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里侧,风连云将背上的巨大黑盒横置于地面,打开了两侧的锁扣后摊平。
盒分两格,左边是三支一米五长短、哑光涂装的金属投矛,而右边则是一支拆分为数个部件的狙击枪。
“凶神的朱厌、肥遗和髯公,一个能级三,两个能级二;今天不能让他们走脱。”
追命说道;他的身边,风连云不紧不慢地将大狙逐步组装、插上弹夹。
至于张乐圣,以及文物局特派的监察师徒二人,已经在专人接引下自众帝山北撤离。
“要让这只狡猾的猴子离开老巢,深入这荒郊野岭,可不太容易。”
追命单膝弯下,将两只投矛卡入防弹衣背后的卡槽,并把最后一支取在手上,其动作流畅自然,好似一位音乐家握住了血脉相连的乐器。
“朱厌能够操纵金属。”
黄怀玉默默打量了下两人的武器,小声提醒道——下方,禁闭已经抛开了自己家伙。
“别担心,这把枪的备弹是特种陶瓷质地。”
风连云抱着枪起身,咔嚓一声将子弹顶上膛,轻声回道。
“把联络器先存在我这,等搞定朱厌,我再还给你们。”
他双手托枪,用枪口指了指地上的黑盒,看着众人把手机型的通话器全部放入其中。
为了避免特殊手段的定位跟踪,数日前,黄怀玉进入柔利基地后就被要求更换了手机,并且禁止与任务非相关方联络。
脚尖一勾,风连云将盒盖扣上。
“别担心,我投矛的质地不碍事。”
追命单手擎矛,拍了拍黄怀玉的肩膀,显然是注意到了他瞟向自己武器的目光。
虽然同伴如此自信,黄怀玉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当初在婺州市西城区,你带着特勤都还让进入二阶超负荷的毒妇跑了,而下面那个灰发三角眼,明显比毒妇强上一大截。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追命提着长矛,信步走到了崖边。
下方,被击败的使徒们开始退却,只留获胜的朱厌还留在场中。
“你之前不是好奇我体内封印了什么源质么?”
他立于黄怀玉身侧,随口问道,身形成弓箭步拉开,右臂向斜后方抬起,将手中矛头遥遥指向下方。
脚掌踩死,军靴的硬质鞋底在岩面上磨出了细密沙粉;环绕众帝台的气流经过,将此新沙吹起,顺风散入夜色,很快杳不可见。
“囚于吾身者,乃崇吾山之畏兽。”
追命双目一凝,吐气如电,短袖下的肌肉好似逐渐拧紧的绞盘,积蓄起骇人的力量。
崇吾山之畏兽?
黄怀玉心中默念,立时反应过来。
古籍有言,“列象畏兽,凶邪是辟”;所谓畏兽,指的是可以辟凶邪的猛兽。
传说中上古居于崇吾山的那位,是‘举父’。
崇吾之山,在河之南,北望冢遂,南望瑶泽,西望帝之搏兽丘,东望鄢渊;有兽焉,其状如禺,文臂豹尾,善投,名曰举父。
(崇吾山……有神兽,长得像猿猴,手臂有纹路尾巴像豹子,擅于投掷,名字叫举父)
就在黄怀玉心中恍然的时候,其眼前突然一花。
却是蓄力片刻后的追命,无声无息投出了长矛。
这就射了?隔着大几百米呢?
正在他心中不以为然的时候,长矛撕扯气流产生的第一波湍流和激波扩散开来,如大风吹帆,将所有人的衣衫霎时张紧。
然后,悬崖前方被打爆的负压区域中,大气轰然回卷,其引发的强烈对流,差点将站在崖边的黄怀玉吸下山去。
什么鬼?这可不是我理解里的‘投射冷兵器’……
黄怀玉穷极自己左目的动态分辨能力,努力转动视线朝下方追去,却捕捉不到任何一点飞矛的具体影像。
时间在这里,好似慢了下来。
他视野之中,一道炽热红痕二分天地,拉着残影笔直而下,其后的长空则缀满了环形爆开的透明冲击波,好似串列作锥形的朵朵花苞,正依次层层绽放。
一瞬千年后,白虹贯入山脚,风暴雷亟的巨大轰鸣在天野间爆散开来;黄怀玉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小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悬崖,耳边惶惶然的全是气暴。
威势煊赫,竟至于斯!
这是投矛?
黄怀玉条件反射地缩回身子,讷讷自问。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理解“毁灭级使徒可以打出与现代化武装力量相媲美的进攻”是什么意思——光从声势来说,追命这一击确实不下于炮击。
但旁观者隔了一层的理解,如何能比得上这一击的目标。
下方新生的山谷t字形空地中,本来还志得意满的朱厌,突然感觉到全身所有的细胞意志都在狂呼示警。
虽然是背身而对,但他却能第一时间觉知到,独属于超凡种才能感应的神通威压在背后爆炸般膨胀——就如同身后的大气和山壁都生出神智,像巨人般起身拔出手脚,朝着蝼蚁般的自己挥掌压来。
身为朱厌的使徒,他清楚“看”到了一道金属投矛朝自己背心扎来,速度快得把声音都抛在其后。
但就是这一道飞矛,明明是金属掌控者的他,却完全无力隔空拒止。
绝对躲不过;如果中了,会死!
做下判断的那一刹那,凶神朱厌便直接进入一阶超负荷状态。
他的双足膨胀,撑爆靴子,露出了表面变作血色的五趾;其头发暴长至数十公分长,倒竖着好似灰色的芦苇丛。
最后,上颚处的犬齿化作獠牙,暴凸而出,刺出上唇。
在暴涨的神力驱动下,朱厌浑身上下包括腰带在内、所有的金属都移动起来,在背心处化作一块约莫是四面体形状的厚重实心倾斜装甲。
流光飞下,天地碰撞。
朱厌耳边,持续性的尖锐摩擦声响起,如同铁爪在钢板上撕磨;厚度达到半米多的合金甲盾被强行贯穿大半,以至于被命中处因过热熔融为金红色的钢水,滴落在地嗤嗤作响。
“哈……”
于千钧一发间将将保命的使徒粗重呼吸着;其身后传来的高热辐射将后颈处的冷汗蒸腾为蒸汽,将灰白色毛发都烧烤蜷曲。
直到此时,当被灌注在长矛中的举父神通力量被耗尽,朱厌才感觉这些金属重归凡俗,可以被他控制。
然后,蜗行牛步以至于被落在后方老远的雄浑风啸终于自涯顶抵达下方,如巨龙长吟,浩浩然席卷山林、贯穿天野。
天上谷下、依山层林,所有见证了那天外一掷的魑魅魍魉们都张目结舌、神为之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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