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府府衙后堂——
厢房之中,魏王则是与山东巡抚赵启单独叙话。
赵启抬眸看向那青年王者,脸上笑容热切不已,说道:“魏王殿下这次跟着卫国公,立了不少功劳。”
以赵启的年纪,其实恰恰是需要投靠新主子的需要,来日如果魏王荣登大宝,也就有了入阁的机会。
这也是陈汉皇室禁止在乾坤未定之前,任由皇子出京的考量缘故,担心在地方上拉拢官员,结党营私。
魏王笑了笑,说道:“还好,这次陪着贾子钰出征,也没有立多少功,主要是增长了不少见识,贾子钰文韬武略,让人受益良多。”
赵启恭维了一句,笑了笑说道:“卫国公的确能征善战,乃是一位不世出得名将。”
这等封疆大吏,说话的确是滴水不漏,让人各种舒服。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朗声道:“赵中丞,自山东白莲起事以来,如何?”
赵启道:“余孽方面倒不敢说彻底扫除,但已然销声匿迹,锦衣府卫目前也在派探事详查。”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得严查,赵王余孽袭杀皇室,可谓丧心病狂,决不能容许这样的人继续猖狂。”
赵启道:“王爷所言甚是,眼下,山东府卫兵马也在配合锦衣府卫,对这些歹人严厉清查,除恶务尽。”
魏王陈然轻声道:“赵中丞乃当世名臣,这些小事,应不是什么问题。”
赵启苦笑一声,摇头道:“下官碰到白莲逆党附逆作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否则,以他在山东招怨推行的新政之功,此刻应该是入阁了才是。
魏王陈然道:“以赵中丞的能耐,纵是遇着坎坷,也能履险如夷,小王听说了,这次推行新政,山东方面也在全国前五之列。”
赵启唏嘘道:“可惜是戴罪之身啊。”
魏王陈然恭维道:“父皇圣明烛照,应是看重赵大人之才的。”
而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外间一个仆人进入屋内,禀告说道:“殿下,楚王殿下来了。”
原来楚王陈钦先前去了北平经略安抚司解送一批军械,算是与边将交好,在半月之前,听到卫国公率领军兵从倭国返回,连忙率领一众扈从,自边关迅速而来。
楚王想的是,随着贾珩一同返京,自己在后方坐镇,操持军械粮秣运输的功劳,也能更显眼一些不是。
不大一会儿,楚王陈钦在一众扈从的陪同下,快步进入莱州城,然后在扈从陪同下,向着莱州府衙而去。
正是傍晚时分,晚霞漫天,照耀在庭院之中,恍若为亭台轩阁染上了一层金红纱衣。
贾珩此刻伸手相拥着明正天皇,轻轻噙住丽人娇小莹润的耳垂,低声道:“兴子,好了。”
明正天皇那张白嫩香肌的脸蛋儿之上,玫红气晕团团,美眸眯成一线,似沁润着幽然雾气,原地画着圈,似仍有些贪恋贾珩的温存。
闻言,轻轻哼了一声,低声问道:“贾君,没有耽误你的正事吧。”
贾珩道:“到了大汉,也没有太多其他正事。”
就在两人腻歪不停之时,却听得外间女官说道:“陛下,外间的人说,楚王有要事来见卫国公。”
贾珩伸手轻轻抚了抚明正天皇脸蛋儿上垂下的一缕秀发,道:“我沐浴一番,去去就来。”
明正天皇轻轻“嗯”了一声,道:“贾君去罢。”
贾珩也不多言,快步出了厢房,前去见楚王陈钦。
楚王陈钦此刻正在与魏王陈然叙话,哥两个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楚王沉吟片刻,低声说道:“魏王弟这次前往倭国,可见一些新奇之事?”
他虽然没有如魏王一般在前线出尽风头,但如果没有他坐镇后方调度粮秣和军需,这场胜仗也难以打起来。
父皇应该不是识人不明之人,能够看出他在战事中发挥出得作用来,毕竟当初父皇同样不是能征善战的藩王,也一直在后方整备粮秣。
魏王陈然道:“倭国如今尚在诸侯混战之时,他们的征夷大将军,掌握统帅兵马,征讨之权。”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外间的仆人,说道:“卫国公来了。”
两人连忙起得身来,相迎而去,只见卫国公贾珩从不远处过来,脸上见着温煦笑意。
贾珩说着,快步而行,拱手致歉道:“让两位王爷久等了。”
他刚刚还洗了个澡,否则,回来之后,实在不像话。
不过他在后院炮火连天,让魏楚两藩在外间等着。
楚王起得身来,略有几许热切的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问道:“子钰,你什么时候回京?”
贾珩道:“等这两天江南水师在莱州府暂且驻扎以后,诸事进行之后,就可前往神京。”
魏王陈然沉吟片刻,道:“子钰,这水师当如何是好?”
贾珩道:“登莱方面水师还有一些岸防军卒,暂且将江南水师驻扎此地,等再行募集、抽调五万,最好从地方卫所中提调精通水性的水卒,原本的军籍留在原卫所,临时加以补贴,能够减轻一些军费负担。”
一些地方卫所的兵丁,常年处于无事的状态,不如抽调出来,然后用为水师,也能大大缩减军费开支。
魏王陈然眼眸一亮,说道:“子钰此法甚好。”
贾珩道:“还是得精兵简政,非战时,常备兵马也要勤加操演,不能局限于兵种,还当舟船、弓马俱皆娴熟。”
其实,精兵简政有精兵简政的好处,但冗兵冗员也未必有错。
通过让社会闲散人员就业,解决一些社会不安定因素,一般而言,一个人再能打,可能也不如五个人、十个人数量上的碾压差距。
这就是农民起义军动辄数十万的道理,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楚王听着两人叙话,目光闪烁了下,心神之中,不仅就有些起伏莫名。
这一路而来,魏王跟着贾子钰究竟学了多少治国理政的能耐?还有行军打仗的谋略?
贾珩也不多言,抬眸看向两人,笑了笑道:“天色不早了,魏王殿下,楚王殿下,一同用饭吧。”
他方才为国争光,大耗体力,这会儿的确也有些饿了。
两人点了点头,然后落座下来。
楚王道:“子钰,听魏王弟说,这次在倭国,火铳利器大放异彩,女真八旗精锐一战而折损大半。”
贾珩道:“女真八旗精锐如果出城野战,我汉军水师或还忌惮几分,但偏偏据城固守,我大汉火铳之利甲于天下,彼等在城中只能被动挨打。”
楚王点了点头,说道:“以后如果攻城拔寨,这红夷大炮能够以骡马随军而行,也就好了。”
贾珩道:“现在红夷大炮已经做轻了一些,余下就是将铳弹的威力再提升一些,军器监那边儿不能固步自封,当继续精研火器。”
等到了神京城以后,他如果没有什么事,还是将精力更多用在搞一些军工发明上。
魏王陈然默然片刻,说道:“子钰,刚刚与赵大人谈论了下,除却粤西之外,大汉诸省新政已经陆陆续续推行,清查出隐匿田亩在诸省记录在册之八成。”
粤西土司方面可以说已经开始动刀动枪了,许多宗族家老还有一些土司,根本不想交出土地,联络同族丁壮,持械与粤西以及粤东的官军械斗,为此闹出了不少冲突。
不过,大汉官僚机构自身就能解决,倒也不需贾珩这位卫国公出动。
贾珩道:“新政推行之后,国家财库丰裕。”
其实,相比军事上获取的胜利,新政之功才是千秋不易的威望之基,让他娶了钗黛。
魏王语气之中不无激动,说道:“听说自一条鞭法推行以后,去岁夏秋两税合计而言,折色白银已近两千五百万两。”
这都没有算一年五百多万两的盐课,一年六百万两的海关关税,如果再加上一些其他林林总总茶课、杂税、契税、矿税以及一些商业税。
大汉某种程度上达到了清朝康熙年间的水平,一年税收四千万两的财政收入。
离乾隆年间的岁入小五千万两还差上一些,但让过惯了苦日子的大汉君臣,一下子觉得被幸福大礼包砸中。
这样的财税收入,当真是一改往日捉襟见肘,原本拖欠的官员俸禄也都足额发放,原本对新政的攻讦之音也都减少了许多。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财政宽裕,明年就可动兵,平定辽东了。”
记得,在平行时空的大明,前明之时的一条鞭法推行以后,清查出隐匿田地2.8亿亩,按官田五升三合五勺、民田赋税三升三合五勺而计,也就是分别0.0535石,与0.0335石,增税计一千多万石,根据明中期一两银子可购买两石米算,增加了大约六七百万两白银的收入。
如果再加上此世的摊丁入亩,可以说每年为朝廷增加了税赋达到近千万两之巨。
而这些年不停的整军、惩治贪腐、开海通商以及增加盐课,国家基本是处于财政结余的状态。
而朝廷有了这么一笔可以细水长流的银钱,许多事情办起来也就方便了许多。
魏王陈然沉吟片刻,感慨说道:“去岁屡次用兵,倒也靡费不少国帑,近二年打了不少仗,将校抚恤、赏赐,粮秣消耗,更是不可胜计。”
贾珩道:“国家财用,费以养兵,抵御外侮,这些银子就花的值。”
魏王陈然自觉一时失言,连忙悻悻然不言。
楚王笑了笑说道:“子钰所言甚是,不然如弱宋,国用虽富饶,但却岁币投于北虏,倒不如为我大汉将校兵卒所用,扬我国威。”
当着军方第一人,在说军费大高,这不是找不自在又是什么?
贾珩道:“等北虏一平,九边边镇就可酌情精简裁撤,将镇关北移,那时,军费开支也就相应减少了。”
这就是明代和清代的区别,明代近九百万石禄米供养藩王,山西河南两省之粮供给藩王不足一半,等到明亡之时,这些藩王可以是一点儿银子都不出。
而清廷则是将军费开支作为大头,所谓康熙年间,“以兵饷居其八”。
乾隆年间,“兵饷一项,居国用之六七”,军费都是一千多万两,小两千万两之巨的庞大开支。
清廷在前期和中期能打下一个海棠叶的广袤疆土,也就不足为奇了。
幸在陈汉部分汲取了明廷灭亡的教训,对藩王还做出了一部分限制,才不至局面崩坏太狠。
几人议论着,开始用着饭菜,随意议论着一些风花雪月之事。
待送别了楚王、魏王两藩,贾珩也没有多待,返回后宅,看向已经沐浴而毕的兴子,那奶洗的肌肤白腻如玉,眉眼间笼着甜美与明媚的气韵,轻声说道:“兴子。”
“贾君,你回来了。”明正天皇目光依恋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近前,抱住了贾珩的腰身。
贾珩道:“等后天,咱们就启程了。”
说着,捏着丽人的下巴,凑到莹润微微的粉唇,噙住甘美。
这位樱花国天皇,的确是稀有品种。
另一边儿,魏王回到下榻之所,坐在一张木桌之畔,眉头皱了皱,仍在思索着方才之言。
担心自己一言有失,引起贾珩对自己的疏远。
邓纬抬眸看出魏王的心思,低声道:“王爷不必忧虑,卫国公气度豪迈,远超常人,不会因一事而生芥蒂。”
魏王点了点头,担忧说道:“方才也是一时失言,不过穷兵黩武,威加四方,的确不是长治久安之策,暴秦二世而亡,杨隋神器未及三代,前车之鉴。”
这就是执政思路和底层逻辑的迥异。
邓纬皱了皱眉,眸中现出思索,说道:“卫国公之道,原就与儒学相悖,不过如今因挟大胜之势,朝中文臣皆充耳不闻罢了。”
换句话说,乃是以军事上的不断胜利和财政改革增量蛋糕,配合大汉中兴的“宏大叙事”,暂时抵消了来自儒学门徒的质疑。
但这种良好局面势必难以持续。
所以贾珩只做不说,造成既成事实,如果海贸真的为大汉提供关税近千万两,那闭关锁国如晚清,也不再提禁海一事。
魏王道:“不是不打仗,而是还要量力而行。”
邓纬道:“王爷说的不错,王爷不必沮丧,卫国公一向是胸有丘壑的,打仗从不打赔本之仗。”
魏王道:“这倒是,子钰不是简单的武勋,其有管乐之才,倒是有些像那辅佐文王的姜尚,只是……太过风流了一些。”
邓纬闻听恩主赞誉旁人,所谓文人相轻,心头难免生出一股嫉妒。
但片刻之后,将异样心思压下,如能辅佐王爷,将来如高仲平一般出将入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高仲平的入阁为首辅,的确激励着不少举贡为官的读书人。
魏王陈然感慨了两句,也不再说其他。
之后两天,贾珩让江南水师提督韦彻率领江南水师,在登莱海港之中驻扎,而后,在锦衣府卫缇骑的簇拥下,随着魏王陈然以及楚王陈钦前往神京。
崇平十八年,八月初五,神京城——
正是盛夏时节,夏日炎炎,蔚蓝无垠的天穹晴空万里,不见一朵云彩在天空出现。
崇平帝则是率领一众大汉文武群臣,隆重地迎出了神京城,立身在城门楼上,眺望着。
贾珩此战率领水师前往倭国,歼灭女真近四万精锐,更是一举让朝鲜与倭国臣服,可以说,这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基本实现了贾珩当初所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虽说先前已经给贾珩赐婚钗黛,但该有的“礼贤下士”之举还是有的,无疑更是惠而不费的行为。
而一架淡黄色的罗伞伞盖之下,崇平帝抬眸看向官道尽头儿,那双冷硬淡漠的目光中,不由现出一丝别样意味。
子钰回来了。
这时,一个身形高大、面皮白皙如玉的年轻内监,自不远处快步而来,语气之中难掩欣喜之意,说道:“陛下,卫国公的车队来了。”
崇平帝刚毅面容之上似是现出一丝笑意,说道:“诸位随朕一同迎迎。”
在场一众大汉文武群臣,随着崇平帝下了城门楼。
这已经不知多少次了,这位卫国公这几年真是每每出征,都能凯旋而回。
而这时,贾珩与魏王陈然、楚王陈钦并辔而行,手中挽着缰绳,快步来到近前。
贾珩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一旁的侍卫,行礼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王陈然与楚王陈钦也纷纷行礼,唤道:“儿臣见过父皇。”
魏王陈然此刻被一道道目光注视着,只觉得心神都在微微灼热起来。
他随着贾子钰前往倭国,这次是露了不小的脸,想来满朝文武对东宫人选,心头已经有了答案。
而楚王的神色则要正常一些,不过,心底也有几许欣然莫名。
崇平帝身形比往日更清瘦了一些,原本有些黢黑的脸颊凹陷,似乎更为憔悴,此刻看向魏楚两藩,点了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崇平帝两道瘦松眉之下,凝眸看向贾珩,目光涌动着丝丝缕缕的复杂之色,而眼前少年的确是风华正茂,英姿勃发。
怪不得京中过往时有流言,非具人臣之能……
事实上,如今的贾珩也不过年方十八,但已是国公之爵,加之文韬武略,才华惊世,崇平帝难免心头异样。
而崇平帝在前不久,还出了一些变故,就是有一次在夜中批阅奏章时,突然就晕厥在书案上,差点儿吓坏了整个后宫。
最终崇平帝歇息了两天,严令不得外传。
不过,当这位中年帝王看到两旁的魏王、楚王之时,心头的那股异样之感,消散了许多。
不管如何,魏楚两藩也在迅速成长。
而就在不远处的大汉群臣班列,内阁首辅李瓒、次辅高仲平也都看向那翁婿两人,面上就有几许莫名之色涌动。
卫国公自微末而起,这几年南征北讨,屡立战功,如今又平了倭国和朝鲜,辽东被平灭,也指日可待。
而卫国公还不到二十岁,等新君嗣位,如何压制?
崇平帝笑了笑,道:“子钰这次奔波劳苦,辛苦了。”
贾珩整容敛色,拱手道:“圣上,为国效力,为社稷效死,不敢言苦。”
崇平帝抬眸看向恭谨一如往日的蟒服少年,笑道:“走吧,朕已经在熙和宫中设了宴,为子钰与诸位将校接风洗尘。”
此刻,领兵来此的不仅是贾珩,还有江南水师提督韦彻,水裕、安南侯叶真之子叶楷等一众大大小小的武将。
贾珩朝着那中年帝王道了一声谢,然后随着崇平帝向着熙和宫而去,仍旧是贾珩驾着马匹,沿着街道向着宫苑缓缓驰去。
这凯旋归来,驾车御马而奔,几乎成了君臣或者说翁婿两人之间的惯例。
而身后不远处,一众大臣与魏王、楚王缓步行着,与一旁的官员低声交谈。
此刻,轩敞、笔直的街道两旁,也有一些百姓隔着禁军护卫,翘首以望看向那少年。
自从卫国公领兵出征以来,可谓连奏凯歌,捷报频传。
御辇之上,崇平帝看向那少年坚毅的背影,说道:“子钰,倭国这次平复以后,北伐平辽,应该就在这一二年了吧?”
他的身子骨儿最多还能再撑五年,那时,就要让太子监国,他在重华宫荣养,希望辽东能够尽快平定。
可以说,这位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在位期间,平定辽东。
一旦平辽,毫无疑问,此后的历史评价肯定要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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