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虎都没大张嘴,只龇牙咧嘴地低吼一声,就给屋里这二十二人震麻了。
这跟胆大、胆小无关,这纯是生理上的反应。
此时黑老虎要钻进屋里,这二十二人能活下来几个,就看他们谁命大了。
但当看到那些人时,黑老虎将身一纵,便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
从保卫员开门到众人看见黑老虎,再到黑老虎纵身离去,前后整个过程不过十秒钟的功夫。
黑老虎一走,刚才开门的保卫员仿佛被抽了筋骨一般,瞬间瘫软在地。
不怪这人怂啊,一人一虎,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太恐怖了!
这人一倒,里面人纷纷回神,赵金贵和两个保卫员急忙过去,想要去扶自己同事的时候,他们的脚一落地,顿时有种往下陷感觉。同时意识好像离开了身体,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赵军、王强等人也是如此,好在他们抓住过东北虎,并跟东北虎近距离接触过,所以恢复得比赵金贵等人要快不少。
回过神来的赵军提起半自动步枪,大喝一声:“别搁门口杵着!撵它去!”
这时候,想追上黑老虎,然后给它一枪,那是不可能了!
撵,是要将其撵出家属区,不让其在家属区捣乱,以免有人员伤亡。
赵军这一喊,众保卫员纷纷回过神来,赵金贵与同事合力,将之前倒下去那人拽起来并搀出门外。
他们出去以后,后面保卫员涌出门去,赵军呼喝数声,便有人朝天开枪,给在家属区留守的保卫员提醒。
就在这时,黑老虎已进了家属区。
只见一对锃亮的“灯泡”,在夜色中起起落落。
一起、一落,就是十米开外。
两米来高的帐子,根本挡不住黑老虎。
“嗷嗷嗷……”
“汪汪汪……”
不远处,一座大院里,犬吠声连成一片。
而这大院,恰巧就在黑老虎的必经之路上。
黑老虎也是横,不改去路,纵身扎进那大院里。然后黑老虎脚步不停,顺着西房山头就往前院去。
所谓房山头,就是平房的大山墙。
农村的平房是面南背北,所以东西一边一个房山头。
黑老虎往前走,就见一群狗站在十米开外,一个个仰脖冲着它狂吠。
“嗷呜……”黑老虎咆哮,一阵风在这西房山头与西院墙之间平地而起。
那一对“灯泡”仿佛着了一般,橘红色的光越发炽烈,瞬间迸发而出。
“嗷!”打头的大胖狗一声怪叫,狗帮瞬间散开。
黑老虎落地,将身一掀,扑奔东南。
黑虎速度就够快的了,眨眼跑出十二三米。可忽觉前头月光一暗,黑虎慌忙往旁一栽身,一头就扎进魏晓光家的菜园子。
“呜……”黑老虎大吼一声,背后魏家三间房玻璃、门、屋里炕桌、板凳都跟着颤!
“汪汪汪……”十一条狗散在魏家大院里,将黑老虎围在当中。
黑老虎脑袋一扑棱,直奔西边菜园子而去。
魏晓光是林场书记,家里条件好,不光院墙都是砖墙,就连前院东西两边的菜园子,也都用砖围上了。
一米高的围墙,夏天往上摆一溜花盆,或是放个盆洗洗脸都不错。
为了美观,围菜园的矮墙还有菱形的砖孔。除此之外,在东边还有个一米半宽的缺口,那是进出的门。
黑虎就顺那门进去的,然后站在菜园里,冲着黑老虎“嗷嗷”一顿叫唤。
黑老虎进是进去,但就它一挤,半扇围墙的半边,大概四米左右的围墙轰然而倒。
砖头稀里哗啦倒一地,吓得黑虎也不叫了,闷头、猫腰就往外蹿。
黑老虎再一次扑空,可它紧接着翻身,又去追黑虎。
而黑老虎一动,它前方所有的狗全都散开了。
黑虎从西边菜园出来,跑了三米多远,便又进了东边菜园。
黑老虎将身一纵,落在东边菜园的围墙上时,它再次纵身蹿出。
而它这一蹿,后爪一蹬,那黄泥抹的围墙又倒一面。
黑虎惊慌而逃,它没有撞开围墙的能力,但它也灵活地蹿上围墙,随即跃下而逃。
别看黑虎胖,但黑虎又滑又快,黑老虎两次没扑着它眼中的“小卡拉米”,顿时怒从心头起。
而这时,青龙、黑龙、花龙、二黑自那倒塌的围墙处追了过来。
黑老虎眼角一瞟,身后虎尾骤然而起,如钢鞭一般扫向青龙、黑龙。
赵家狗帮不是第一次对付东北虎了,它们认识这种猛兽,在摆架势的时候,就与平时斗野猪、斗熊瞎子大不相同。
虎尾一起,青龙、黑龙便往后退去,而不像斗熊似的绕圈游走,也不是像围野猪的那样各就各位。
青龙、黑龙一退,不在虎尾攻击之下的二黑、花龙不但不退,反而往前上。
黑老虎见这些“小卡拉密”敢挑衅自己,便豁然转身。
可它一转身,还不等黑老虎有其它动作,四条狗扭头、撒腿就跑。
“嗷……呜!”黑老虎张口怒吼。
月色下,十一条狗在院子里乱窜。但它们不是没头的苍蝇,而是有章法的移动。
只见十一条狗快速地凑成三伙,一个个仰脖朝黑老虎吼叫声。
“嘭!嘭!嘭!嘭!”忽然,枪声四起。
整个家属区,不止一处有枪声响起。
今晚,曙光林场的保卫员分为两部分,有猫头鹰眼的那些人,都到林场打埋伏去了。剩下的保卫员,就留在家属区守家。
按照计划,如果林场那边没堵着,他们会连续地朝天打上九枪。而且这九枪,是每三枪一组,打完三枪停顿三个数,然后再打。
这样,留守这些保卫员能从枪声中分辨出来,哪声枪响是打虎,哪声枪响是信号。
如果听到九枪的信号,那就说明林场那边没拦住黑老虎。那么留守在家属区的保卫员,就出门朝天打枪,试着将黑老虎惊出家属区。
这都是赵金贵安排的,当时说的时候,赵军也听着呢。但赵金贵的计划很合理,完全没有毛病。
不过让赵军没想到的是,黑老虎好巧不巧地蹿进了魏家大院,正跟他的狗帮遇上了。
好猎狗认枪,而赵家狗帮个个都是好猎狗。
此时枪声一响,十一条猎狗奋不顾身地向黑老虎冲去。
猎狗们决绝吓了黑老虎一跳,兽类相斗,决定胜负的很重要一个因素就是勇气。
枪声四起,眼前又有悍不畏死的狗帮,黑老虎瞬间心生去意。
它想走,当即四足发力,纵身一起跃过院墙。落地往前一蹿,紧接着再是一纵,就落进了魏家大门对着那院。
黑老虎一撤,赵家狗帮气势如虹,追到院墙前,连蹿带往墙上爬。
狗爬树、爬墙,都不像猫那么灵巧,也爬不太高。
不过一米半的墙,黑虎像人那么站起来,前爪都能够着墙头。之前它们不出去,不过是因为主人不让罢了。
此时哪管那么多了,黑虎、二黑翻墙就出了院子,紧接着白龙也上了墙头。
可翻墙能翻,但对面那户人家两米多高的柳条帐子,它们就过不去了。
枪声中,黑老虎已蹿出家属区,穿过开荒地,直奔山林。
五分钟后,在林场设伏的二十二人回到了家属区。
他们分成两队,在家属区挨家走、挨家看。
“还行!”走过了两趟房,二十七户人家以后,魏晓光略带轻松地对身边人说:“今晚上没多大损失。”
旁边有人附和了两句,然后就见魏晓光转头对赵军说:“吃饭前儿,不跟你们说了吗?上午我们场李旺奎家,那老牛让黑大爪子给祸害了,这家伙他媳妇那个闹啊。”
魏晓光话音刚落,就听前头几声狗叫,众人举手电照过去,就见三条大胖狗向这边跑来。
那么胖的狗,还有三条,赵军搭眼一瞅就知道是自己家的。
“我家狗!我家狗!”赵军连喊两声,是怕这些保卫员草木皆兵,再拿枪把他家狗打了。
三条狗到赵军跟前,一个个伸着舌头哈哈直喘。赵军见状,心中顿感不妙!
“魏书记!”赵军喊魏晓光道:“赶紧回你家!”
“啊?”魏晓光一愣,紧忙快步往家走。
听说书记家可能有事,这队保卫员全都跟上了魏晓光。
等一帮人到魏晓光家时,就听院里的狗嗷嗷叫。人们顺着墙头往里一看,就见魏家两边菜园子的围墙都塌了。
这不是出事儿了吗?
魏晓光、魏春来、赵军、王强、林祥顺、张援民、李宝玉嗖嗖往门口跑。
魏家父子是担心家里人,赵军五人是担心狗。这倒不是赵军他们把狗看得比人重,而是院里有狗、院外有狗,那魏家人就不会有事。
要有事,也是狗被黑老虎伤了。
魏春来打开大门,快步就往家门前跑。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锁门,门上也没有锁。但门关上以后,都拿棍子在里面支着呢。
魏春来到门前“咣咣”敲门,魏晓光也一脸着急地来到了门口。
“没事儿,魏书记、魏组长。”赵军喊了一声,道:“我家狗在呢,你们家人就没事儿!”
听赵军这么说,魏春来敲门的动作才停了下来。赵军说的对,这门窗都没事,屋里人就肯定不会有事。
这时,孙美玉从里面把门一开,然后她张嘴就开嗷啊!
赵家狗帮战黑老虎时,孙美玉跟孙子、孙女、儿媳妇在屋里都吓懵了,一个个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屋里哭声不断,魏晓光、魏春来紧忙进屋安慰家人,保卫员们见此情形,纷纷回家去了。
看到魏家院子这样,他们也担心起自家来。
赵军五人没进屋,他们先是查狗。查清楚十一条狗都在,然后给每一条猎狗脱下护甲,仔细检查它们身上是否有受伤。
这活儿是个细致活儿,赵军他们连一半狗还没检查完呢,魏晓光、魏春来父子就从屋里出来了。
安抚了家人几句,魏晓光还得出去了解一下,今晚上都谁家有损失,是否有人员伤亡。
大概十五分钟后,赵军他们检查完狗,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看院子造的这样,赵家狗帮肯定是跟黑老虎交过手。不管斗了几个回合,猎狗们能全身而退就是好的。
李宝玉在小花套护甲时,见小花有些抗拒,便转头问赵军道:“哥哥,今晚上还用穿护甲吗?”
“穿!”赵军毫不犹豫地说:“必须穿!”
听赵军这么说,李宝玉按下小花的狗腿,硬把护甲给小花穿上了。
等给十一条狗都穿好护甲,赵军把它们赶进魏家下屋,然后在外面把屋门给插上了。
这样,防着狗往出乱跑。
就在赵军回身,准备跟王强四人进屋的时候,魏家父子回来了。
“魏书记。”赵军问魏晓光道:“都咋样啊?那大爪子没祸害人啥的吧?”
“呵呵。”魏晓光闻言苦笑,道:“就给咱家祸害了。”
赵军:“……”
“唉!行啊!”魏晓光叹口气,随后笑道:“祸害咱家,总比祸害别人家强呗!”
说完这话,魏晓光招呼赵军几人进屋。
魏家前趟房,往西数第三家,就是上午被黑老虎祸害的李旺奎家。
此时刚从外面回来不久的李旺奎,下身已经脱光了。而他那棉裤,此时正挂在火墙上。
东北的冬天,外面太冷了,有的跑山人在山里转悠一小天,回家以后那棉裤都冻硬了。自己脱不下来,得有个人扯着裤腿子帮着往下拽才行。
就那棉裤脱下来以后,直接能在地上立住。
所以从外面回来的人,烤棉裤、烤棉鞋都是很正常的事。
只不过李旺奎没在外面待多大一会儿啊,而且他那棉裤放火墙上一烤,竟然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尿骚味。
“俏丽哇的!”李旺奎他媳妇用被子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骂道:“真特么没出息,让特么吓尿裤子了!”
“你个虎娘们儿,你知道个屁呀!”李旺奎骂道:“我特么一开门,那大爪子就在我眼门前!”
听李旺奎这话,他媳妇掀被就坐起来了,冷不丁吓了李旺奎一跳。
女人对李旺奎关心了一番,见李旺奎没事,便问李旺奎说:“老三,咱场子请来那几个人行不行啊?能不能给那大爪子磕下来呀?”
“谁知道了?”李旺奎叹了口气,道:“他们要有能耐,他们就赶紧打吧。要不然,这一天连屋都不敢出,提心吊胆的。”
“哎?”女人推了推李旺奎,小声说:“要能给那大爪子磕下来,你看能不能偷摸整块大爪子骨头啥的?”
“你要那玩意干啥呀?”李旺奎问,他媳妇道:“我们娘家有方,熬那虎骨膏子拿出去卖,值特么老钱了。”
此时,被李旺奎两口子惦记的黑老虎,正走在大牤头山上。
黑老虎晃着脑袋,一步步踩在雪地上,一路往南而去。
在南边的二牤头山上,山尖乱石滩中,一堆大青石最顶上那一块,离地得有五米多高。
在那最高的大青石上,一头猛虎迎风而立。
今天是初六,月上弦。
此刻若是有人从下往上看,就能看到猛虎头顶一弯明月。
一阵山风吹来,猛虎咆哮一声,纵身跃下。
这头猛虎比黑老虎小了一圈,但眼神凌厉,气势似乎还在黑老虎之上。
这就是海浪林区工人们口中的老虎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