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一月十日。
东华西北与北乌东南的交界处。
结晶化的枯黄土地与浅蓝色的无云天空平分了世界。
此处名为北绝淖，是最危险的自由邦之一。
据说这里曾是一望无际的湖泊，故以“淖”为名。
但建元前的神战浩劫改变了地形、蒸干了湖水，只留下超过两千平方公里的盐壳湖床。
自那以后，深灰中点缀有金粉的“时光雾”便永久游荡在这片土地。
荒芜中突兀响起的海潮声，是大雾靠近的前兆。
一旦被金雾笼罩，便要受时光消磨。
是故，北绝淖的地面上，没有任何原生生命。
整座湖床，唯有了了几十处深埋地下的大小泉眼能为外来者提供生机。
李百辟此时对峙的城寨，正占据着核心处的泉眼之一。
“无漏狻猊阁下，你的不友好行径将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七米高的城墙之上，全身被厚实纤维防护服包裹的男子沉声喊道。
他代号“战锤”，体内封印着S级雷雨之神“佩伦”的源质，是北乌安委会地位最高的能级三执事。
但李百辟充耳不闻。
他目光怔然，注视着侧面寂寥的平原。
这片平整到一望无垠的地面点缀着簇簇霜白——那是年岁不知几何的盐结晶。
“留给你的回复时间，还有八分钟。”
李百辟转回目光，扫过半风化的岩石城墙，淡漠回道。
他穿着高领外套，脖颈上隐约可见零星的反光龙鳞。
在北绝淖，任何裸露的材料都要常常经历时光的考验。
木头、钢铁，乃至于现代工业制造的所有合成化学材料，都抵不过时光雾的拷打。
在这里，只有最古老、最朴实的岩石才称得上可靠。
“狻猊阁下，这座据点的归属权，是经过我国与贵国共同确认的。”
战锤沉住性子，再度斡旋道。
“我方拥有此据点以及周围十公里内土地的使用权与开发权，任何人不得侵犯……”
他的絮叨继续被无视。
在里世界，北乌“战锤”以霸道蛮横出名。
但此时此刻，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这耐心当然不来自于修养，而是来自城下站着的三位毁灭级高阶使徒——李百辟、星颅、伽勒姆。
“你的废话有些多了。”
李百辟踩碎踏着的垫脚石，转身背对城寨。
目光所及的区域，不少发掘还不深的矿洞四处散布，天边还有缥缈的海市蜃楼展示着不知何年何月的滔天海啸。
在北绝淖的无人区，时光雾的冲刷甚至能够改变地形。
可能是矿洞被恢复为平原，可能是多出了一座古旧遗迹，可能出现天然洞穴，甚至未知生物的遗骨……
微风自远处吹来。
城寨两侧，无形堤坝骤然耸立，汇千溪为洪流。
明明执火者阵中风平浪静，相隔百米的安委会城寨却坠入飓风，飞沙走石不止。
“特处局从来都做不了执火者的主。”
始作俑者此时发声。
“最后的机会，还有五分钟；如果你们不愿意退出去，那就没得谈了。”
李百辟的声音顺风疾驰，在石头城上化作空洞宏伟的咆哮。
随着污染渐深，他的脾气越发傲慢与激烈。
战锤立于城头，双拳捏紧。
他自信对方不敢随意动手——除去伽勒姆，另两人都抵达界限，使用神通相当于损耗寿命。
但李百辟身后，还有数十位携带PF17式单兵云爆弹的精锐战士。
由于要方便单兵携带，PF17的弹药质量只有十二公斤，空旷处对有生目标杀伤范围仅仅五十平方米。
从超凡者的角度来看，这玩意威力有限。
但对于密闭建筑物内的敌人，云爆弹的杀伤力就很恐怖了。
时间缓缓流逝。
当李百辟的倒数剩下一分钟时，战锤终于妥协。
四十八小时内，北乌安委会麾下一切势力将暂时退出北绝淖。
同一时间，黄泉基地。
黄怀玉自通感仪式中猛地惊醒。
“怀玉哥，怎么样？”
陪伴在旁的卜依依立刻问道。
黄怀玉沉默片刻，驱散内心沉郁的隔世感。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摇头。
“梦持续了很久；我能察觉到不谐，也一直在追思我的名字。”
黄怀玉摩挲着手中被绷带包裹的第六枚烛九阴源质，缓缓说道。
“但直到最后，我也没能想起。”
“在这个仪式里，我一直作为烛九阴存在。”
黄怀玉总结道。
卜依依与菲儿的神情都黯淡下来。
通感仪式的表现决定了黄怀玉没有条件执行第六次融合仪式。
对使徒来说，这就是一审死刑。
“没关系，我还有机会……”
黄怀玉安慰着两人。
此时，托尼推门而入，行礼后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君上，李百辟大人率领的先导队伍已成功肃清了北绝淖三分之一的区域。”
“很好。”
黄怀玉颔首回道。
“让伊芙、修指入场，尽快布置仪式。”
托尼接下命令，但神色明显担忧。
就在三日前，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泽造访火奴岛，为神目之王献上礼物。
据说能够打破壁障的传送法阵。
而时空壁最为薄弱的北绝淖，就是该法阵的绝佳阵基。
时隔五年，黄怀玉终究要踏上混沌卡俄斯曾走过的老路。
自无尽位面中，寻找自己的生机。
“你还有时间，是不是没必要急着孤注一掷？”
菲儿劝道。
远去此世之外的世界，亘古以来未曾听闻，由不得她不担心。
“异位面究竟是否存在，根本无人知晓。”
“况且当初连卡俄斯都失败了……”
她忍不住忧心忡忡。
“不，卡俄斯成功了。”
黄怀玉却开口打断。
“他完成了伟大的创举，只是探险家死在归途，无人得知。”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我的同化率已经远远超过当时的卡俄斯，况且天时地利也皆非他能比。”
黄怀玉豁然起身，话语中满是坚决。
“他做不到的，我必将做到。”
话语携带着决心意志在密室中回荡。
卡俄斯的成败，彼时还是凡人的你如何知晓？
菲儿嗫嚅嘴唇，终究没有再问——她看出黄怀玉没有回答的意思。
三人中，唯有卜依依若有所思。
距离完本大概就是十章以内了。
从创作来说，给黄怀玉一个死亡的结局会更意味深长，也能更好体现出使徒面对的严酷命运，符合设定。
（其实这个走向的点子我都有储备，感觉画面感还挺棒的）
毕竟，论意志、品德、能力、天赋、宏愿，旧日中要选出一位“终焉”，无论如何都不该是黄怀玉。
但后来想想那样实在残酷，而且也违背了书名。
倒不是残酷在黄怀玉要死。
他死就死了，但没有了旅者，黑城、影斩、卜依依、菲儿、李百辟一个个都必然走向毁灭的结局。
所以，还是让大家都好好活着吧。
网文嘛，还是读者看着舒畅最为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