩上门,小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陈璇这边也放下手机,“下课了?”
李安:“没有,我出来接杯水。”
陈璇:“感觉如何”
李安:“还不错,比我预想中的顺利。”
陈璇:“那就好,几点下课?”
李安:“一点十分吧,中午吃什么?”
陈璇:“我买了两份快餐,等你下课。”
李安接了杯水回到书房,陈璇拿起手机接着在网上翻了起来。
马上就到李安26岁的生日了,她有些小小苦恼。
从年前她就开始纠结给李安送一份什么生日礼物,终于在前天,她决定好了。
但是新的问题也恼随之而来,就想贾明玉师姐电话里给她的建议,“我建议这件事你还是和他商量商量,就是给孩子买琴也得让孩子老师帮忙挑挑,更何况给他用,再说他的资源肯定比我多。”
陈璇去年就决定今年一定要给李安送一架钢琴,今年她也算开门红,卖了两只乐器,预收了四个孩子一季度的课时费,加上之前攒的,现在手里能支配的余钱也有36000。
这个价格是她的预算,多点她也能承受,现在的问题就是她拿着这笔钱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去买一架什么样的钱。
她问了自己的师姐,师姐不做钢琴,帮她打听到琴也五花八门,她拿着这些信息悄悄联系了贾明玉师姐,贾明玉师姐给她的建议如上。
是啊,买琴这事找谁也没有找李安来的靠谱啊。
但是她担心这事如果告诉了李安,李安会拒绝。
以她对李安的了解,李安不会选择这个阶段花钱换琴的,可她又真的觉得让李安用现在这台昱东处理不要的琴实在有点受委屈。
并且她本身就是学音乐的,她清楚一台好乐器对于一个演奏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怎么办呢。
又在网上看了一圈,越看她头越大,钢琴的水当真是比管乐的水还要深呐。
“停。”
李安叫停杨双羽,“不用刻意的弹那么重,只要你把每个音的保留做出来,按照节奏弹出来,它的强调效果就已经出来了。”
杨双羽闻言思考了一会接着练了起来。
“哎对,就是这个意思,下去练的时候慢一点,因为这里你已经弹习惯了,不太好改,我教你个办法,顺便帮你强化一下这里的指法记忆。”
“你练的时候啊,边弹嘴里边念指法。”
“有节奏有韵律的念。”
又盯着杨双羽练了一会儿,李安觉得差不多了,接着他把这首作品当中所有带有需要保留音的片段全部拉出来给杨双羽示范强调了一遍。
眼见就到了下课时间,“这周好好练,把这个问题先解决了,之后我们再说下一个问题。”
杨双羽:“好的老师,我这周只练激流吗?”
李安:“你299弹完了对吧?”
杨双羽:“是的老师。”
李安想了想:“这周把16条和26条练一练,下周我听。”
听到李安说的这两条,杨双羽一哏,“额,好的老师。”
李安笑:“自信点,你可以的,另外我比赛弹得那版激流你就别听了,弹得不好,多去听听大师们的版本,网上资源很好找。”
不是李安谦虚,他那版激流纯粹是为了打比赛,和他接下来要给杨双羽讲的内容有冲突,他担心孩子后面再听迷糊了。
“行了下课,再见。”
“老师再见,老师辛苦了。”
“不辛苦,你去吧,有问题第一时间联系我。”
“谢谢老师。”
下课之后李安第一时间给齐云松打了个电话,总结了一下今天上午的四节课。
“辛苦了辛苦了。”
“没事齐老师,杨双羽家里怎么说,最近你们又联系了吗?”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昨天晚上他爸爸又给我打电话了,支持孩子去蓉城找你,现在他们就是担心孩子自己一个出去的安全问题,我也和他家里说了,艺考阶段很多孩子都这样,让他们别但心,我们商量的是最迟五月终中旬把孩子给你送过去,不晚吧?”
“不晚,到时候您这边提前给我打招呼,我提前帮孩子安排一下。”
“好好,你快休息休息,下午还有课吧?”
“嗯嗯,那齐老师您忙,一会儿我把四个孩子这周要练习的内容整理好发给你。”
中午吃过饭,李安花费二十分钟将四个孩子的作业逐字逐条清理好,发给了齐云松。
接着他顾不上休息,把客厅和书房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刚泡好茶客厅的门便响了。
李安忙去打开门,他本还想下楼去接。
门外魏三碗裹了件黑色羽绒服,脚踩老布鞋,头顶小毡帽,拉着林果果的手,林果果手里拎着一个谱袋子,这画面简直就是一副老头带孙女来老师家上钢琴课的模样。
可不就是吗。
“李老师好。”
“老师好。”
一大一小两个学生几乎同时开口。
“果果好,老师我还说下楼去接你们,你们怎么来的?”
“接啥,我们坐公交车来的。”魏三碗进屋要换拖鞋,李安摆手,“您快进来吧。”
魏三碗跟在李安身后四处打量一番,咧嘴笑道,“行啊,音乐会开完就换房子了。”
李安苦笑,“没办法啊老师,那儿没法在家上课啊,来果果先坐。”
魏三碗刚坐下就听到了隐隐的长笛声,他向左手紧闭的卧室门望去,小声问:“小陈上课呢?”
李安点点头,“没事,您先喝口茶休息休息。”
魏三碗不愿耽误李安时间,“行了你别管我了,快进去上课吧。”
李安看表也两点一刻了,接着带林果果来到书房。
林果果乖巧的坐钢琴前,脚下李安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小凳子,她把脚放上去,摆好手型看向李安。
“开始吧。”
李安吩咐林果果先热身。
随着课程开始,李安也渐渐进入状态,不再把林果果当成魏老师的孙女,而是当成了他的学生。
孩子的第一节课他只讲了一个问题,还是关于手指在琴键上的站立问题。
他发现林果果的基础虽然好,但是手指站立还是有一点点小问题,想来这也是魏老师的苦衷,舍不得下狠手逼迫孙女练习站立。
所以这个恶人就让他来当吧。
“不对,手指没有支撑。”
“还不对。”他走近抓起林果果的手腕,轻轻的砸向键盘,顿时林果果的手指就全塌下来了,“看到了吧。”
林果果心里委屈,她姥爷都不会这么对她,但是一想到姥爷路上吓唬她的话,顿时打起精神。
按照李安的指示重新摆好手架。
李安在林果果的手背上按了几下,“这回还差不多,保持五分钟。”
说罢他就坐到钢琴边上喝起了茶。
关于林果果的教学问题,经过反复思考,他决定还是放弃哄着孩子学的思路。
因为他清楚,多数情况下哄是没用的,学琴初期阶段就是这样,孩子想打好基础,就逃不过吃这个苦。
退一步讲,如果这坐的不是魏三碗的孙女,或许他会用另一种方法引导。
可这是魏三碗的孙女,没办法。
所以第一节课,他就得让这个孩子知道来这不是来玩的,甚至他要比她姥爷更凶残。
五分钟到了,他让林果果打开儿童哈农。
林果果演奏了不到一小节,就被他叫停,“继续立五分钟手指头。”
林果果快哭了,是真的快哭了。
四十分钟后,陈璇下课第一时间送走陈梓童,接着忙来到客厅,“老师您坐您坐。”
魏三碗从听见门响,看到陈璇带着一个孩子从房间出来时,就放下了手里的报纸,见陈璇过来他就站了起来。
陈璇让他坐下他才又坐下,接着温和问,“小陈一会儿还有课吗?”
“嗯,下午还有三节。”
就在这时,陈璇听见书房传来孩子的哭声。
她忙问,“老师,我进去看看吧。”
魏三碗摆手,笑说,“让哭,别管她,你快喝口水休息休息。”
又是一波哭声传来,陈璇听着都揪心,魏三碗却依然面不改色,看起来格外轻松。
行,这小子敢下手就好啊。
刚才李安带林果果进去的时候,他还担心李安喜爱不了手,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多虑了。
正如李安所想,他可不是带果果来玩的。
云开苑南门外,一辆黑色suv缓缓停下。
副驾上,傅天鸣打了个哈气,转头看向驾驶位,“我说你怎么比你儿子还紧张。”
胡凯确实有点紧张,他担心他家胡大宝过不了李安老师的门槛。
“天鸣,一会李老师要是不收大宝,你可得帮你侄儿说两句好话。”
傅天鸣一乐,摆出条件,“两条特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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