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岳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就像有些小姑娘决定要从人一样。
即使有些害羞,但终究是给自己做了一些心理建设。
按照目前的形势而言,他认为整个大明的统帅,大抵是没有比贺今朝强的。
人家摆弄两三万人,绵延数里,行进间不乱,且能组成军阵。
还能在野战当中击溃后金鞑子这一点,在杨文岳看来,整个辽东的统帅都比不上他。
毕竟在孙承宗、袁崇焕之前,无论是辽东的明军还是外来支援的客军,大多都是喜欢野战的。
可惜,他们最终全都死在战场上,不得不选择守城的法子。
有些时候,杨文岳也看得见锤匪的训练,那些投降的明军很快就融入了锤匪的体系。
这些人即使在炎热的夏天,进行训练也毫无怨言。
杨文岳可以想象的出来,锤匪击溃后金鞑子,指挥并不散乱,没有人像是官军一样去争抢嘎后金军的脑袋。
最终导致本来先打赢了一场,可因为争抢脑袋,又被后金军趁机杀回来,造成更大的溃败。
杨文岳不是没有编练过士卒,在他看来,锤匪的成功在朝廷是无法复制的!
不等你说服那些地主士绅皇亲国戚奉献出一些田地,赏赐给这些士卒,他们就会合伙先搞死你!
那些人唯恐自己侵吞大明的利益不够多,如何能往外割肉吐出来呢?
至于其余流寇,没有占据基本盘的话,也是没机会复制,只能继续当流寇。
贺今朝是舍得给部下花钱的,更舍得给他治下百姓散钱的。
在杨文岳看来,其实崇祯皇帝也是舍得给部下花钱的。
至少每年四百万辽饷,他还要再加饷,就是为了能够平定叛乱。
奈何这些银子,最终到普通士卒手里,能有几两银子,那就说不准了。
哪像锤匪这边,谁敢贪污部下的津贴,有人举报,立即会被处理。
然后纠察之人受到惩处,举报者会受到奖赏。
如此手段和气魄编练出一支强军,贺今朝不是一个合格的雄主又是什么?
张福臻亲自来当说客,贺今朝又写了一封信给他个台阶下。
再不接着,为那些不管百姓死活的皇亲国戚们守孝吗?
他们也配?
杨文岳拿起信件,揣在袖子当中,打开房门,见张福臻已经走了,杨鹤靠在竹椅上睡着了。
他也不在多
言,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出了院子,小心翼翼的掩好房门,奔着府衙而去。
躺在竹椅上睡觉的老头,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微笑。
贺今朝坐在府衙内,处理着日常政务。
光是打仗的那些日子,便积攒了不少的文书。
这还仅仅只是一省的政务,尚可亲力亲为,抓抓细节。
将来若是控制的地盘极多,还得多提拔几个人上来帮他审阅一二。
贺今朝正在给陷阵营当中转正的士卒盖章,这是准许给他们分配田地以及房子等的契约。
幸亏当初自己命人铸造金印的时候,做的不大,且尽可能镂空一些,减少重量。
否则光是按印手腕就酸的不得了。
至于这种事为什么不能用别人代替,大抵就是惟名与器不可假手于人。
纵然贺今朝在怎么放权,有些东西该抓在自己手中的不会放开。
盖完章之后,贺今朝还要亲自下发到每一名士卒手里。
以后发津贴的事情,他不会去亲自发,只会随意抽查一二。
但是像这种永久产权的东西,还是值得贺今朝亲自下发的。
“大帅,门外有个自称杨文岳的人要来拜见。”
闻言贺今朝这才放下手中的金印:
“叫他进来。”
张福臻在一旁笑问:“主公是否要出门迎接,以表重视之情?”
“我当初出门迎接你了吗?”
“自是没有。”
张福臻心想当初自己可是被激的直接从病榻上站起来,走出门外叫住贺今朝说要投效。
“岂可厚此薄彼?”
贺今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你们这些老人我尚且未曾出门迎接,他一个新来的跟你们摆什么谱?”
吉珪、杨玉休等人嘿嘿笑着。
主公如此言语,当真是让他们感到心安。
即使后面来的人皆是有才干,也不会减轻他们这些在主公微末之际就追随的旧人。
谁让主公实力越来越强横,投效他的人也会越来越有本事,这是母庸置疑的。
主公可懒得玩什么礼贤下士那套,你能来为我效力,那我很高兴。
你提要求也可以,只要能好好干活,能赏的大多可以满足。
但是上来就摆谱,先给你一个大逼兜子。
一个俘虏,在俘虏营里改造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地位,这种人贺
今朝是懒得要的。
杨文岳被人引领者走到大厅内,非常正式的向贺今朝介绍自己,以及在大明的为官经历等等。
贺今朝听着连连点头,像这种人在的大明已经历练出来了,属实一个成熟的官员,可以直接拿过来用。
“你可愿意效忠于我?”
听着贺今朝的询问,杨文岳再次恭敬的道:
“主公,臣愿意。”
“哈哈哈。”贺今朝这才站起来,从桌子后面走过去,扶起杨文岳:
“有你杨文岳助我,何愁大业不成?”
太原城外。
贺今朝看着大军撤回,派人与他们宣传了近日颁布的保护我锤匪士卒的婚姻法。
锤匪士卒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战死的,这套律法通通适用。
有些事他们也有所耳闻,只是觉得分外可惜以及心里不平衡,毕竟是个人都会下意识的自我代入。
他们选了当兵打仗这件事,谁能保证自己每次作战都不会战死?
纵然是大帅,也总是亲临战阵,指挥作战。
谁敢保证战场上一支流失就不能要了人的性命?
他们辛辛苦苦拿命挣来的全都便宜了外人,谁能百分百觉得自己心里没有怨气。
纵然是身死,也会心有不甘!
但现在自家大帅这条律法一经颁布,立即获得了锤匪士卒的一致叫好。
咱们兄弟没说的,这辈子都得给贺大帅卖命,儿子也得给贺大帅卖命!
刘宗敏下令把作战装备按照各队交上来,该修补的修补,该重新锻造的锻造。
火药更是好妥善保存,以免出现凝块等。
各个大队长整理完了这些,放众人去洗澡,待到晚上吃个庆功宴,便各自放假修养一个月。
回家与亲人团聚,帮忙整治一下自家田地之类的活计。
自是有没上战场的士卒,继续维持秩序。
还没生孩子的回去继续努力努力,生了孩子的还可以继续努力,不用担心养不活。
短时间内是没有战事发生的。
贺今朝依旧在晋王府的大院子里给众多士卒接风洗尘。
说着他们敢跟后金鞑子打硬仗的鼓舞话,点了几个作战勇敢之人的名字,都记在功劳簿上,回头赏赐会下发之类的。
锤匪士卒大呼万胜!
万胜!
众人喜笑颜开,特别是一群明军士卒混在其中,很难不
被影响。
曹变蛟看着自己这桌的明军个个皆是美滋滋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们清醒一点行不行?
人家贺今朝是在赏赐锤匪士卒,咱们可都是大明官军,跟着瞎喊什么?
尤其是一旁的孙守法带头叫的越发起劲!
曹变蛟伤势颇重,即使养了一阵,但也没有好利索。
此时安安静静坐在桌子上,就显得他一个人格格不入一般。
姜襄叫嚷完了,搂着一旁的曹变蛟大笑道:
“小曹将军,要不是你伤势颇重,那军医不让你饮酒,今天的庆功宴我非得好好与你喝几杯。”
曹变蛟也想快点养好伤,故而十分遵从医嘱,此番只是来吃饭,并不打算饮酒。
“就是,就是。”孙守法端着酒碗笑道:
“小曹将军伤势再不好,以后一起喝酒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曹变蛟没有听出来孙守法话里的意思,只是笑骂道:“等老子伤好了,非得把你给喝趴下。”
贺今朝简短的说了两句,便差人赶紧上菜,好好吃喝一顿。
要不然庆功宴摆成领导发言的环节,他自己也是十分厌恶的。
放开了吃喝就可,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谁敢耍酒疯,那必须得关禁闭。
贺今朝的实力膨胀起来,他也无法记住军中所有士卒的名字了,只能尽量覆盖到中队长等人。
至于一些小队长则是在讲武堂学习过的,算作他的学生,有这层关系在,自然也是认识的。
贺今朝先与刘宗敏等出征将士吃了口菜,便拿着自己的快子开始轮桌坐,与一些士卒交谈一二。
总之这个难得和基层士卒认识的机会,他还是要好好把握的。
就这么着,贺今朝总算是转完了己方士卒,又来到了一小波明军这里。
牛有才便跟着他,无论如何都得防范一二。
但许多明军知道锤匪的待遇,早就心之向往,大明才给几个钱啊?
“贺大帅。”
“贺大帅。”
众多明军争相站起来敬酒,贺今朝哈哈笑着锤了下明军士卒的肩膀,嘴里说着咱们也算是并肩作战之类的话,让他们好好吃。
当日便结下情谊,今日自是不要见外。
待到贺今朝熘达到了曹变蛟等人这桌,广场上许多人都已经三三两两的撤了。
“贺大帅。”孙守法的大嗓门一阵嚎
“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这菜可都要凉了。”
贺今朝自己搬个凳子坐在姜襄身侧:“兄弟们今日这庆功宴吃的还行吧?”
曹变蛟麾下的几个游击将军、千总等人皆是纷纷说好吃好吃。
再陕西就没吃过如此好吃的席面之类的话。
不得不说贺大帅实在是豪气的很,根本就没拿他们当外人处。
曹变蛟倒是不言语,听着众人于贺今朝寒暄。
这种场合他有些憷头,特别是待在锤匪阵营当中,只觉得有些别扭。
“小曹将军,吃的可还好?”
听着贺今朝的询问,曹变蛟拍着自己的肚子:
“吃的我都有些撑,贺大帅生财有道,我等官军今后怕是吃不到这种席面。”
“这有什么吃不到的,今后打后金鞑子,你们要是还能取胜,我还会在这晋王府给你们这些好汉子接风洗尘。”
孙守法等人哈哈大笑,多谢贺大帅。
曹变蛟也是点点头,不得不说贺今朝说的这场面话确实漂亮。
但是事实是下次若是没有锤匪助战,他带着自己麾下士卒去辽东打鞑子,不知还有几个人能全须全影的回来吃席!
历史的经验已经告诉曹变蛟,去了辽东的客军几乎没个好。
纵然他也是从辽东出来的,可终究不是辽将。
天气炎热,众人喝到这个时候,几乎都是光着膀子。
此时凉风一起,倒是让人觉得有些舒畅。
贺今朝站起身来,示意一旁的亲卫把蜡烛拿的近些,摆在曹变蛟面前晃了一下。
“我记得小曹将军不过是比我大了一岁,这胸膛前的疤痕怎么会如此之多?”
“好叫贺大帅知晓,曹某自从十四岁便跟随叔父征战沙场,如今已有十载。”
“嚯。”
贺今朝忍不住赞叹道:“想不到小曹将军竟然是十年老兵了!”
在座的几位军龄当真没有一个比曹变蛟多的。
纵然是身上的伤口也没有曹变蛟多的,而且几个人一瞧,曹变蛟身前的伤疤要比背后要多出许多。
“来来来。”贺今朝自顾自的倒了杯酒:
“古有孙权问周泰伤疤,今天难得我也见到一位身上伤疤如此之多的,我也得问问。”
曹变蛟倒是也不矫情,他反倒觉得身上的伤疤是自己荣誉的象征,即使是十年老兵,可如今终究不过是二十四
岁的年纪。
“这是几处是在辽东与后金鞑子交战时被后金鞑子用箭失射的,但是我直接纵马冲过去,把他们的脑袋给砍了。”
“当饮一杯,中了鞑子的箭失都能反杀,真大丈夫也。”贺今朝赞叹了一句。
曹变蛟又拍了拍了自己的臂膀道:
“这便是我当初随叔父入秦路过山西,被贺大帅偷袭掩护叔父中了一箭。”
“哦。”
他又拍了拍胸前的一道枪疤:“此处是我去年与贺大帅血战,被人捅了一枪,几乎身死,幸得孙游击掩护侥幸逃生。”
“哈哈哈。”贺今朝放下酒杯大笑道:
“小曹将军受如此重伤,能从我的包围圈当中逃出生天,真乃世间少有勐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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