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的语气非常笃定。
但许箫笛面色反而难看起来——回春卫家缺什么都可能,但就是不可能缺钱。
“天量是多少?”
她停下筷子,问道。
这事不问清,晚上觉都睡不好了。
托尼略有沉凝:“这我说不准,但少说要三四百亿以上吧?”
“东华元?”许箫笛反问道。
托尼坦然点头。
饭桌上一阵沉默。
她本来以为九位数十位数已经不得了了,没想到居然能到这个数字。
许箫笛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值这么多钱。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她是明白人——创立同甫一路走到今日,时也命也运也都不可或缺。
但唯有许箫笛这个人,并不是换不得。
同甫这个级别的公司不多,但够能力当同甫董事长的人才可不少。
“你和同甫现在是我们的核心关切,如果阿萨接了你的单子,带来的对抗将持久而全面。”
托尼斟酌片刻后,又补充道。
“譬如执火者与奥林匹斯结盟,光是这一项我就很难用金钱计算。”
“我们君上是共开联的大股东,他如果表露态度,共开联和阿萨的关系也决计好不了。”
“总之,没有至少几百亿的净收益,无法让当世最强者们互相作梗。”
托尼自信道,好似突然想起了某个人,又鬼使神差补了一句。
“我是说大概率……”
餐食用尽,许箫笛的助理端着餐盘进来,为三人送上餐后甜点。
看得出来,这位小姑娘是第一次见到泽佛人。
放下东西后,她明显犹疑着想说话,对眉目清秀却高大健美的星颅好奇非常。
但助理的自我修养让她沉默地退了出去。
“这是大厨最新研发的菜式,你们尝尝。”
许箫笛笑着请道。
精致的勺型瓷碟内,装着鲑鱼子状的晶莹颗粒,看起来像是鱼子酱而非甜品。
托尼舀起一瓢,送入口中。
不需牙齿研磨,只是舌头和上颚一抿,这些“鱼子”便爆散开来。
浓郁的芒果果香溢了满嘴。
“分子料理?”
托尼表情一愣。
“是的,是不是很惊喜?”
许箫笛大笑道。
“这些鱼子胶囊里头,装着的是被液氮速冻后的浓缩芒果汁。”
所谓分子料理,是通过各种工具和创新手法打散食材分子,改变味道、口感、质地、样貌,并重新“组合”的先锋料理。
在口感、滋味上,相比传统料理没什么质变,主要就吃个繁琐、昂贵、新潮。
“许董有去过至福乐土吗?”
托尼垂着眼眸,突然问道。
“至福乐土啊,我听说过,但没去过。”
许箫笛回道。
“东华这边,以前是老钱的圈子比较热衷去那;我们这些暴发户里不流行这一套。”
她自我解嘲道。
“嗯,没去过好。”
托尼抬头,露出阳光笑颜。
“我只是随口问问。”
当夜,凌晨三点。
未来大厦顶层套房卧室,酣睡中的许箫笛突然醒来。
房间一片黑魆,只有电动窗帘的中缝,透出抹辉光。
这是少昊天幕倒映的不夜霓虹。
自从两年前在医生建议下长期服用安眠药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在夜半惊醒。
看来最近压力太大了。
许箫笛转到仰躺姿势。
也不知道那个泽佛人靠不靠谱……
她想着,发现身上的丝质睡衣不知为何,已被冷汗浸湿。
万籁俱寂中,心跳声入耳,重如擂鼓。
莫名的躁动在房间内弥漫,好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藏着窥伺者。
咚,咚……
门外过道里,脚步声突然响起,缓缓靠近。
“谁?”
许箫笛高声问道,为自己壮胆。
没有回应,脚步只是更急。
她心知不对,想要坐起身来,却感到被透明的千斤重物压着,发不出力。
一步一步,脚步声仿佛踏在许箫笛心头,最后在房门前停下。
房门由AI控制,那东西进不来……
就在她心头一松的时候,房门滑开的声音传来。
走廊自动照明的冷光步入暗室。
余光中,许箫笛看到一个消瘦到皮包骨的鬼影进来。
不是用走,而是用飘。
咚,咚。
走廊里脚步声依然在响,且节奏越来越快,与心脏跳动融为一致。
就好像黑影留在外头的肉身,正在狂躁。
“你……”
许箫笛张口想要呼喊,最后却转为艰难的呼吸。
胸口上的压力正在变大。
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在变得虚弱。
每分每秒,那种被水泥浇筑活埋、全身上下无一处可动弹的窒息感,都在变强。
“别担心,你会走得很自然……”
黑影站在床边,咧开大嘴,说道。
声音好似粗钝的锯子锯木。
就在这时,风声霎时激越。
许箫笛瞥见牙白色的人影从门外旋风般冲入。
气暴鼓荡开来,瘦削黑影便被扇飞,跟个陀螺般撞入房间另一头的墙壁。
这一下,许箫笛终于脱去桎梏,来了力气。
“开灯!”
她猛然坐起身,大声叫道。
AI依言操作,房间里刹那光明。
许箫笛投过视线,看到套房中墙被撞破小半,废墟内正有一个矮小男子踉跄爬起。
这人顶着个地中海发型,肩膀处皮肉糜烂,正淌着鲜血。
灯光照耀下,爆裂的水管在地板上积起水滩。
这个家伙居然没有影子!
许箫笛心中一凉,赶忙抓住身边泽佛保镖的手臂。
“回春雇你来的?”
她听到星颅问道。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女使徒下身穿着白色丝绸长裤,上身只围着白棉束胸,露出一丝赘肉也无的小腹。
“小人流云,实在不知这位凡人竟受神目之王注视,这才有此误会!”
地中海倚着墙站起身,战战兢兢回道。
能级三高阶化蛇使徒,与“无漏狻猊”并列神目之王座下双臂之一,他如何敢不认得?
“流云……我记得你是西川那边小有名气的赏金杀手。”
星颅却不吃这套。
“同甫在替我们做事,你真不知道?”
这样一个家伙,却取了“流云”这样潇洒的代号,让许箫笛有种牛嚼牡丹的感觉。
“一个女商人罢了,我以为那都是传言……”
流云解释道,神色勉强。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心存侥幸。
而且,卫家给的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