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十四天,李臻跑完了弘农全郡十处之地,返回了商县。
而今日,是第十六日。
第十五日,他和高德导航一起把商县的地耕了一遍。
同时还创下了一个记录。
因为已经超过了原计划的十天之期,心里愈发焦急的李老道干脆都不吃饭了,带着杜如晦连续跑了三天。
然后在耕完了商县之地入城后,创下了一顿饭单人十二个饼子,七碗羊汤一盆肉的壮举。
没办法,太饿了。。
普通人要是饿三天早没劲了,俩人还能跑到城里喝汤,纯粹是因为修炼者的体格子好。
而出城后来不及休息,俩人便要往上洛走。
商县属于弘农通往其他处的岔口。
一路向南,是上洛。
一路向东,是龙门。
道路分叉口都不远,沿着城门出去走个不到二十里就到了。
而此刻的俩人看着那一边喊着“十万火急”一边让自己二人让开的军卒,李臻是第一次见这阵仗,可杜如晦的反应却不慢。
瞬间操持着胯下的乌龙骓下了官路,把道路给让开了。
还对李臻喊了一声:
“道长,快让开!”
李臻本能的往旁边一让,那一人双马便在一路马蹄声中,越过了二人,朝着远方跑去。
掀起了一片烟尘。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向了杜如晦。
这半个多月的相处,高德对于李老道来讲,就跟个百科全书一样。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牛到不行。
而见他看自己,杜如晦同样皱眉想了想,摇头:
“想不通……此地为何会有战事?弘农你我这一路也没见什么匪首山贼,郡中一路安稳,怎么会有……嗯?“
看着他忽然不说话了,李老道忍不住来了一句:
“你要是为了戏剧效果……我劝你大可不必……”
这么多天,李老道习惯了杜如晦的好为人师,杜如晦也习惯了守初道长嘴里偶尔就会冒出来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语。
所以只是继续沉思。
接着大概又过了几息,他说道:
“难不成……是河东那边?”
被他这么一提点,李臻忽然也想起来了。
史书上不就说……大业十一年冬到十二年春,出任山西河东抚慰大使的李渊在河东遭遇叛匪毋端儿,两军相遇,大战立起,李渊奋勇作战,射毋端儿于马下。
匪类人头割成京观置于路边,以儆效尤。
平定了这股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反复横跳的叛匪么?
但这话肯定不能和杜如晦说,但不妨碍他把杜如晦当枪使。
为了确认,
他撺掇着对方:
“老杜啊,
要不……你追上去问问?”
杜如晦立刻一脸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道长对在下难不成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背插令箭,
一人双马,肯定是军情急报。追上去?莫说追上去了,便是远远的喊一声留步,
被那军卒上报朝廷,追查下来,
我杜家恐怕都是夷族之罪。何至于此?”
“哈哈,
开个玩笑玩笑话”
李臻摇了摇头,
操控着追雷重新回到了官道上:
“咱们走吧。”
“……嗯。”
杜如晦再次看向了北边的方向一眼,没说什么,
和李臻一同也加快了脚程。
河东匪患,不除难与百姓安定不假。
可上洛那边,眼下春耕已经到了尾声,
若在不速度快一些,
耽误的人更多。
孰轻孰重,
他自然分得清。
河东,
霍州。
“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钟声响起,城门缓缓关闭。
霍州城外,
遍地尸首。
大多数尸首死时,都是背朝霍州而亡。若是有经验的将领见到此景,不需以军服判断,
只需看一眼,便知道谁攻谁守,
谁胜谁败。
而伴随着鸣金收兵,战场之中那些装备明显优良于对方的兵卒同样开始撤退,
搀扶着同伴治伤,或者喘息着坐在地上休息。
霍州城外两里。
中军大帐。
那个名为“元霸”的半大孩子打了个哈欠。
“哈……唔。”
他似乎很无聊,
又似乎很困。
打完了哈欠,目光便落在了军帐内的一个身披盔甲,看起来有着几分老成的年轻人身上。
可年轻人却没看到他的目光,而是站在中年将领身边,与其一同盯着桌子上的兽皮地图。
见状,半大孩子无奈的撇了撇嘴,又看向了那坐在几个将领下首方向,
身披大氅,眉毛如剑如刀的女子身上。
眼里有着藏不住的好奇。
而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孙静禅露出了礼貌而和煦的微笑。
不娇羞。
反倒有种不让须眉的英气。
半大孩子陡然来了兴致,两条粗眉好似有生命一般律动了起来。
如同波浪。
孙静禅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做鬼脸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对方那浓眉大眼阔鼻宽口的模样搭配这表情太好玩了一些,
气息里都带出了一股笑意。
见状,半大孩子更来劲了。
可就在他要和这个……看不出男女的客人玩个用眉毛跳胡旋的把戏时,外面的号角声陡然升起。
瞬间吸引了整座军帐的人把目光投向了外面。
半大孩子也不敢玩闹了,甚至还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自己爹爹。
接着,百息之后。
脚步声起。
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
“将军。”
“进。”
随着中年将领的声音,大帐门帘被掀开,一个身上还带着血的年轻将领夹着头盔走了进来。
“哥!”
半大孩子忍不住喊了一声。
年轻将领微微点头后,直接对中年将领抱拳拱手:
“禀将军,霍州方敌将鸣金收兵。此战我方折损骑兵百七,部曲六百。斩敌约……”
说到这,他不知为何忽然停顿了一下,接着才说道:
“九百。敌方虽然装备落后我等,但意志顽强,不可小觑。”
一百七十骑兵,六百部族,才斩敌九百。
虽然不说落败,
但也不能说是胜利。
而听到他的话后,中年将领的眼里却闪烁起了丝丝光芒。
片刻,他点点头:
“嗯,
辛苦。建成。”
一旁的老成年轻人赶紧拱手:
“将军。”
“带监军巡查战场后,
拟表上奏。”
“领命!”
老成年轻人躬身颔首后,对一旁看起来一名很和气的肥胖监军说道:
“监军,请。”
肥胖监军不知为何,笑的很是灿烂,点头说道:
“不敢,大公子请。”
二人一同走了出去。
“各军扎营驻守,放出探哨,明日再战。”
“领命!”
屋子里的将军们一声应喝,整齐而出。
瞬间,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四个人。
那半大孩子。
孙静禅。
年轻将领。
还有稳坐大营的中年将领。
可谁也没说话,而是等到门口的人走远后,中年将领才看向了年轻将领:
“伤亡如何。”
他再次问道。
而这次,年轻将领嘴里的数字变得有些微妙了:
“回父亲,骑兵伤百,死亡十四。步卒阵亡二百四十余。杀敌千五之数,对方鸣金时本可以再次追击,但孩儿恐防有诈,便下令退兵了。”
听到这话,中年将领又沉默了片刻,说道:
“让建成在给一百金。让那胖子把折损的战马报成飞马城的坐骑。”
“是!”
说完,年轻将领对半大孩子笑着说道:
“元霸,哥给你带回来了一把大刀,走,去看看去。”
半大孩子瞬间双眼亮起了一道光,连招呼都忘记打了,欢呼了一声,直接跟着他一起走出了营帐。
瞬间,帐中只剩下了两人。
中年将领看着孙静禅,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知少宗主对这般处理可还满意?”
孙静禅拱手:
“李公言重了。静禅不过是听闻河东战事求援,心怀赤诚,来此支援李公罢了。我飞马城的战马,本就支给了李公……李公尽管安排便是。”
听到这话,中年将领摇头:
“军马贵重,皆是陛下所有。本将不敢心存私念。既然是为陛下分忧,飞马城三宗之马天下闻名,对战事获胜自是无比重要。”
似是而非之言说完,孙静禅便点点头:
“蒙得李公夸奖,静禅愧不敢当。那么……今日便如此,我三宗子弟经过这一晚修整,气力以足,明日听侯李公差遣……静禅便告退了。”
“嗯,本将还要军机推演,便不相送了。”
“不敢,李公留步。”
躬身一礼,孙静禅走出了军帐。
还没走几步,一个兵丁便找了过来,来到了她身边:
“少宗主,二公子有请。”
“有劳带路。”
“不敢,请。”
跟随着兵丁,一路来到了一处营地,孙静禅一眼就看到了那半大孩子满眼懊恼的蹲在地上,看起来委屈极了。
而刚才那年轻将领还在旁边温声安慰。
俩人身边,一把看起来乃精铁所铸的长刀不知被何种原因断成了两截,丢在了地上。
只听见那半大孩子满眼委屈的嘟囔:
“太轻了,根本不经捏!我真的没用力……哥,我真的没用力啊,它……它一掰一拽就断了……”
听着这一声,孙静禅在看那把断裂处好似破布撕裂一般的伤口,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但马上恢复了正常,轻咳一声:
“咳咳。”
听到动静,年轻将领扭头一看,赶紧起身,拱手一礼:
“李世民见过少宗主。少宗主来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