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盖州卫,司衙后堂
贾珩此刻拥着顾若清的丰腴娇躯,嗅闻着那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轻声说道:「若清,还记得咱们初见之时吗?」
顾若清冷哼一声,容色怔怔,心湖中似倒映出往事的种种回忆来。
贾珩柔声说道:「说来,咱们也认识两三年了,当初多铎潜入江南,想要刺杀于我,那时若清于我同在客栈中,也算共度险境。」
记得第一次见顾若清还是在第一次前往江南之时,因为扬州八大盐商花了大价钱,想要让顾若清陪她。
顾若清闻言,柳眉之下,莹澈清眸之中,似乎也有些回忆之色,明艳彤彤的脸蛋儿酡红如醺,道:「那时,的确是歹人刺杀,惊险万分。」
当初,她也算是见证者。
只是初见之时,那少年何其目中无人,俨然朝廷鹰犬之态,但如今看来,其人心头也藏着百姓。
唯一的缺点,或许就是好色。
贾珩道:「若清这么多年,性格也没怎么变。」
顾若清眉眼之间清冷之色氤氲浮动,低声说道:「其实也是变了许多,如是以前,你这样……」
贾珩悻悻收回正在丽人腰肢之下游移不定的手,说道:「若清只怕要提剑杀人的吧?」
顾若清玉容故作清冷,似冷哼一声,熠熠妙目当中涌起一抹羞恼之意。
贾珩轻笑下,然后拥住丽人的丰腴娇躯,心神难免悸动。
顾若清此刻感受到那裙裳包裹之后的灼烫,娇躯一颤,僵直原地,只觉心神颤栗莫名。
而显然没有想到少年说着说着,竟然……
正在两人痴缠之时,忽而从外间传来一声戏谑的声音,道:「我才离开不久的工夫,你们两个这会儿怎么又抱上了?」
贾珩目光微动,转眸看去,但见潇潇进入厢房,脸上带着似笑非笑之意,轻声道:「潇潇,你回来了?」
顾若清此刻也反应过来,连忙整理着凌乱的衣襟,芳心已是羞愤到了极致。
陈潇看了一眼顾若清,轻声道:「刚刚去见了锦衣府的探事,让他们探察王京的情报。」
贾珩看向陈潇,柔声道:「潇潇,辛苦了。」
正是因为潇潇在,他才能从案牍劳形中解放出来,还能与顾若清谈情说爱。
陈潇低声说道:「朝鲜方面,前议政桂嗣哲筹建伪朝,鳌拜以刀兵威逼利诱,大致编练了近十万朝鲜伪军,与钟忠清道、庆尚道,全罗道三道的勤王兵马,双方决战于江原,不分胜负,如今天气转冷,双方已经罢战。」
女真兵少,但阿济格以「朝人治朝」,而鳌拜以一万八旗精锐坐镇王京,为朝鲜伪君桂嗣哲站台。
从表面上来看,满清的这次出兵,并非是化朝为清,只是鞭笞、惩罚朝鲜李氏的不臣。
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还是瓦解了朝鲜王京一些高门大族的抵抗意志。
否则,这十万朝鲜伪军,根本就筹备不起来。
贾珩道:「那朝鲜方面,李淏之子现在何处?」
「还在庆尚道,由当地的大族拥立,最近正在商议,打算移宫至全罗道,不过庆尚道的大族不大愿意。」陈潇解释说着,道:「尤其是我汉军在辽东大败女真兵马,夺下两卫以后,彼等意志愈发坚决了。」
这同样是奇货可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旦大汉发兵,朝鲜复国只在旦夕之间,彼时,庆尚道的一众地方大族就能因为拥立之功,而进入王京,成为政治高门。
贾珩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香茗,压下方才的清冷香甜。
对朝鲜政治派系的龃龉,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所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陈潇道:「不过,再有不久,驻扎在倭国的水师将会抵达朝鲜。」
陈潇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清冷如玉的眸光盈盈微动,轻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贾珩想了想,柔声道:「再等一段时日,起码要僵持一段时间。」
如今,茫茫大海之上并不怎么结冰,到时候舟船一动,就可直奔辽东。
陈潇轻轻点了点头,温声道:「那也好。」
贾珩道:「先不说了,咱们先用饭吧。」
陈潇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抬眸看了一眼在在不远处,脸颊上红晕未退的顾若清,低声道:「先不说这些,吃饭吧。」
而后,众人落座下来,开始用起饭菜。
陈潇柔声说道:「这快入冬了,天津卫那边儿已经递送过来一批冬衣以及棉鞋,辽东这天气终究是太过寒冷了。」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此外再多采买一些酒肉,以便将士们冬日御寒,这些都是江南来的水师,多半顶不住寒冷。」
这才是打仗的真实样子,打的就是钱粮和后勤保障,真正的战争一定少了许多的浪漫,更多还是这些润物细无声的微小之事。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酒水是离不了。」
辽东的天气的确十分寒冷。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就进入崇平十八年的十一月下旬,数九凛冬,天气愈发刺骨严寒,而维度海拔较高的辽东盛京,也早早下了一场大雪,鹅毛大雪飘扬而下,覆盖了整个苍茫无垠的辽东大地。
转眼之间,又是数天过去,天气愈发寒冷。
而整个汉虏局势则保持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就在山海关之战以后,曹变蛟因手下兵力不足,再加上天气转寒,并没有继续在追赶郑亲王济尔哈朗手下的兵马。
因此北方的战事倒是暂且平静下来。
至于海州、盖州诸卫,正如贾珩所言,开始在城墙上浇注大量水,构建了几座冰城。
来自江南的水师将校士卒与河北边军,近十万之数,开始在辽东过冬。
此刻,盛京,宫苑——
天穹团团铅云低压而下,可见浓郁翻滚,微冷的寒风吹拂而过,房屋上的琉璃瓦就发出阵阵呜呜之声。
多尔衮身形雄壮、挺拔,因为多日的担忧、焦虑,原本威严、肃重的面容上,赫然憔悴无比,颌下更是胡子拉碴。
此刻,多尔衮眼圈已经见着乌青发黑,声音沙哑、粗粝,问道:「英亲王的兵马到哪儿了?」
随着盖州卫、海州卫陷于汉廷之手,兵锋之芒刺到盛京,
多尔衮只觉阵阵压力扑面而来。
贾珩所设想的,以两卫为钉子,明年开春大举进兵的平辽策略,自然也被多尔衮以及范宪斗所预料到。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赶汉人下海,收复两卫失地。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内监小心翼翼,面色微顿,轻声说道:「王爷,英亲王此刻已经到了辽阳。」
多尔衮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如铁,低声道:「召集八旗王公大臣至显德殿,本王要商议国事。」
内监应了一声,然后神色匆匆去了。
这会儿,外间内监来报,皇太后来了。
此刻,皇太后——也就是庄妃,此刻一袭刺绣着鸾凤的华美衣裙,满头珠翠,那张端庄华美的玉颜,娇媚犹似春花,纤纤十指上带着满人的指套,以示贵人不用劳作。
「十四弟。」庄妃迈着丰腴
款款的步子,行至近前,朝着多尔衮柔声唤道。
多尔衮看向那雍容华美的丽人,说道:「皇嫂,你来了。」
庄妃柔声道:「十四弟,我给你煮了一些银耳莲子羹,天冷了,你喝一点儿,暖暖身子。」
多尔衮摆了摆手,说道:「皇嫂,我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他能有什么胃口?如今国事缠身,已经是焦头烂额。
庄妃见此,柳叶黛眉弯弯,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宽慰说道:「十四弟,国事虽艰,但也需慢慢梳理才是,你也不可操劳过度了。」
难道是得了她的身子以后,已经开始腻了她了?
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庄妃又掐灭了这等小儿女的心思。
如今大敌当前,十四弟夜不能寐,的确让人担忧不胜。
多尔衮柔声说道:「等会儿还要召见大臣,皇嫂先歇歇吧。」
庄妃容色微微,又再次劝说道:「十四弟,吃一点儿吧。」
说着,转过身来,拿起手里的青花瓷大汤匙,给碗里盛着稀粥。
多尔衮见此,也只能由着庄妃操持,闭目养神,思忖着满清的应对之策。
过了一会儿,内监来唤,满清一众王公大臣已经前往显德殿相候。
多尔衮吃了两口粥,也不多言,离了内书房,向着显德殿而去。
显德殿
此刻,女真众王公大臣已经在殿中济济一堂,人头攒动。
满达海、硕塞以及其他小一辈的瓦克达,此外就是郑亲王济尔哈朗等人,汉臣汉将也俱在殿中。
孙绍祖自也在汉将班列之中,一双阴沉的眸子机灵地看向殿中的众人。
因为,先前山海关之战以后,曹变蛟因手下兵力不足,再加上天气转冷,并没有继续在追赶郑亲王济尔哈朗手下的兵马。
满清王室从当初的人才济济,已经渐成凋零之态。
多尔衮坐在殿中,看着下方的一众王公大臣,面上也有几许难过。
这种青黄不接的景象,多尔衮自是能够感受到。
事实上,如果是在平行时空的满清入关,顺治亲政,那时候名将凋零也就罢了,毕竟天下已定大半,但现在正是与汉廷对峙,放眼朝野望去,却渐渐无可用之人。
这如何不让多尔衮感到忧惧不胜。
他作为掌舵之人,如果满清灭亡,自己就要成为爱新觉罗一族的罪人。
多尔衮默然片刻,开口道:「诸卿,想来已经知晓汉军进兵之势,现有何破敌之策?」
满达海这位礼亲王代善一脉的藩王,当先出得班列,拱手道:「摄政王,我先前就说不宜出兵朝鲜,如今果有此败。」
多尔衮闻言,脸色一黑,只觉脸上隐隐有些挂不住。
这种田丰行为,显然让多尔衮心头恼怒不胜,但此刻女真已经人才凋零,多尔衮也不可能发作起来,只是暗暗忍住这一口恶气。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已无些微益处。」郑亲王济尔哈朗沉声说着,在一旁为多尔衮解着围。
满达海身的和硕承泽郡王硕塞,皱了皱眉,高声道:「现在汉廷已经打到家门口了,如果不全力驱逐汉人,我们就有亡国之危,如今的确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
这位皇太极的亲生儿子,后来的庄亲王,执掌大清兵部、宗人府,虽然年轻,但已经展现出一些军事天赋。
先前,就是硕塞与勒克德浑,一同打退河北提督康鸿的前锋兵马。
代善之孙勒克德浑在一旁帮腔,说道:「是啊,七叔,这谁也没有想到。」
满达海面色淡漠,冷哼一声,
并无再行出言。
当初如果听他一句,不贸然征讨朝鲜,岂会有今日之局面崩坏?
现在看看大清,还能再战吗?
而满达海之言一出,在场一众女真高层文武大臣,面色都是有些凝重起来,心头宛如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的确,辽东两卫丢失,汉军的水师已经接近了大清的腹地,如何是好?
多尔衮脸色阴沉如铁,沉声问道:「现在诸位都商议一下,如何击退汉廷在盖州的兵马?」
郑亲王济尔哈朗拱手道:「摄政王,英亲王的兵马已经在回援路上,一旦兴兵归来,两路夹攻,汉军从水路而来,军需辎重运输不便,时间一长,定然不支远遁。」
满达海也拱手说道:「摄政王,现在应该举全国之兵,攻打辽东之海州、盖州,彻底驱逐汉军,不使汉军再行进兵。」
在场一众满清王公大臣都纷纷拱手相请,而汉臣汉将同样附和。
如今当务之急,那就是集中所有兵马,驱逐汉军。
多尔衮见诸王公大臣定议,转眸看向面容苍老的范宪斗,问道:「如今,范先生可有良策?」
此言一出,殿中的满清一众文武群臣,都看不约而同向这位三朝老臣,只是满达海的目光中见着一丝冷意。
如果不是他三番五次撺掇摄政王发动征讨倭国、朝鲜之战,岂有如今糜烂局面?
当然,范宪斗是三朝老臣,于满清有开国之功,也不好当面指责。
范宪斗此刻本来不想回答,闻听多尔衮垂询,也只好硬着头皮,出得朝班。
毕竟,当初就是范宪斗建言的出兵朝鲜,如今连同出兵倭国一样,都是先胜后败。
当然,这里也不能全怪范宪斗。
主要是前线将校用兵不力。
范宪斗整理
了下思绪,苍声说道:「如今天气已经转冷,汉兵应该不会再出兵攻我盛京,大概是等明年开春以后,用兵北进,彼时,汉廷京营大军自山海关出兵,与辽东水师夹攻一起,可形成钳形灭国之局。」
多尔衮闻言,目中现出一抹惊疑不定之色。
而殿中的女真一众王公大臣,乃是汉臣,闻言都是觉得,心神震惊莫名。
这好端端的,我大清怎么就要亡国了?
不过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汉廷已然今非昔比,如今水路一旦取得胜利优势,势必再次发动大军,出塞发动灭国之战。
殿中顿时陷入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
真是生死存亡的时候到了!
多尔衮面色凝重,说道:「如今怎么说?」
下方的一众朝臣,目光微顿,面面相觑。
范宪斗道:「如先前所言,一来两路兵马夹攻,驱逐汉军水师下海,如今正值冬季,天寒地冻,汉军定然据城而守,且南方水师畏寒怕冷,正是我大清八旗精锐收复失地之时。」
此言一出,殿中满清众文武大臣,面上现出认同之色。
这就是智谋之士,见地深刻不说,分析的策略的确具有不低的可行性。
「待明年开春,我大清准噶尔,和硕特三方共约兵马讨伐汉廷,汉廷势必震动,不会贸然出击辽东。」范宪斗苍声说道。
多尔衮闻言,面色阴沉不定,思索着可行性。
而殿中的满清王公大臣已经纷纷议论起来。
这就是合纵连横,以分担汉廷的压力。
多尔衮道:「先前,准噶尔与和硕特尚以部族尚在休养生息为由,并未兴兵响应我大清征讨倭国之举,明年可否会应允?」
先前,女真不是没
有联络过,只是两部也有自己的问题,刚刚吃了一场败仗,还在恢复元气,如今过去了差不多两年,的确多多少少恢复了许多。
范宪斗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两部大汗不会不知,如果我大清灭于汉廷之手,接下来被剿灭的就是两部。」
此言一出,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范先生说的是。」
下方一众满清文武群臣,脸上也现出思索之色。
的确,如今的大汉周边就三块儿边患,辽东、准噶尔与和硕特。
辽东这块儿最硬的骨头一旦被大汉啃食一空,那么紧随其后,就是准噶尔与和硕特两部,也会被汉廷所灭。
多尔衮道:「即刻派使者告知两部。」
范宪斗道:「此外,汉廷的骑军已经具备出塞之能,先前的山海关之战,我大清八旗精锐,在正面冲锋之中,为汉廷精骑所败。」
提及此事,多尔衮眉头紧皱,看向一旁的郑亲王济尔哈朗,说道:「郑亲王,究竟怎么回事儿?」
济尔哈朗面带惭色,声音低沉几许,高声说道:「回禀摄政王,领兵之小将,勇猛善战,我手下的人猝不及防,又是以少敌寡,这才为其所败。」
多尔衮闻听此言,沉声说道:「汉廷如今也是人才辈出啊。」
相比较之下,大清真是江河日下,青黄不接。
可以说,如今的大清需要挽天倾了。
范宪斗劝说道:「摄政王,现在不是感慨此事之时,我大清如今还当奋发有为,渡过此一劫啊。」
多尔衮闻听此言,浓眉之下,目光坚定几许,说道:「范先生说的是,如今我大清已到生死存亡之时,为了不使爱新觉罗一族的基业付之流水,诸卿当奋进有为才是。」
下方的众大臣,面上多是见着凝重、悲壮之色。
待众臣出了显德殿,抬眸看去,只见漆黑如墨的天穹上,不知何时,铅墨色的乌云已经如黑城压了下来。
范宪斗出了廊檐之下,身形踉跄了下,一旁的仆人连忙搀扶住。
范宪斗抬头看向苍茫无垠的天穹,不多时,鹅毛大雪已经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天地之间,似又蒙上一层肃杀冷
恍若为盛京城披上了一层重孝。
范宪斗此念一起,心头就是一跳,连忙将这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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