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袁军燃起的大火已经被扑灭,留下的却是一片废墟。
无数百姓站在街头,呆呆地看着自家的房屋,那几乎是他们全部的家当,此刻却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
有的人开始嚎啕大哭,有的人则是一言不语的发着呆,还有人抱着自家亲人的尸体哀泣,更多的人却是麻木的看着这一切。
并州位居边塞之地,莫说这乱世,就算是和平时期,也常年会遇到胡人劫掠,生离死别的痛苦他们是从祖祖辈辈那里传下来的,对于战争的伤痛,没人比他们体会更深,也没人比他们更加坚强,对于这样的场景,不少人都经历过,也都变得麻木。
西凉军的军纪不是太好,哪怕陈宫已经下了严令,还是不时会有劫掠百姓的事情出现,他们没有像中原将士那样经历过严格的训练,也没有高待遇和高福利,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破城后,所有东西都是可以抢的,然而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了。
仗到这里基本已经打完了,对于这些不愿遵从军令的将士,陈宫并未再忍让,这一路,为了大局他已经忍让了太多了,如今该是还的时候了。
赵云在进城后便被陈宫下令组建执法队,劫掠百姓、强抢民女者,无需姑息,皆斩,若有关中将领胆敢阻拦者,也斩!
百姓们哑然的看着这支获胜的军队没有来享受带血的‘果实’,却开始了自相残杀。
赵云明白自家老师的理念,也理解自家主公的理念,所以动起手来毫不客气,这样的镇压自然会引起不满和士兵的哗变,但只要有一小撮人愿意守纪,愿意跟随赵云,这位绝世猛将就有本事将他们尽数镇压下去。
内乱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清晨,所有残害百姓的关中将士尽数被杀光,将领更是被清洗了一半。
不得伤民这个概念在这一刻被陈宫和赵云这对师徒用屠刀刻进了这支关中军的骨子里。
然后就是整治晋阳城了。
因为昨夜军中高层镇压劫掠百姓的将士,百姓对这支新势力有着不错的观感,再加上之前对袁军产生的怨气,此刻城池改旗易帜并未引起太大的波动。
当然,要说有多拥护是不可能的,只是不排斥而已,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天生便缺乏安全感,对于衙署也是处于半信任状态。
现在这局面,在陈宫看来,已经非常不错了。
“老师,都准备好了。”赵云来到陈宫身边,对着陈宫道。
为了让辛毗死的更有价值,陈宫并未将其草草斩杀,而是将消息传开,让所有人都知道,而后让百姓在辛毗身上宣泄一下心中的愤怒,不让这座城民怨太大。
晋阳陈宫是准备拿来作为一处屯粮之处来经营的,后方运送来的粮草集中在这里,而后再发往前线,民怨太重,终究不是好事,得想办法让百姓将这股怨气发泄出来才行。
“让人带着那辛毗游街,务必在城中走上一圈,再行处决,让百姓发泄一下。”陈宫点点头,让赵云去办这件事。
“喏!”赵云答应一声,对着陈宫一礼,告辞离去。
很快,辛毗在百姓翘首等待中,被压上街头,刚上街,便是一阵破砖烂瓦朝着囚车砸过来。
“陈宫,你折辱名士,必被天下人不耻!”辛毗瞬间便被砸的头破血流,若非赵云及时出手帮他挡了一下,就这一会儿,辛毗怕是就要被生生砸死了。
作为颍川名士,辛毗何曾受过这等屈辱,愤怒的对着前方叫骂着。
百姓的热情不减,一名稚童从人群中挤出来,对着辛毗便是一大口口水。
“混账,乡野匹夫,不知天下大势,只知盲从逆贼,尔等都是汉贼!!”辛毗大怒,他脑袋被枷锁夹着,无法转头,看不到囚车下的稚童,但被人吐唾沫却是能感受到的,心中愤恨之余,口中喝骂更厉害。
赵云皱眉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对着四周百姓道:“诸位,游街之后便要斩杀此贼,还请诸位莫要拦我去路,若死在路上,不好交代!”
昨日赵云带人保护百姓,有不少人认得这位容貌俊朗且平易近人的将领,人群的情绪被压下来一些,但还是有人不痛快,对着赵云喊道:“将军可否容我等唾其面。”
赵云正要摇头,一名汉子已经趁机挤进来,爬上囚车,将攒了半天的一口浓痰唾在辛毗脸上。
辛毗大怒,想要调集浩然之气将这不知死活的汉子弄死,但他身上集结整座城吃的民怨,浩然之气早已被消耗殆尽,哪里施展的出来。
“退下!”赵云止住想要出手的护卫,大喝一声,身上隐有龙威散发出来,震慑四方,那汉子发泄了心中怒火,退回了人群中。
囚车在人群中艰难前行,一路上不时有百姓冲到囚车上为辛毗送上最真挚的问候,辛毗眼见无法反抗,只能以喷对喷,只要看到人来,便吐口水,同时不难怒吼叫骂。
原本准备正午时走完,结果硬生生走到黄昏踩在城中绕完一圈。
辛毗整个脑袋都被一层唾液覆盖,想要呼吸都不得不张嘴呼吸,不时将流下来的浓痰吸进嘴里,恶心的吐出来。
“将军,到地方了!”来到刑场,有士兵打开囚车,将半死不活的辛毗拖下来,有些嫌弃的将他摁在刑台之上,对赵云抱拳道。
“斩!”看着已经没多少气的辛毗,赵云并无怜悯,一挥手,早已准备好的悍卒举起屠刀,对着辛毗便是一刀砍下。
斗大的人头落地,辛毗也走完了自己人生最后一段旅程,这段路走的相当屈辱,甚至尸体都被愤怒的百姓夺去,撕成了碎片喂狗。
对此,赵云并未再阻拦,带着人分开人群,回去衙署复命。
衙署外,赵云遇到了一位熟人,正是当初前来拜会过陈宫的甄尧,只是相比上次,甄尧如今神色显得有些颓废,不复之前那般红光满面。
“甄先生?”赵云看到他,开口打了个招呼。
“是子龙将军!”甄尧勉强笑了笑。
“先生为何不入府?”赵云奇道。
甄尧犹豫了一下,认命般的点头道:“烦请子龙将军通传。”
赵云点点头,进入府中复命。
“百姓对袁军恨之入骨,作为始作俑者,辛毗能活着去到处刑台,也还多亏了是子龙押送。”陈宫对于无法按时斩首显然有所预料,也不会因这等小事责罚赵云。
“老师,那甄尧如今在府外徘徊,请弟子前来通传。”赵云躬身道。
“下午便来了,一直不肯进来。”陈宫笑道:“让他进来吧。”
“喏!”赵云点点头,出去将甄尧带进来。
“甄先生来而不入,为何?”陈宫示意赵云留下,看着甄尧笑问道。
为何?
甄尧苦笑着看向陈宫道:“先生不知?”
“不知。”陈宫摇了摇头。
“因先生之固,在下乃至整个甄家如今怕是已不容于冀州。”甄尧苦笑道,多少带着几分怨气。
辛毗等人随军过来,联络张横却将他拒之门外时,甄尧就已经有些察觉,自己恐怕被袁绍针对了。
原因吗……
他拿冀州的粮草去关中做生意,让陈宫借此机会将关中力量整合,放在哪个诸侯手下,都不会容忍这种事情。
之后甄尧更是被监禁起来,甄尧也想明白了,不管这一仗袁绍是否能胜,袁绍都不会放过甄家,如今辛毗兵败,连同高干、郭援都死在晋阳,甄尧敢肯定,自己只要回去,怕是必死无疑。
是以才来陈宫这里投奔。
但势穷来投,甄尧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怨恨陈宫?
他不敢,当初与中原这边暗中贸易,是甄尧亲自上门相求,方才获得这个机会,而甄家,也确实从中牟取了不少好处。
现在出事了怨人家,有点儿放下碗骂厨子的意思。
再说他是来求收留的,哪敢有半分不满。
“这并州已尽数为我军所得,接下来便是幽州了。”陈宫看向甄尧,微笑道。
甄尧也是心思活泛之人,闻言连忙抱拳道:“先生若有吩咐,尧愿举家之力相助!”
不助,甄家怕是难逃灭门之祸。
“其实仗打到此处,袁绍败势已现,不过要取幽州,不止需有兵,还需有粮草。”陈宫看向甄尧笑道。
“这……”甄尧有些为难道:“如今并州已然失陷,若要将冀州之粮运往并州,恐怕……”
这可真不是他推脱,他可以不回邺城,暗中支使甄家商队运送,但现在并州差不多全被攻陷,现在想要将粮草送过来,根本不可能。
“不用送到并州,送至幽州即可,家主只需将大量粮草以支援前线的名义,送到我指定的几处城池,便算有功!”陈宫微笑道:“当然,大军所需粮草甚多,只甄家一家恐怕不够,所以还需他人相助!”
甄尧会意,点头道:“请先生定下将粮草送往何处,在下会去联络冀州豪商一同运粮去往幽州。”
“你将此计设法泄露给袁绍!”陈宫摇了摇头,看着甄尧笑道。
甄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