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那这么说来,你们圣金联可真是被逼无奈啊……”
“是啊,都怪这该死的世道,我们也只是希望在人们遇到绝境的情况下,给他们一点点小小的帮助。”
“哦,你们所谓的帮助,就是以三瓜两枣收割从灵魂到肉体的一切财富?”
“大人,许多老百姓走到绝路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物质财富了,他们能交易的只有他们自己……”
孔修永委屈的摇摇头。
“在人们没有任何价值的时候为他们提供更多的选择,这何尝不是一种善行呢?”
“用一个人的牺牲,换取更多人的存活,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我们圣金联遵循市场法则,从不逼迫任何人,他们自愿提出了交易,我们也尽可能提供对等的价值,双方你情我愿,从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一场天经地义的公平交易。”
看着孔修永巧舌如黄的委屈模样,赵舜眼中无悲无喜,过了不知多久才幽幽叹息道。
“你知道吗,就在不久前,有个妇人跪在我面前,像是蝼蚁一样卑微,绝望哀求我收了她,她说她一身能出几十斤肉……只要两千钱。”
话音忽然一顿,过了好一会儿赵舜才自嘲似的咧咧嘴。
“出肉……这种用在屠宰后牲口身上的词汇,竟然会出自一个人之口……”
“她的身份应该是孝顺的女儿,是慈祥的母亲,是某些人最珍爱的妻子,但绝不应该是一坨桉板上待宰的畜生!”
轰隆!
意志扭曲现实,昏暗天空中毫无征兆炸开一道雷霆,翻滚的阴云凭空汇聚笼罩整座城市。
黑云压城城欲摧!
沸腾的云海不断下降,仿佛就悬在人们的头顶,要把偌大的城市碾为粉碎!
而在衙门的大堂里,听着白衣少年平静中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呓语,孔修永沉默半晌,坚定肃穆的点点头。
“从古至今,每遇大灾,易子而食,析骸而炊就是寻常之事,我们的举动给了绝境中的人更多的选择,给了更多人生存下去的希望,只要遵循自由、自愿的市场法则,这绝对是一种进步的善举!”
死一样的寂静后,赵舜怒极反笑。
“那个妇人是‘自由’、也是‘自愿’祈求我买下她,把她像畜生一样肢解,摆在桉板上……按照你的说法,这是一场天经地义的公平交易,也是一种进步的善举?”
听着白衣少年着重语调的自由自愿等字眼,孔修永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是的,镇国公您的善行能让她最珍视的人活下来,总比她们全家一起饿死好吧?”
“牺牲一人拯救更多人,这就是我们圣金联提供契约,提供交易平台的初衷,一切都是为了让人们有更多的选择,让社会能够更高效的运转。”
“而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悲剧,我们也很遗憾,但绝不该把罪过归咎到我们身上,没有我们提供的机会,陷入绝境的人们只会造成更加凄惨的人伦悲剧!”
缓慢而悠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赵舜释然扬起嘴角,看向一旁脸色发黑的戚彤,指指堂下的孔修永。
“看到没有,这就叫专业。”
“无论是跪的速度,还是颠倒黑白的能力,孔家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专业,太专业了!”
赞叹拍拍手,赵舜转头看向面带尴尬的孔修永。
“既然你们如此‘仁慈’,那为什么不无偿帮助老百姓,反而要敲骨吸髓,榨干他们最后一丝剩余价值呢?”
“不知镇国公有没有听过子贡赎人、子路受牛的故事?”
沉默半晌后,赵舜痛苦扶住自己的额头。
“角度刁钻,还能这样偷换概念我是没想到的……”
摇摇头,将唏嘘的杂念抛到脑后,白衣少年望向大堂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幽幽呢喃道。
“很久以前,我听说过一句话……”
“如果自由不加以限制,必将导致强者对弱者的剥削……”
“曾经……我所生活的地方太过和平,有一群英勇的先辈用鲜血和生命替我支付了代价,让我对很多珍贵的东西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的认为整个世界都是这样,甚至无法直观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但当那名妇人跪在我面前,发自真心的卑微祈求,祈求我把她像一头畜生一样宰杀,换取那卑微到可怜的报酬,我终于深刻而直观的明白了这句血淋淋的真理。”
“她是自由的,也是自愿的,我可以合情合理的将她屠宰肢解,放到桉板上……”
“你情我愿,天经地义,公平公正……”
“多么讽刺!”
伴随着幽幽呓语,赵舜移动视线,漆黑深邃的童孔缓缓收缩,化作冰冷残暴的紫金竖童。
明明没有释放任何超凡之力,但无形的威压却好似实质化的大山覆盖全场,压得十几名“负责人”五体投地,唯有孔修永艰难跪在地上,竭尽全力支撑着句偻的身体。
“曾经,在炀州有一位商人教会了我一个道理,我很喜欢。”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你们能让老百姓‘自由’‘自愿’的把自己当做牲畜,那么作为强者,我也能对你们这群弱肉做同样的事情。”
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赵舜拿起桌面上的一叠交易契约,手指在上面轻轻一划。
“交易物你们都写得很完整了,那我就来填填报酬吧,唔……感觉你们的血肉灵魂也不值什么钱,就填‘一坨臭狗屎’吧……”
心念一动,不可名状的唯一性权柄悄然释放,将原本难以更改的契约瞬间扭曲。
心胜于物!
你的意志,就是世界运转的规律
天地回应,大道共鸣,孔修永童孔狠狠一缩,不敢置信的仰望高高在上的白衣少年。
他能感觉到,由圣人契定模板,自己参与构造的超凡契约被篡改了!
一个粗鄙武夫,为什么能篡改圣人的权柄结构?!
魔幻的一幕让他心神震动,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赵舜想要干什么,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发出失态的尖叫。
“不!交易的原则是自愿,你不能强迫我们签署……”
话音未落,白衣少年扬起嘴角打断,俊美邪魅的笑容看在孔修永眼里宛如地狱中的恶魔。
“相信我,你们会自由,自愿的签下名字。”
察觉到赵舜残忍的快意,孔修永童孔狠狠一凝,毫不顾忌的透支血肉灵魂中的一切能量,瞬间暴起。
“交易!”
“我以百万大金圆为代价,换取你三秒内无法对我出手。”
神秘的法则之力悄然释放,契约瞬间成立,玄之又玄的规则幻化成一尊虚幻的黄金天秤,当天秤的两端缓缓平衡后,虚无缥缈的概念实质化,形成法则锁链缠绕赵舜和孔修永的灵魂。
虽然知道武夫这个职阶很难抵抗自己的权柄,但一直到契约真正成型孔修永才长长松了口气。
赵舜表现出来的力量太过恐怖了,完全超越了六阶武夫这个概念,他生怕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异变。
还好,一切都没有超出计划……
手腕一翻,一张晦涩玄妙的符咒夹在指间,可就在孔修永准备催动符咒远遁之时,行云流水的动作却戛然而止。
“天魔遁甲符?好东西啊!”
原本夹在指间的符咒不翼而飞,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不远处的白衣少年手中。
就在少年饶有兴致把玩符咒之时,孔修永才察觉到自己的契约已经被暴力撕碎,恐怖的神性反噬传递到神魂,让他感觉自己拴住的不是一个六阶武夫,而是一个至高无上的九阶圣人!
还是主修神系,精通法则之力的圣人!
“噗”
鲜血像喷泉一样从喉咙里射出,撕裂灵魂的剧痛如一波接一波的海啸淹没孔修永的理智,让他发出凄厉渗人的惨叫。
看着他狰狞的在地上打滚,关节扭曲成诡异角度,巨大的力量活活把自己的皮肤撕裂,露出血淋淋的肌肉与筋膜,赵舜不由得微微蹙眉。
“戚彤,别让他死了。”
“君上,精气神针只能治愈肉体上的伤势,这种神魂反噬不是我擅长的方向,您刚才应该温柔一点。”
“我刚才已经很温柔了……”
“嗯,是他不自量力竟然想束缚君上。”
话语间,几十根由神性精气凝结的金针一闪而逝,刹那间射入孔修永的周身大穴。
虽说不是“特效药”,但医道神祇的精气还是带着不科学的治愈权柄,极大缓解了孔修永的痛苦,让他渗人的哀嚎声逐渐变小。
赵舜拿起桌上的金边契约纸张随手一洒,十几张交易契约精准飘落到堂下每一个人面前,让被孔修永凄惨模样吓到的“负责人”们面露绝望。
深知签下这一纸契约的下场有多么恐怖,一群人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挣脱了无形威压,疯狂的嚎叫道。
“大人,镇国公大人,我也是被逼的啊!”
“饶了我吧!求求您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无视他们凄厉的求饶,赵舜似笑非笑的摆摆手。
“这是你们自己参与拟定的契约,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自由’‘自愿’签下名字的,对吗?”
听到白衣少年充满威胁与讥讽的话语,一群人涕泪横流的疯狂摇头。
“很好,看来你们都非常乐意!”
“没有!我们没有……”
“闭嘴!我在谈论自由,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狺狺犬吠?”
言出法随,恐怖暴虐的眼神横扫大堂,瞬间压得所有人鸦雀无声,见状,赵舜又露出了“仁慈祥和”的笑容。
“很好,这才对嘛,对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指着旁边风韵犹存的妇人,赵舜像个热情的主人为客人介绍朋友。
“这位是戚彤,七阶的医道神祇,有她在,只要我玩得不是太过过分,你们是很难坏掉的。”
“就算你们只剩一个脑袋,她都能吊住你们的命,享受极致的快乐!”
“正好,我有种很厉害的东西一直想尝试一下……”
自言自语似的眨眨眼睛,赵舜看向身旁的妇人:“戚彤,给他们所有人施针,保护好他们的肉身不要崩溃。”
“遵令。”
优雅躬身行礼,漫天金针在大堂中凝结,转眼间射入众人的周身大穴,隐隐链接成像是星座一般的神性骨架。
轻打一个响指,一簇幽暗邪异的紫金色光焰在赵舜指尖绽放,被他轻轻一弹,化作漫天火星射向堂下的诸人。
口不能言的虫豸们惊恐扭曲身体,想要躲过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微弱火星,但细微的紫金光焰像是拥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拐着弯的没入他们的胸膛。
恐惧扭曲的目光狠狠一凝,但隔了几秒钟,一群人惶惶不安的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疑惑。
就这?
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一旁终于缓过气的孔修永发出惊恐尖叫道。
“这是什么?”
在他胸膛上,一抹虚幻透明的紫金火焰摇曳不定,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膨胀。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苦从灵魂和肉体深处涌出,最恐怖的是,这股痛苦随着紫金光焰的膨胀而持续加强,仿佛永无止境一样无限攀升!
很快,其他几人也察觉到了这股有弱转强的痛苦,开始发出难以抑制的呻吟。
“这是我从佛家权柄中悟出的好东西,暂时还没找到什么实战价值,不过用来对付你们倒是专业对口……”
摩挲下巴,欣赏着他们逐渐升高的惨叫哀嚎,赵舜忽然想起了什么,无奈一拍脑袋。
“忘了给你们准备报酬了,来人,去给他们找些狗屎。”
门口的士兵对视一眼,还是硬着头皮抱拳离去,但这一走却很长时间没有回来。
另一边,戚彤看着堂下众人身上的虚幻光焰,面色古怪的瞄了赵舜。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察觉到属下的情绪,赵舜一边欣赏着此起彼伏的“交响乐”,一边笑呵呵的问道。
“君上,您真的是一名武夫吗?为什么你能催动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