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衣胜雪的少年屹立于九天之上,一双和身后暗金黑龙一模一样的紫金竖瞳冰冷苍茫,俯瞰脚下惊恐扭曲的面孔,好像在扫视一群卑微的蝼蚁。
“鲁州逆臣,违抗天命,污国害民,今,镇国公舜,顺天承命,以浩浩天威之势,除凶诛逆,荡浊涤清。”
低沉肃穆的呓语仿佛是从九天之上的宇宙深处传来,刹那间覆盖澜霁郡上百万平方公里的疆域,无视时空与距离,在每一个生灵耳边响起。
悠远的耳语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仿佛在宣誓着什么,冥冥中与整个世界共鸣振荡,代表着天道对卑微的凡物作出了审判。
远在千里外的鲁州府内,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好似末日审判的低语,长期紧绷的心弦终于崩断了。
“竖子!!区区一介刁民,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们!!”
“不!我乃天潢贵胄!我要见皇帝!我要见皇帝!”
疯癫的嘶吼响彻鲁州府城,而在千里外的前线,六名神将看着徐徐降临到面前的白衣少年,齐齐咽了口唾沫。
明明就站在面前,但那苍茫无情的紫金竖瞳根本没有注视他们,而是穿透他们的身躯,投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然而如此“目中无人”的态度不仅没有让六名神将愤怒,相反,还让他们心中充满庆幸。
光是无意识的威压就镇得他们近乎窒息,难以想象少年的目光要是投注到他们身上会有多么恐怖!
趁着少年的注意力没有放到他们身上,六名神将隐蔽的交换视线,尝试催动大军血煞,凝聚起军魂抵抗对方的威压。
但他们很快就悲哀的发现,庞大到无边无际的血煞海洋不仅没有回应他们的召唤,反而传来严重的抗拒,无法驾驭的反震逆流而上,瞬间震伤了他们的神魂。
浑身一颤,六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尽的悲凉苦涩。
要是没有一千万累赘,哪怕只有前期几十万精兵,他们都能背水一战,至少死得有尊严一点,那会像现在这样连反抗都做不到!
没想到吾等戎马一生,到头来却要死得如此憋屈,连痛快一战都做不到……
此天亡我也,非战之罪啊……
猪队友害死人啊!
就在此时,面前的白衣少年终于将空洞深邃的目光从虚空中收回,邪异残暴的紫金竖瞳幽幽看向身前的敌军。
环视一圈,不远处的亲兵近卫都被无形神威压得趴在地上,偌大的中军仅仅只有六名神将佝偻着身体,勉强站立,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本源·气:22.9(深渊)150(异种:59038)
看着自己面板上的最强属性,赵舜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气吞万里如虎,什么叫做威压天下!
神性蜕变后的本源之气覆盖范围扩大了数百倍,心念一动即可覆盖方圆千里,范围内的一草一木皆能有所感应,冥冥中好似将千里江山纳入了掌中!
更可怕的是,本源之气产生了质的蜕变,无论多么庞大的凡性能量,都无法消磨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气。
气吞山河,横压八荒……
这就是气关么?
感受着一人镇压几十万人的轻松写意,赵舜若有所思的抿起嘴角,幽暗瞳眸看向颤颤巍巍的六名神将。
“跪下。”
言出法随,狂暴的神性威压从天而降,战栗的双腿再也承受不住,无法抵抗的缓缓弯了下去。
目眦欲裂,六人死死咬住牙关也无法阻止身体屈服,当膝盖触地的瞬间,他们瞳孔一黯,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坏掉了,又好像是放下了千钧重担,痛苦的同时又有着解脱的释然。
俯视着跪在脚边的六名神祇,赵舜眯起眼睛,高维视界穿透表象,看到其内部的真实。
猩红的血光代表着杀孽,但血光鲜红纯正,意味着仅有杀孽而无多少罪孽,少年原本缓缓抬起的剑指微微一顿,犹豫片刻,又徐徐放了下去。
“助纣为虐,我要怎么惩罚你们才好呢?”
听着少年若有所指的喃喃自语,诸葛范顶着如山的压力开口道。
“镇国公神威无敌,吾等心服口服,还望君上不要羞辱吾等,给个痛快。”
“嗯?怎么?跪我感觉很屈辱吗?”
看着他们无言的反抗,赵舜戏谑失笑。
“本尊佐天子理阴阳、平邦国,执掌天下兵马,尔等皆为吾之臣属,臣跪君,很屈辱吗?”
听到少年的质问,六人皱起眉头,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是啊,理论上来说,镇国公是他们的直属上司,是除了皇帝以外的军队最高主宰,跪他好像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啊……
当然,前提是抛开两边的敌对立场,还有就是……
抬头仰望少年稚嫩英俊的脸庞,六人心头一阵恍惚。
太年轻了!
给这么一个足以当他们孙子的小孩下跪,还是太羞耻了!
察觉到他们纠结的情绪,赵舜勾勾嘴角,伸手虚抓,神性权柄凝结具现,化作一方威严浑厚的盘龙金印。
镇国金印
“释权。”
盘龙金印凌空盖下,代表国家意志的权柄悄然释放,瞬间褫夺六人的超凡之力。
外界的一切血煞链接被切断,自身的血煞被锁入丹田。
浑身一震,习惯了一辈子的神性力量消散无踪,六人从九天之上的云端跌落凡尘,仿佛被戳瞎了眼睛,刺聋了耳朵,剥夺了一切感官,无穷的失落与痛苦在心头弥漫,让他们难受得想要自杀。
不过,六人毕竟是戎马一生的将军,很快摆正了心态,平静的等待死亡降临。
然而预料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赵舜悠然踱步,径直穿过跪在地上的六人,走向不远处的中军大帐。
当他穿过六人之时,笼罩在他们身上的威压骤然消失,一片死寂的军营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剧烈喘息声,几近窒息的兵官们贪婪呼吸着空气,从未有一刻感觉到空气如此香甜。
而在中军大帐外,六名神将交换视线,试探性的站起身来,隐秘的回头看向黝黑的帐门。
“什么意思?这是不准备杀我们了?”
“应该是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是去听听他的条件吧,太过分的话,还不如以身殉节。”
但此言一出,立刻遭到了无情嘲讽。
“殉节?外战不屈殉国叫殉节,被镇国公杀只能叫忤逆上尊,死有余辜!”
瞬间,所有人都不想死了。
“算了,还是先摆正心态,去觐见君上吧……”
长叹一声,诸葛范整理了一下衣着,重新恢复儒雅肃穆的模样,带头走进中军大帐。
在他身后,剩余几人面面相觑,自我催眠似的喃喃道。
“无论镇国公还是鲁州牧,理论上都是咱们的上司,好像……不寒碜……”
“嗯,不寒碜,不寒碜。”
见同僚们连连点头,众人终于放下了最后的心理负担,释然的走入中军大帐。
一进帐内,他们就看到白衣少年屹立在偌大的澜霁郡沙盘面前,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不敢打断他的思绪,六人小心翼翼的侍立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帐外悠远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本就接近哗变边缘的军队根本无心抵抗,再加上中军首脑被一锅端,看似庞大无敌的军队实则一盘散沙。
绵延近万里的战线上神武军摧枯拉朽狂飙突进,所到之处敌人望风而降,偶尔一点零星的抵抗瞬间就被钢铁洪流碾成粉碎。
前线数百道严密的防御工事宛如千层饼一层叠一层,带队冲杀的神武军将官们杀穿防线后都觉得头皮发麻,无比庆幸守军斗志为零,不然纵使以神武军的实力,啃下这么一层层的“铁甲”也得崩碎一嘴牙!
上千万大军,几百道弹性防线,但凡敌人不傻,谁能打穿?
旋即,许多前线将官都反应过来,这些防御工事不仅仅是为神武军准备,更多的还是为了防范一个宛若天神的名字。
镇国公·赵舜!
一人之威,竟让千万大军闻之色变,筑起这等夸张的防线,这是何等的威慑力?!
“君上威武啊……”
感慨的摇摇头,前线的官兵们看着密密麻麻投降的俘虏们,不耐烦的大声低吼。
“我们没时间俘虏你们,伱们自己选几个领导出来一边待着,不要挡路,后面会有人来接收你们!”
越过俘虏的“阻拦”,狂飙突进的神武军目光坚毅望向澜霁郡首府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前进!
前进!
碾碎一切向前进!
而在防御最严密的中军,激烈的喊杀声早已平息,一名魁梧壮汉冲入大帐内,迎面就看到六个熟悉的脸庞。
两边都是微微一愣,几人虽然没有直接见过面,但互相的资料都已经烂熟于心,如今骤然相遇,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荒唐的不真实感。
万万没想到啊,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对方的主将见面……
六人尴尬的抽抽嘴角,恨不得地上裂条缝让他们钻进去。
一仗未打瞬间成为阶下囚,这……
你听我狡辩,其实我们没那么菜,都怪鲁州府那群猪队友!
有心辩解,但张口难言,最后六人只能苦涩的砸吧砸吧嘴,认命的长叹一声。
不过,相比起六人的不适,汤鸿达却淡定得多。
早就习惯了君上一言不合斩将夺旗的风格,他对现在这种场面已经相当熟悉了。
“启禀君上,东部战线已经完全突破。”
“嗯。”
从沙盘上收回视线,赵舜饶有兴致的扬起嘴角。
澜霁郡的疆域有点像个抽象的箭头,南北较宽,东西却很狭窄。
一旦突破防线,东西对冲,几天之内就能杀到鲁州府!
“很好,敌人军心已溃,不用管俘虏了,按照计划继续前进,让后面的预备役来接收他们。”
“一鼓作气,我要三天之内兵临州府!”
听到赵舜不当人的话,六名神将脸上的尴尬都快溢出来了。
呕心沥血打造的坚固防线竟然连一天都没守住!
“遵令!”
另一边,汤鸿达却是兴奋抱拳,龙行虎步的走出大帐,根本没有注意到几名俘虏脸上的尴尬。
“嗯,你们几个……”
幽暗视线移到他们身上,赵舜旁若无人的坐到主帅大位上,摩挲着下巴,苦恼蹙眉。
“君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求给我们留个名声……”
诸葛范主动站出来,卑微解释道。
“当初我们受召而来时,也没想到会有今天,本以为只是守卫一方,庇佑百姓,未曾计划与君上为敌,况且……”
话音一顿,赵舜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嗤笑咧咧嘴。
“况且我那个时候还没晋升镇国公,你们又听闻我残忍暴虐,屠戮忠良,所以觉得还是在行正义之事,对吧?”
沉默片刻,六人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只能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
“这些年,你们应该已经看清鲁州世家的嘴脸,明白到底谁才是残害百姓的一方了吧?”
“那又是什么让你们直到现在也坚持与我斗争呢?”
闻言,众将苦涩的抿抿嘴,无奈长叹道:“因为契约。”
“圣金联的契约?”
赵舜眉头一挑,恍然大悟。
“是的,吾等在圣人面前立下契约,要守卫鲁州十年,阻止您的‘毒手’伸出鎏阴封国。”
“唔……违约的代价呢?”
“一切。”
掏出一张古朴厚重的羊皮纸卷,诸葛范恭恭敬敬的双手呈上。
拿起契约一看,入手的触感温润如玉,蕴含着玄妙神性,明显跟凡人签订的便宜货不同。
权利义务大体相等,不过代价却大同小异,只是说法更加文雅而已。
稍微尝试了一下,发现这道契约指向了某个可怕的源头,赵舜权衡片刻,还是放弃了。
可以,但没必要。
“你们的契约正本在谁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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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