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王京,宫苑之中——
而后,朝鲜国王李淏迅速召集群臣,此刻,殿中群臣面色多是见着诧异之色。
不过,这并不影响朝鲜的一些大臣,对战事的悲观看法。
即,这些时日的伤亡,让朝鲜的大臣已经对与女真死磕产生了动摇。
此刻,左议政崔光范苍老面容上满是忧色,开口说道:“大君,这几日,女真人围城,我王京百姓伤亡惨重,大君,局势危若累卵啊。”
而不远处的右议政朴元琦,拱手说道:“大君,如事不可为,还是当向女真议和才是。”
下方的一众大臣,纷纷附和称是。
李淏凝眸看向在场的一众朝臣,皱了皱眉,说道:“如今女真重兵围攻我大城,从何而论议和?这次女真是铁了心,想要灭我朝鲜。”
下方的一众大臣闻言,心头都是一惊。
李淏将苍老目光逡巡下方的一众朝臣,沉吟说道:“诸卿,就在刚刚,孤得知一个好消息,卫国公已经前往北平坐镇,想来,用不了多久,兵马就会前来驰援我朝鲜王京,那时,女真兵马再难至我城下逞凶。”
此言一出,原本吵吵闹闹的殿中群臣,顿时鸦雀无声。
旋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卫国公的大名,朝鲜国内的文武群臣,自是心知肚明,自出世以来,屡屡打败女真强兵。
如在朝鲜国内威名赫赫的多铎、岳讬、豪格先后都为其所斩,原本威震天下的女真八旗精锐也在这位卫国公手下连连大败。
李淏目中带着期冀,说道:“只要再坚持一些时日,汉廷大军定然赶到,驰援我王京。”
下方的文武群臣,闻言,心绪不由振奋几许。
李淏道:“诸位,城头近来兵丁伤亡不少,李浣将军提出将诸家家将、家丁上城头协守城池。”
下方一众朝鲜大臣闻言,面上神色多是变了变。
这时,右议政朴元琦开口道:“我等这就调拨家丁,上城楼协助守城。”
在场大臣闻言,虽然心头不舍,但知道此刻也到了同舟共济之时,遂纷纷出言附和。
而随着卫国公贾珩已前往北平坐镇,驰援朝鲜的喜讯释放了出去,朝鲜王京城中果然再次爆发出强大的守城热情。
兵丁与军将起码知道自己并非孤立无援,外间仍有大汉的一支援兵。
翌日,王京城
金色的晨曦照耀在城头上,城门楼上的黛瓦,在日光照耀下光影斑驳,已现断壁残垣之态。
“咚咚!!!”
伴随着鼓声密如雨点而响,大批的女真兵马如潮水一般涌向城头,弓弩箭矢“嗖嗖”之声响起,向着城头攒射不停,偶尔落在青砖和条石上,叮叮响了几声,而后箭矢落在护城河上。
城门楼之上,李浣一袭锁子重甲,虎头盔之下的面容,方面阔口,鼻如悬胆,神情冷峻,按紧了腰间的宝剑,眺望着下方的兵卒。
“将军,女真人推出红夷大炮了。”这时,身旁的一名参将,丁元崇眉眼中现出忧色,开口说道。
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朝鲜方面的军将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看着红夷大炮喷射着焰火,而手下的军卒在惨叫声中飞上天。
果然,伴随着阵阵“轰隆隆”之声响起在耳畔,下方红夷炮铳齐发,一股股硝烟弥漫开来,在这一刻轰打在城头上,见着黑色痕迹。
落在那城头上,青砖与黛瓦横飞,旋即,顿时周方传来兵卒将校的惨叫之声。
残肢断臂飞上天,炮火隆隆之声响起,狠狠轰击在整个城头上。
而不大一会儿,就见朝鲜兵将士卒痛哼一声,脸上满是鲜血淋漓。
一直到中午时分,朝鲜王京城仍不见城破迹象。
而下方的一面龙旗旗帜下,阿济格端坐在马上,拢目观瞧,见得上方的人来,心头就是一惊。
鳌拜则是观察着城头的动静,沉吟片刻,说道:“王爷,城中的朝鲜兵卒抵抗似是更为猛烈了。”
毕竟是久经行伍,鳌拜观察片刻,也能察觉到那股气势的莫名变化。
阿济格默然片刻,说道:“难道是朝鲜方面的援兵来了?”
鳌拜点了点头,说道:“王爷,这几天,平安、咸镜诸道的援兵,皆被我等击破,应该不是援兵相助。”
阿济格皱了皱眉头,心中就满是疑惑。
鳌拜浓眉之下的虎目闪了闪,脑海中灵光一闪,猜测道:“莫非是汉廷方面有了什么变故?”
阿济格闻言,心头一惊,问道:“你是说汉廷的援兵来了?”
鳌拜点了点头,说道:“王爷,除此之外,朝鲜王京城中兵卒士气萎靡多日,不可能突然爆发出来。”
阿济格刚毅面容上,渐渐蒙上一层凝重之色,说道:“可有汉廷方面的情报?”
说来也巧,恰在这时,从不远处跑来一个女真骁将,抱拳一声,说道:“王爷,飞鸽传书。”
原来,女真为了传递消息方便,同样用飞鸽传书传递朝廷与前线的军情。
阿济格这时接过那旗丁递送而来的笺纸,垂眸凝视片刻,眉头已然皱成“川”字,迎着鳌拜的“询问”目光,忧声道:“汉人的兵马自山海关出兵了,与郑亲王手下的兵马交上了手。”
贾珩命令山海关副总兵曹变蛟,率领骑军浩浩荡荡出了关城,与辽东的兵马交手,经过这段时间过去,双方兵马早就打将起来。
阿济格冷笑一声,说道:“怪不得王京城中的朝鲜兵卒,士气如虹,这是有了靠山过来了。”
鳌拜问道:“王爷,汉廷方面派出的统兵大将是何人?”
阿济格目中现出腾腾煞气,说道:“是贾珩小儿,他这次又要介入我大清平灭朝鲜之战。”
鳌拜闻言,心头不由就是一惊。
可以说,卫国公贾珩的名头,经过先前的倭国之战,已经彻底烙印在鳌拜心头。
不说恐贾之症,但对贾珩的到来,显然是有些忌惮的。
鳌拜道:“王爷,那贾珩这次调派了多少兵马?可是征调了汉廷京营十余万大军?”
阿济格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尚且不知,不过以其军机重臣的权势,纵然不带一兵一卒而来,也能调拨汉廷边疆数十万大军。”
这就是说到了关要。
贾珩纵然不领兵前来,但既然来到边疆,所能调拨的兵马不会少了。
鳌拜眉头皱了皱,说道:“应该还有水师,自辽东攻袭我女真。”
阿济格将一双冷峻目光,眺望着远处的城门楼,面上厉色涌动,沉声说道:“贾珩小儿,当真是阴魂不散。”
这话自然说的没有道理可言,贾珩作为汉廷的军政要员,自然全权负责对虏边事。
鳌拜点了点头,说道:“王爷也不必忧虑,汉廷派出兵马驰援,尚需一些时日,这些时间,足够我们拿下朝鲜王京。”
阿济格摇了摇头,说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些,而是担心这位卫国公发动一场灭国之战,到时候我大清再次将兵马深陷朝鲜,兵力调拨回转不及,倭国之事重演。”
当初的倭国之征,就是这般惨淡收场,已经让阿济格产生了心理阴影。
鳌拜刚毅面容上现出豪迈之色,颌下的胡须根根扎起,说道:“我大清如今也是兵强马壮,还有红夷火铳,对汉兵有何惧之?”
阿济格压下心头涌动的些许不安,将目光眺望着城头,冷声道:“先不管这些,还是全力拿下王京城要紧。”
鳌拜应了一声是,然后吩咐手下一众兵丁,开始向着朝鲜的王京城攻打而去。
但朝鲜王京城得了汉廷援兵的消息,军民上下士气振奋莫名。
此刻,朝鲜军卒搬着一块块大石,向着下方的士卒迎头砸去。
而女真八旗精锐扛着云梯,向着城头攀爬,喊杀声震天,而后,头顶黑影闪烁,可见兵丁如下饺子一般从云梯上落下来。
而原本宛如碧玉丝带的护城河内,早就为血污充塞,城头上下弥漫着阵阵血腥之气。
朝鲜王京城中,十万军民表现出无比的韧性。
攻防之战,就这样一直攻打到傍晚时分,朝鲜王京城仍然纹丝不动,除却西城城门楼被炮火摧毁之外,并未有丝毫破城迹象。
伴随着鸣金之声响起,满清方面只能撤军。
王宫,宫苑
议事殿,内书房
气氛略显低沉。
李浣以及兵曹判书元斗杓,一文一武两位知兵大臣,汇报着今日的兵马伤亡。
李浣脸上血迹未干分毫,拱手说道:“陛下,今日兵卒伤亡三千五百余众,军民死伤更是不计其数,西城城头门楼断裂多处,工曹衙司已经组织军民,前去修建城池。”
朝鲜大君李淏眉头紧锁,面色担忧不胜,问道:“如此下去,可得坚持几日?”
李浣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倒也难说。”
李淏闻言,默然片刻,问道:“可否再支应一个月?”
李浣摇了摇头,为难说道:“大君,如此攻势,只怕半个月都难以支撑。”
李淏道:“汉廷兵马应该在一个月内驰援,李将军,务必撑过一个月才是。”
李浣眉头紧锁,说道:“大君,纵然汉廷此刻从山海关发兵征讨满清,也只会被满清方面阻遏,至于登莱水师驰援,水师已经开赴倭国,一月之内难以赶到,而江南水师倒是能在一个月抵达。”
这位朝鲜的御营大将,对汉军的军事力量构成,倒是如数家珍。
李淏闻听此言,心头就有些烦忧不胜。
纵然卫国公亲自至北平坐镇,但派兵驰援需要时间,他朝鲜王京能够支撑到那一天吗?
李浣想了想,建言道:“大君,不若将卫国公率兵驰援之讯,散播至城外,或许可以吓退一些围城的兵马。”
这位李浣其实也是一位智谋之士,想要以此动摇攻城的女真主将的心思。
毕竟,卫国公前往边疆坐镇,极有可能调拨兵马趁着女真倾国来灭朝鲜之时,发动灭国之战。
李淏闻言,心头忧虑稍解,点了点头道:“此计甚好。”
满清定然也担心汉廷趁机发动灭国之战,这就是夹缝求得一线生机的机会。
李淏想了想,说道:“另外,再将城内的丁壮组织起来,发放军械,增强城头防御,抵抗女真。”
李浣拱手称是。
元斗杓道:“大君,城中驽矢军械消耗巨大,能否支撑一月,还在两可之间。”
不仅是兵丁消耗,粮秣、军械
李淏只觉一阵头疼,问道:“军器将作诸司,可曾加急打造军械,以应战是事?”
元斗杓道:“将作诸司已经催促了,但人手不够。”
“征发城中民间铁匠,一同至将作司打造军械,此外,宫中诸监匠师也投入至作坊。”李淏吩咐道。
元斗杓拱手称是。
李淏吩咐而毕,旋即,说道:“都下去忙着吧。”
待李浣与元斗杓离去,李淏来到屏风之前立定,看向那悬挂的舆图,见着其上的邻国大汉的广袤疆土。
臣服汉廷并非错误,毕竟当初满清为了征讨倭国,对朝鲜盘剥甚重,朝鲜国内军民早已不满多日。
只是急切之下改弦更张,是不是哪里错了。
李淏瘦松眉之下,眸光微微眯起,心头不由思索起哪里开始不对。
可以说,这一会儿的朝鲜国王也开始有些觉得陈汉与以往有所不同。
但如果说驰援拖延,卫国公亲自前往边疆主持大局,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才是。
北平经略安抚司——
贾珩在后衙刚刚歇息一晚,就在北平方面将校的陪同下,来到大校场,校阅了一众兵将,北平都司的兵马也是经过诸般战事,精气神看着也远非寻常人可比。
合计兵马三万五千,这个主要是镇兵,此外还有一些团练兵,更多是早年贾珩提议的乡勇兵马。
而河北提督康鸿率领的兵马,此刻就在保定驻扎,随时驰援边疆警情。
而后,贾珩在忠靖侯史鼎的陪同之下,对北平府城的防务,进行一一视察。
或者说,本来就不急着调拨兵丁驰援朝鲜,路途迢迢,也有些鞭长莫及。
而且,江南水师未至,北平与蓟镇的兵马,暂且没有调拨的必要,只能在边关方面给予满清压力。
忠靖侯史鼎指着城头上架设的一门佛郎机炮,问道:“卫国公,北平府方面在城门楼上架设的炮铳,射程和威力远远不及红夷大炮,听说女真方面已经造出了红夷大炮,一旦用之攻城,我北平府城将承受更多守御压力。”
贾珩点了点头,道:“女真方面是已经准备上红夷大炮,这次在朝鲜战场上,攻城拔寨,势如破竹。”
可以说,随着时间如水而逝,红夷大炮技术的扩散,只是时间问题。
先前女真在征讨倭国之时,于水师战船上,就已经少量装备炮铳,而后随着满清高层全面攻坚炮铳制艺,满清国内的红夷大炮数量也在迅速上升。
忠靖侯史鼎点了点头,道:“就怕女真下次攻打我大汉,也以红夷大炮助攻。”
贾珩道:“史侯不必多虑,朝廷军器监已经产出了不少炮铳,如今正在押送过来的途中,边镇都会配置一些红夷大炮。”
既然女真已经装备了红夷大炮,那为了防止红夷大炮攻打边镇城池,那沿岸的边镇也当装备。
只是纵然如此,以后的城池防守也困难了许多。
忠靖侯史鼎大喜过望,说道:“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旋即,忠靖侯史鼎问道:“卫国公何时前往天津卫?”
贾珩道:“就在这几天了。”
而后,贾珩返回位于宅邸当中的府衙。
北静王水溶面带笑意地看向那蟒服少年,从一方漆木书案之后起得身来,说道:“子钰,你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王爷,江南水师这几天到了何处?”
浑然没有在华阴县城后堂之时,被质问孩子亲生父亲为谁的芥蒂和意外。
“水师这几天已经至山东,江南水师这次出动六万,几乎调拨了八成兵力。”北静王水溶神色微顿,高声道。
江南水师的驻扎之地在崇明沙,海船扬帆起航,乘风破浪,向着天津卫驶近。
贾珩面色微顿,点了点头,说道:“那按着航程,距离天津卫也不远了。”
北静王水溶凝了凝眉,问道:“子钰,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贾珩想了想,说道:“将北平这边儿的边务检视一番,就出发。”
其实,这会儿有些怀念潇潇在身边儿为帮手的时候,还能亲热亲热。
要不然,调潇潇过来?
先前主要是防备陈渊在神京铤而走险,这才留下的潇潇,这在身边儿没有个人伺候,也不大便利。
嗯,总不能让水溶伺候?
这…有些辣眼睛了。
贾珩说着,从几案上取下一份舆图,其上大概记载了整个辽东沿海地区的舆图。
山川地理,河流沟谷,而在舆图上,几乎都清晰可见。
这时,一个锦衣府卫进入厅堂之中,面色一肃,拱手说道:“都督,神京城的飞鸽传书。”
贾珩从那锦衣府卫手里接过笺纸,细细而视,目中现出一抹讶异之色。
“怎么说的?”北静王水溶那张白净、俊朗的面容,渐渐现出一抹思忖之色,问道。
贾珩将笺纸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说道:“楚王已经筹措粮秣、火铳以及弹药,正在押运至北平府的路上。”
水溶点了点头,拿过那张笺纸,有些好奇那少年不直接递给自己,而后说道:“那按照路程,到北平府还要慢上许多。”
军需辎重的运送,路途迢迢,需要不少时间。
贾珩定了定心神,道:“再等等山海关的消息,我们即刻前往天津卫。”
北平府城距离天津卫城并不远,从北平府城开赴天津根本用不了多久。
有点儿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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