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肃杀的妖风在耳边呼啸,隐约间仿佛还夹杂着饿狼的呜咽,混沌的思绪一点点恢复清明,费布巴泰感觉到温暖湿热的触感在脸上舔舐,逐渐从昏迷中清醒。
但刚一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一双散发绿光的凶残瞳眸和他四目相对。
眼皮一跳,下意识一拳轰出去,正伸舌头在他脸上舔舐的饿狼被击飞十几米,身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在地上挣扎惨叫,口中涌出潺潺鲜血,吓得周围的狼群落荒而逃。
此时才发现自己被炮弹轰出的浮土掩盖,脸上还耷拉着东西,费布巴泰伸手一抹,扯下来一截滑腻腥臭的小肠。
动作呆滞了数秒,费布巴泰从厚厚的浮土中撑起身来,迷茫的环顾四周。
借着天边最后一丝夕阳余晖,一幅地狱般的惨烈景象映入他的眼帘。
目之所至,碎裂扭曲的人体残肢遍布整个大地,破破烂烂的尸骸重叠往外延伸,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
不远处,各种食腐动物大口大口撕扯咀嚼着,发出贪婪欢愉的呜咽,尽情享受着“大自然”恩赐的饕餮盛宴。
而它们啃噬的那些残躯是那么的熟悉,哪怕只剩下骷颅头,费布巴泰都能认出那一个个曾经的“好兄弟”。
“阿克敦……”
“安巴……”
“博西勒……”
费布巴泰呆滞的环视四周,嘴里喃喃呼唤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脱力似的跪倒在地。
刺鼻的血腥味、人体脏器的腥臭、蛋白质烤熟的“焦香”……各种复杂的味道冲入鼻腔,令他几欲作呕。
身体缓缓佝偻蜷缩,费布巴泰以手捂面,双肩不受控制的颤抖,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压抑呜咽。
滚烫的泪水从他指缝中流下,头一次,费布巴泰对大汗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骥州的生活虽然苦寒艰辛,但如果不反叛大旻,他们至少还能放牧打猎,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好似牲畜一般被成片成片的屠杀!
他带出来的好兄弟都是部落里的精壮啊!
如今全部死在这,他如何面对他们的父母,如何面对他们的妻女?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了微弱的声音,费布巴泰崩溃的情绪猛然一凝,咬牙抹去眼泪,仔细侧耳倾听。
“怎么又有怪叫啊?”
“好像不是动物。”
“该不会又尸变了吧?还是说生出了厉鬼?”
“踏马的,这种战场最容易滋生鬼怪,快点清理,先洒符水,然后把尸体集中起来烧掉!”
知道是玄甲军清理战场的后勤部队,费布巴泰眼中爆出怨毒仇恨的凶光,抓起地上一把扭曲的断刀,咬牙就想要发泄心中的怨恨。
但刚直起背脊,他又颓废的垂下肩膀,松开了手里的武器。
杀了这几个小兵又有什么用?
除了泄愤,连玄甲军一根毛都伤不到。
还会立刻引来敌人的高手追杀,死得毫无价值。
好不容易侥幸活下来,他不想像那些好兄弟一样曝尸荒野,还要被鹰犬啃噬……
咬紧牙关,费布巴泰大脑飞速转动,伏低身体,像只壁虎一般在地上快速蠕动爬行,朝着战场外围潜行。
收敛气息,动作尽量柔和轻缓,周围的动物都在欢快享受盛宴,没有注意到这么一大坨黑影从身边窜过。
即便注意到了它们也不会在意,食物充足到俯首可得时,就算是天敌之间也不会发生冲突。
靠着打猎锻炼出来的潜伏技巧,费布巴泰成功远离了清理部队,借着黑暗的掩护,朝着东方的大部队追去。
隐约间,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决策,越靠近大部队越危险,但举世皆敌的孤独感催促他本能的想要和同伴汇合。
然而,随着一路前进,泪水再一次模糊了他的眼睛。
尸体、尸体、还是尸体……
留着金钱鼠尾的伏尸漫山遍野,而为了清理出道路,沿途随处可见几米高,由残肢断臂堆砌而成尸山。
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滑落脸颊,费布巴泰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靠着传奇境超凡者的体魄,他不眠不休的赶路,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费布巴泰身手矫健的在丛林里飞奔,但眼神却空洞失焦,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一整晚的时间,他狂奔了数百里,但目之所至,依旧是绵延不绝的尸体,仿佛身处永无止境的无间地狱。
眼泪早已流干,费布巴泰麻木抓起一只啃噬碎肉残肢的红眼老鼠,囫囵塞进嘴里。
“吱!”
一声尖利的惨叫后,渗人的骨骼爆碎声在他嘴里炸响,伴随着咀嚼蠕动,丝丝血水从他嘴角渗下,很快被整个吞入腹中。
就这样,靠着生吃蛇虫鼠蚁,费布巴泰沿着主干道外围的山林潜行,终于在第三天追上了大部队。
但看着前方遮天蔽日的血煞大阵,他猛然惊醒,前方……是一片绝望的死地!
玄甲军已经封锁方圆数百里,只要再稍微靠近一点,他就会像是扑火的飞蛾,瞬间化作飞灰。
逐渐清醒后,费布巴泰从东方收回目光,咬紧牙关,转身向北。
他要绕过长城防线,从濛州的荒原回去!
这数万里的漫长旅途虽然凶险,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他必须要把这次的教训带回去!
镇国公主宰的大旻,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大旻了。
曾经那只予取予求的肥美猎物,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只凶猛残暴的怪物!
传说中那威压天下,统御四海的天朝上国……
似乎……回来了!
浑身打了个寒颤,费布巴泰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踏上回程路途。
山海关
纯军事化的城堡内,赵舜端坐在主帅椅上,眼中投映出整个幽州的实时地图,饶有兴致的抿嘴轻笑。
这段时间,在横跨万里的广袤土地上,代表敌人的鲜红“长蛇”一头扎进了玄甲军精心准备的锯齿绞盘,每前进一步都要被刮下一层血淋淋的皮肉。
后方追击的部队宛如花瓣缓缓合拢,驱赶着敌人只能不断向前逃窜,朝着漏斗状的绞肉机深处挤压。
在那里,有一条故意留出来的狭窄缺口,只不过每一次“脑袋”挤过去,“长蛇”身子上的肉就要被削下来厚厚一层!
经过这数千里的层层截杀,敌人的军队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万人,生理心理都濒临崩溃,只靠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没有倒下。
“啧啧,北冥柱国用兵真是赏心悦目……简直就是艺术……”
呢喃间,赵舜摩挲下巴,扬起恶趣味的笑容。
眼看着就要冲破关卡逃出升天,迎面却撞上了最终BOSS,不知道他们看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
怪不得北冥柱国会请求自己亲自坐镇山海关……
杀人诛心啊。
就在这时,随行的诸葛范走上前来恭敬汇报道。
“君上,敌军前锋已经抵达山海关外围。”
“走,上城楼。”
挥手起身,赵舜很快带着一众将领走上城楼,举目远望,隐约已经能看到敌军的旗帜。
没有丝毫犹豫,也容不得丝毫犹豫,仅靠一口气吊着的骥州骑兵径直朝着山海关冲来,扭曲狰狞的五官上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疯狂决绝。
“啧啧,给这些骥州蛮子一点小小的海军震撼。”
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庞大军队,赵舜嗤笑一声,轻打响指,远在几十里外的海岸线上顿时响起裂石穿云的齐射。
然而,在战场另一端,铺天盖地的攻城部队却毫无所觉,直到几十秒后,天空传来火车汽笛般的呼啸破空声,他们才震惊的抬起头。
“那是什么声音?”
浑厚低沉的呼啸震动大气,光是炮弹撕裂天际的低频振荡就让人五脏颤抖,头皮发麻。
然而,对于海军的理解还是一片空白的骥州军队来说,神圣战列舰的主炮齐射声太过陌生,以至于许多人还下意识的仰望天际,寻找声音的来源。
下一秒,炮弹抵达战场,触碰到了血煞屏障,后知后觉的金国神将才反应过来,发出凄厉绝望的嘶吼。
“舰炮!快退!!”
轰轰轰!
但为时已晚,数吨重的炮弹一头扎入人群,原地瞬间腾起一朵朵鲜红蘑菇云。
方圆十几米内的人马直接“融化”,被冲击波撕成比指甲盖还小的碎片,伴随着罡风如子弹般激射。
百米直径内,众生平等,无论是六阶将领,亦或是一阶小兵,被震爆波纹一碾,骨骼脏器瞬间爆碎,像是破娃娃一般飞上天际,逐渐分裂解体,过了许久残肢断臂才像下雨般稀稀拉拉的掉落。
即便是在核心杀伤范围之外,神圣战列舰的主炮威力依旧可怖,无数士兵当场被震得人仰马翻,口吐鲜血。
仅仅一轮齐射,靠近海岸的南面战线彻底清空,至少近万人失去了战斗力。
而看到这恐怖的景象,坐镇中军的汤格尔直接愣住了。
“怎么可能?这里离海边足足有近百里啊!什么炮能射这么远?!”
可惜,他不知道,大旻最新升级的战列舰主炮的极限射程已经接近80里。
虽然无法完全覆盖整个山海关,但支援靠近南边的战线,压缩战场宽度还是绰绰有余。
当然,这个距离就不能指望什么炮击精度了,只能作为战略支援轰炸。
几十秒后,炮弹掀起的炙热罡风吹上城楼,轻嗅空气中的血腥味,赵舜享受的闭上眼睛。
而在另一边,汤格尔果断将攻城的部队撤下来,虽然偏北的部队没有多大损失,但经过近距离的炮弹冲击,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
战争之神的伟力对凡人来说实在是太过震撼,一时间,金国军队憋着的那口锐气隐隐要被打散,所有人眼底都泛起一丝绝望。
察觉到这一点,汤格尔目光一凝,狠狠咬牙。
他知道,经过这一路的逃窜,整支军队就靠着那一口气强撑着,一旦散掉,他们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生死关头,汤格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焦躁忧虑随之远去,心灵反而感觉一片轻松。
灵光在眼底凝聚,清澈的瞳眸中再无一丝迷茫。
“玄甲军主力都在后面,山海关内也容不下太多兵力,对应配置的神将最多两到三人,在高端战力上我们有着绝对优势!”
“所有神将,随我冲锋!攻破山海关!”
平静镇定的语气安抚了军队,看着威严稳重的汤格尔,所有人莫名一愣,心中重新涌起希望。
士气一振,所有神将目光坚定的追随汤格尔,升起无尽勇气。
有这样英明神武的主帅,我们一定能创造奇迹!
很快,汤格尔重整军队,避开偏南的战线,孤注一掷的朝着山海关冲锋。
而作为箭头的,正是以他为首的二十一名金国神将!
我能行!
我可以!
攻破它!
仿佛自我催眠一般在心头呢喃,汤格尔眼中神光越来越盛,宛如核聚变般的神性在他瞳仁深处绽放,冥冥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率军杀穿山海关的画面,脸上扬起睥睨万物的自信冷笑。
然而下一秒,自信狂傲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气势汹汹的汤格尔疯狂刹车,惊恐扭曲的五官不敢置信的瞪着山海关城楼。
受到主帅的气机牵引,孤注一掷的军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瞬间人仰马翻,当场就自我践踏踩死了近千人。
带着庞大的惯性一路刹车到城楼下,隔着不到一千米的距离,那梦魇般的俊美人影清晰倒映在每一个金国神将眼里。
“大旻镇国公……赵舜……”
绝望的呻吟中,经历过申丽一战的神将们回忆起了被支配的恐惧,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栗颤抖。
“他不是要镇守大旻帝都吗?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这?”
就是知道大旻唯一的定海神针必须留守帝都镇压国运,他们才敢介入幽州。
但现在……噩梦中的怪物现身在了他们眼前……
昨天一直加班到今天早上七点,我吐了……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