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郡王府
自严烨一大早儿率领一众家丁,汇合了京营的将校,前去占领五城兵马司衙门,南安太妃就在厅堂的梨花木椅子上焦急等候着,那张慈祥和善的面容上,满是期待和欣喜。
“以柳,等你父亲这次帮着李阁老立了大功,郡王之爵也就回来了,那时候咱们家声势复振,当是门庭若市。”南安太妃白净微微的脸蛋儿上,已满是繁盛笑意,低声说道。
严以柳此刻一袭青色衣裙,而那张秀美、白腻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她隐隐觉得,恐怕事情没有这般简单。
南安太妃冷哼一声,叱道:“到时候,我非要看看贾家还怎么狂!”
严以柳抿了抿粉唇,说道:“老太太,贾家好像也没有做什么戕害我们家的事吧?”
南安太妃苍老、白净的面容上涌动着恼怒之色,厉声说道:“自从贾家那小子得了势,贾家的鼻子都要长在头顶上了,咱们家之所以现在这么落魄,还不是那贾珩小儿给害得?”
严以柳抿了抿粉润唇瓣,也不好争辩。
在她看来,他们家的失势是因为在兵事上失败,倒也不怪人家。
南安太妃愤恨地咒骂着,目中现出一抹莫名之色。
就在这时,外间来了一个青年小厮,进入厅堂之中,道:“太妃,老爷回来了。”
南安太妃闻听此言,脸上涌动着欣喜之色,对着一旁的严以柳说道:“你父亲回来了。”
说话之间,南安郡王严烨从外间而来,面上满是繁盛笑意,说道:“母亲,大事成了。”
南安太妃那张苍老的面容上同样现出热切,问道:“宫中究竟是怎么说的?”
严烨叙道:“居在长乐宫的曾太皇太后出面,废了甄氏所生幼帝的皇位,改立了八皇子陈泽,现在宫中的内阁大学士们正在忙着登基大典呢。”
南安太妃面上喜色难掩,说道:“那可真是好事儿,宫里有没有说给烨儿你恢复爵位的事?”
严烨面容笑意不减分毫,说道:“母亲大人稍安勿躁,恢复名爵之事,要等新皇登基之后,降下圣旨了。”
南安太妃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也不差这两天了。”
严烨声音中难掩欣喜,说道:“母亲大人,先不和你说了,我带人去一趟宁国府。”
说到最后,严烨面上不由涌动起铁青怒气。
他这口气憋了好几年,这次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南安太妃这会儿起得身来,道:“烨儿,我和你一块儿去,我去一趟荣国府。”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南安太妃这次自是要趁着这次机会,在贾母面前出一出压了好几年的恶气。
严以柳见得这一幕,芳心当中不由幽幽一叹。
何至于此?
但毕竟是长辈,倒也不好多劝。
坤宁宫,殿中——
甄晴在端容贵妃所派内监和女官的押送下,神情落寞地来到殿中,只是那张面容苍白如纸,美眸怔怔出神。
这会儿,一个身形挺拔,一如芷兰,面容英武的少年,行至近前,轻声说道:“母后。”
甄晴抬起一颗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凝眸看向自家儿子,鼻头不由莫名一酸,颤声说道:“杰儿。”
她的好儿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皇位被废了啊。
念及此处,丽人几乎心如刀绞,只觉手足冰凉,难以自持。
陈杰柔声道:“母妃,外面站了不少侍卫,已经在廊前封锁了宫殿。”
陈杰年岁也有六七岁,终于也到了知事的年纪。
甄晴搂过陈杰娇小的身子,而那双狭长、清冽的凤眸当中,正自珠泪滚滚,道:“杰儿不怕,等你干爹回来就好了。”
当年楚王在世之时,让陈杰认了贾珩为干爹。
“干爹他不是去了太原了吗?”陈杰清脆和清泠的声音当中,带着几许萌软、娇俏之意。
甄晴翠丽如黛的柳眉挑了挑,眸光湛然有神,低声道:“他总归是要回来的。”
那个混蛋,当初明明说好的,京营万无一失,绝不会反叛,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甄晴此刻对贾珩恨得几乎是牙痒痒。
因为,以甄晴的心智,已然是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贾珩既然早就预料到李许两人会发动政变,但全无应对之策,这本身就是透着一股蹊跷之意。
那么这般做的缘由,就只有一个,借刀杀人!
那个混蛋分明是借助李许两人之手,来废掉杰儿的皇位。
“母后。”陈杰见甄晴面容变幻不定,担忧不胜,朗声说道:“母后,你怎么了?”
甄晴凝眸看向那眉宇满是英武之气的少年,道:“没什么,杰儿,有母后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陈杰闻听此言,心头隐隐猜测了一些缘由。
宫苑,武英殿中——
京营将校士卒接管了整座宫禁的守卫,而曹变蛟则是在殿前候立。
内阁大学士李瓒正在对八皇子陈泽耳提面命,同时整个内阁也在紧锣密鼓地忙碌着,为接下来的登基大典筹备。
这场登基大典要办的风光体面,彰显皇家威严庄重的气度。
李瓒定了定心神,说道:“后天就要举行即位大典,让八皇子登基,省得夜长梦多。”
所谓造成既成事实,那时候贾珩回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许庐点了点头,问道:“元辅,京营和锦衣府、五城兵马司那边儿,卫王的党羽如何处置?”
提起此事,李瓒就觉得有些棘手。
李瓒思量片刻,说道:“先让人接管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对卫王原属旧部,暂以监押为主,不宜激怒卫王,卫王之党羽遍布诸府,边军和巴蜀等地,皆是卫王亲信执掌。”
说白了,还是不能撕破脸。
许庐点了点头,眸中现出赞同之色。
归根到底还是要和贾珩谈判,而这些人就是和贾珩谈判的筹码。
李瓒想了想,又说道:“宁荣两府,让人先看管起来,万万不可惊扰了女眷。”
许庐道:“先前南安郡王已经去了。”
李瓒闻言,眉头皱了皱,道:“让人知会严烨,不可惊扰了宁荣两府。”
许庐道:“我亲自去一趟。”
李瓒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
宁国府
当城中乱将起来之时,秦可卿与尤氏三姝正在后宅厅堂叙话,在从仆人口中得知神京城中嘈杂的动静,心神当中可谓担忧不胜。
秦可卿翠丽如黛的秀眉之下,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当中满是忧切之意,低声问道:“外面的兵乱平息了吗?”
尤三姐眸中现出思索之色,说道:“京营是王爷的亲信,按说不该反了才是。”
尤氏温宁、柔婉的玉容上现出忧切之色,说道:“恰巧王爷不在这里。”
秦可卿翠丽柳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问道:“乐安郡主呢?”
这会儿,一个嬷嬷快步进入厅堂,凝眸看向秦可卿,道:“王妃,郡主刚刚说,府中不要担忧,变乱不会波及到府上。”
此言一出,秦可卿修眉春山如黛,心头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道:“乐安郡主既然说没什么事儿,大家就好好安生歇着吧。”
尤氏青丝如瀑的螓首点了点,轻轻应了一声是。
秦可卿白净如玉的脸蛋儿上,不由蒙起一抹绮丽红晕,说道:“好了,和后院各房说说,别让他们太过担忧了。”
这会儿,宝珠和瑞珠轻轻应了一声。
大观园,蘅芜苑——
薛宝钗此刻正轻轻抚着隆起的肚子,躺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手里拿着贾珩先前所写的话本开始翻阅着。
而不远处的丫鬟莺儿,还有薛姨妈则是在一旁侍奉,茶点往来不断。
薛姨妈笑着宽慰道:“乖囡,躺着看书,容易神思困倦,你还是多歇歇吧。”
宝钗放下书册,柔声道:“妈,我一个人躺着,也没有什么事儿。”
就在这时,宝钗的丫鬟莺儿进入厢房,道:“姑娘,林姑娘来了。”
说话之间,就见黛玉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进入厢房暖阁中,声音轻轻柔柔,唤道:“宝姐姐。”
宝钗那双水润微微的杏眸,可见莹光波动闪烁不停,低声说道:“妹妹,你也过来了。”
黛玉罥烟眉下的星眸,忧色浮起,道:“外面闹得那么大动静,我在潇湘馆也听到了,王爷现在不在家里,究竟怎么回事儿?”
宝钗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感受着生命的律动,道:“什么事儿?”
黛玉一旁的袭人,开口说道:“说是京营的兵将打算造反,也就围攻了宫城。”
薛姨妈闻言,心头诧异莫名,惊声道:“珩哥儿先前不是管着京营的吗?”
宝钗蹙了蹙翠羽眉头,道:“此事的确蹊跷了一些。”
黛玉道:“要是三妹妹在这儿也就好了,她定然知道原因的。”
而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丫鬟从外间过来,道:“姑娘,郡主打发了人过来。”
原本七嘴八舌的众人,循声而望,凝眸看向南菱,目中满是诧异之色。
但听南菱白腻如雪的玉容上现出莫名之色,低声道:“郡主说,外间的乱局不会冲击到府上,望诸位姑娘,不必担忧。”
黛玉道:“潇姐姐有没有说,京营为何生乱?”
南菱见是黛玉,知道其人乃是卫王侧妃,倒也不敢怠慢,行至近前,说道:“林姑娘,京营的曹变蛟和原南安郡王两人率兵逼宫。”
黛玉翠丽修眉如黛,星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问道:“南安郡王?”
说着,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一旁的宝钗。
她记得南安家已经被削去了郡王之爵才是,怎么还再次活跃?
对黛玉而言,南安郡王严烨的出现,无疑是再次“诈尸”的感觉。
南菱点了点头,说道:“是南安郡王严烨。”
宝钗眉头微皱,说道:“南安家的?”
而就在这时,屋檐上响起一串如同银铃清脆的笑声,低声说道:“宝姐姐,你这会儿在屋里吗?”
而后,湘云和宝琴两个小胖妞,从外间挽着手进来,一个容貌英气娇憨,一个萌软可爱,两人相伴进入厢房,一时之间,整个厢房当中馥郁香气浮动。
湘云和宝琴近得前来,在绣墩上落座下来,关切问道:“宝姐姐,这几天怎么样?”
宝钗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上,似是现出一抹繁盛的笑意,道:“挺好的,倒也没什么事儿。”
湘云那张娇憨、明媚的脸蛋儿上,道:“宝姐姐,刚刚外面动静不小,说是兵荒马乱的。”
宝钗道:“京中乱局,应该波及不到府上才是。”
湘云声音娇憨,问道:“宝姐姐,珩哥哥应该回来了吧。”
宝钗道:“京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该回来了。”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一个丫鬟从外间进来,道:“三姑娘和兰姑娘、溪姑娘一块儿来了。”
“我们家的女枢密来了。”黛玉笑着打趣说道。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探春和甄兰,两人从外间缓步过来,唤道:“宝姐姐,林姐姐。”
说话之间,在绣墩上落座下来。
黛玉问道:“三妹妹和兰妹妹来的正好,刚刚正要问三妹妹和兰妹妹呢,外面京营怎么就派出兵马围攻着宫城了?”
探春眉眼间满是英媚之气,说道:“我和兰妹妹刚才商量了一下,大致猜测,这应是珩大哥的计策。”
黛玉讶异道:“怎么说?”
甄兰那双肖似甄晴五官的眉眼当中,眸子中似闪烁着精明之芒,道:“朝堂之上,常有反对珩大哥的文臣,想来这次谋逆之事,多半就是那些文臣搞出来的事情,只是珩大哥掌握京营,引而不发。”
“可这次,似乎是京营的兵将在作乱。”宝钗柔声道。
甄兰道:“这才是计策一说了,借此事将反对的文臣调将出来。”
宝钗默然了一会儿,道:“那些文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闹出一波又一波的事来。”
甄兰冷哼一声,道:“还能是为什么?皆因名利而起罢了。”
当然,可能也和珩大哥阴蓄异志有关,这个就没有必要和这薛家女说了。
探春叹了一口气,道:“等珩哥哥回来再处理吧。”
宝钗问道:“老太太那边儿怎么样,别是受了惊才是。”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蘅芜苑厢房之中,道:“宝姑娘,林姑娘,外面有兵马,已经围了宁荣街。”
先前京营虽然兵变,但却无一兵一卒敢冲击宁荣街。
这是对贾珩这位大汉军神的敬畏和崇拜。
宝钗白腻如梨花洁白的玉容微微变了几分,轻声道:“怎么到了这一步?”
探春面上现出思索之色,道:“先派人去前面看看情况。”
宝钗然后给莺儿使了个眼色。
而在宁国府门前,南安郡王严烨率领大批家丁和士卒,拿刀动枪,包围了宁国府,正在与护卫贾珩王府的锦衣府卫对峙起来。
严烨凝眸看向宁国府的城门楼,低声道:“来人,将这宁国府的匾额,给我拆了。”
却见两扇金色铜钉闪耀的朱红大门方向,乐安郡主陈潇和曲朗率领锦衣府卫来到廊檐之下,看向那耀武扬威的严烨,喝问道:“严烨,谁给你的胆子,率兵来犯卫王府?”
南安郡王此刻目光恶狠狠地看向陈潇,冷声说道:“如今新皇即将登基,贾珩小儿的气数尽了。”
陈潇道:“新皇登基?”
严烨沉声道:“幼帝失德,曾太皇太后与内阁已经另立新君,以八皇子为新君。”
陈潇冷声说道:“严烨,你是不是忘了,卫王乃是八皇子的姐夫。”
明面上论起来,比着和甄氏的关系还要亲近。
严烨:“……”
陈潇喝叱道:“严烨,还不带着人速速退下!”
哪怕是现在,李瓒和许庐两人也不敢来宁国府闹事,这些人是怎么敢的?
严烨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正要发作。
就在这时,却见几骑从宁荣街快步而来,马鞍上落座着一个身穿红色官袍的中年官员,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许庐。
人群迅速让开一条路途。
“李阁老有令,不可在宁荣街造次。”许庐开口道。
严烨见到许庐,骤闻此言,心头涌起不平之气,道:“许总宪,宁国府如不监视起来,卫王党羽势必通风报信,如何是好?”
“严烨,在宁荣街派人保护即可,不好登府惊扰了女眷。”许庐提醒了一句,说道。
严烨闻听此言,心头虽然不悦,但也只得抱了抱拳,硬邦邦说道:“许总宪所言甚是。”
许庐这会儿,转眸看向不远处的乐安郡主,心头生出几许忌惮,道:“乐安郡主,惊扰了。”
陈潇质问道:“许德清,你和李阁老行废立之事,难道就不怕史笔如刀,遗臭万年?”
许庐正色道:“我等累受皇恩,于此事皆出一片公心,况此事已经得长乐宫的曾太皇太后确认,废立之事已定,改由八皇子陈泽接任皇位。”
陈潇冷声道:“尔等以疑目视旁人,如今却做出这等乱臣贼子的废立之事,当真是,何其讽刺!”
许庐沉声道:“乐安郡主,待卫王返京,再论忠奸不迟!”
陈潇面色清冷如霜,心头冷哼。
只怕那时候也是再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