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新界屯门,毗邻海湾的青山区。
七台挖机,十五辆工程车,一百多名工人戴着头盔,身穿工服,正在挥汗如雨抢工。
陆志辉带着三十几名新界工人,开着挖机在前方开路,一车铲下去就砸碎路面,国宾建筑的工人们开始清理碎石。港灯集团的工程师手拿施工图,看着图纸,指挥工人抢铺电缆。
李成豪驱车赶来到工地,推开车门,望见艳阳高照,拿出一幅墨镜戴好,穿着白色西装走上前去喊道:“地主,在做乜啊?”
地主哥穿着西装,卷起袖口,坐在一辆推土机车,双手生打着方向盘把建筑垃圾推到路边。
“奉义海集团总裁之命,旺角上海街理事亲自前来打工。”地主哥右手一换档位,动作娴熟的让人心疼,李成豪观他认真做工的样子,脸上露出质朴的笑容:“好巧呀,地主哥,我也奉总裁之命前来上工,可惜我不会开挖机。”
地主停下手来,连忙挥挥手催促身旁马仔:“傻呆呆站着做乜,还不快请李总裁去我的面包车休息?”
边个真以为李总裁是要到工地打工,那肯定是脑袋有问题,龙头坐馆派二路元帅到场必然是处理更高层面的事情,李成豪笑着坐在一辆面包车,吹着车内的电风扇,接过兄弟递来的一根甘蔗啃起来。
炎炎正午,工程队一米一米的向前推进,一辆面包车缓缓向前跟上,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健壮大汉,拉开车门,坐在车门旁吐着甘蔗渣,十余名西装兄弟跟着面包车。地主常年前往工地监工,专门买了一辆面包车用作休息,车里还有一个小型冰箱,可乐,水果什么鬼玩意都有。
浅水湾。
嘉道理别墅。
丹尼尔,嘉道理穿着西装,用着一双木筷,流利自然的夹起盘中餐。
一块黑椒牛仔骨送入口中,脸上不自觉露出美味的表情,低头扒进一口白米饭搭配,筷子又像被磁力吸引般落在一盘蚝油芥兰碗中。
瑶柱猪排汤、炭烧猪颈肉,白灼九节虾……
中电集团主席的海滨豪宅当中,整座客厅、厨房居然都是赤裸裸的中式装修,复古典雅八仙桌不提,厨房内竟然还供奉着一张灶王爷神像,点着三根香烛。
“主席,根据屯门区施工队的现场消息,港灯集团正在屯门铺设电缆,新界乡民跟国宾建筑的员工配合施工。”
嘉道理端着饭碗,吃着白米饭,沉声应道:“嗯,有人会去现场处理的,嗝,下午两点准备去电力协会开会。”
嘉道理摸摸白衬衫下肚腩,心满意足的打出一个饱嗝,作为最早来港掘金的英资商人,嘉道理家族早已在数十年的东方生活中渐渐“华化”。
不可否认,他长着一张白皮肤的脸颊,可吃着白米饭的样子越来越像個华人,中华文化也自有吸引人的独到之处。
这碗白米饭真香。
屯门工地。
“嘟嘟嘟。”
李成豪把手在西装裤腿处一抹,拿起座位旁的大哥大,摁下接通键问道:“喂!”
“边个揾我!”他神色郑重。
这种商业博弈的关键时刻,什么突发状况都有可能发生,有时候一个电话过来就是尸山血海。
电话对面,响起一道爽朗明亮的声音:“李先生,我是阿方。”
“梅小姐啊?”李成豪面色惊讶。
“揾我有事呀!”他问道。
梅艳方刚刚离开练功房,穿着一套运动服,笑道:“我想约李先生晚上打拳?”
李成豪眉头一扬,面露喜色:“梅小姐,你还要来打拳啊!”
“不怕再被我揍乜?”
这年头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打拳的朋友太难。
绝大多数打仔练拳都是为了搏出位,一上位就会把拳法荒废,一个甘心来打拳的歌星,大概率是真的喜欢拳。
何况,上回还被他K了一顿。
梅艳方手里捏着车钥匙,满面春风的走出地下车库,按开车门锁讲道:“新专辑已经录制完了。”
“我现在要筹备年底的红馆演唱会,黎老师要我好好练肺活量,不然撑不住红馆演唱会的十连唱。”
申报红馆演唱会开销巨大,唱一场浪费机会,多唱就是多赚。
亚洲星替阿梅申请的就是连开十场。
打拳可是一个练肺活量的好办法。
李成豪闻言就笑道:“好哇,好哇。”
“不过今天晚上唔得行啊,近两天有事要忙。”
“李先生在工作乜?”梅艳方脚步一顿,有点意外,脑海里不仅浮现各种恐怖电影,江湖电影的片段。
斩人。
晒马。
大血并。
梅艳方心头不禁惊惧,却听见那李成豪说道:“对啊!”
“我在工地监工,帮宾哥铺电线来着。”
马仔四眼杰快步走到面前,低声说道:“豪哥,中电的人来了。”
“不管他,继续干活。”李成豪果断道:“天王老子来了,这条电路也要铺到底!”
道路前方。
中电集团几辆工程车,无限电视台几名新闻记者,三辆军装警车组成一支人马挡住去路。
一位穿着红色衬衫的中年妇女,身材发福,五官肥圆,盘着头发,戴着丝巾。
正是一行人的带头者。
梅艳方坐在车里,静静听着那头声音,清晰可闻施工队的轰鸣声,但轰鸣声又很快吵杂的喊叫盖过。
地主大汗淋漓,满脸怒气,走到车前,拍着车门喊道:“豪哥!”
“有个死八婆说自己是太平绅士,要协调我们跟中电集团的冲突,电力一群人说擅自铺设电网违反条例,容易危害用电安全,要我们立即停工。”
“把铺设好的电路交给他们,还带了几个记者来拍照。”
“扑你阿母!”李成豪咒骂一声,对着电话快声讲道:“阿梅,我要去斩人了。”
“改天再打拳!”
梅艳方急忙劝道:“李先生,对方带记者是想要炒作舆论,千万不要跟对方正面冲突,小心被人拍照。”
李成豪心头咯噔一声:“知道了。”
挂断电话。
他迈步跳下面包车,带人走到施工队伍前,举手朝警方打着招呼道:“郑sir,你要同我和义过不去吗?”
督查郑有为面色讪讪,拿着警棍说道:“李生,伱们商业的纠纷同警方无关啊!我们只是接到警情出来维持秩序。”
“那你怎么站在死三八那边?”李成豪抬手一指,郑有为连忙带人走到路边,居中站着,梁业钿推推鼻梁的眼镜:“这位先生,请你讲话放尊重些。”
李成豪笑道:“你这个死三八长的又丑又矮,边个选你作太平绅士的,有损香江城市形象啊!”
中电集团代表,推到前台作棋子的太平绅士“梁业钿”面色愤慨,转身讲道:“警官,这涉及到人身侮辱!”
太平绅士有维护地区安宁,监察执法,乃至执行简易执法程序的权力,等于香江民间巡视官,向来跟警队、惩戒署关系良好,平时太平绅士出面处理事务的时候,都会有警员随行,胆敢侮辱免不了进羁押室走一遭,普通市民根本扛不住权力压制,可郑有为望着李成豪只敢轻声劝道:“李生,注意下形象。”
李成豪望着梁业钿的猪扒脸,越看却越觉得面熟,语气严肃的说道:“猪扒!我记得你!”
“你是不是找陈大师算过命?好巧,我也找陈大师算过命!”
梁业钿听见李成豪的询问,面色骤变,忍不住说道:“李先生,你知道陈大师的下落?”
陈琅离开香江潜逃内地,一干有关人員却是逃得了和尚,逃不庙,就算心里惊慌失措,却依旧要假装什麼事都没有发生。
好在,陈琅走后确实风平浪静,一些人都快忘掉这件事情。梁业钿都没想到有能听见陈大师的名字,这可是他最不想听见的一个人名。
李成豪嘿嘿笑道:“猪扒,有没有兴趣一起坐下聊一聊?”
梁业钿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两个人让出道路走到旁边,李成豪举起双手一拍拍道:“开工!开工!”
“傻呆呆站着等死呀!”港灯人马立即开始干活,中电集团人和记者们面面相觑,没有太平绅士带头怎么跟港灯掰手腕?
梅艳方则在驱车赶向屯门的路上。
中环。
电力协会办公室。
行业协会有专门的管理人员,并且设有轮值主席,理事,会员等职位,一同组成一个权力机构对行业进行内部管理。
艺人总会实际上也是相同的组织,对香江艺人具有不小的管理权,两个行业协会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掌握在华人手上,一个掌握在英资手上。
香江掌握在华人手中的行业协會太少,太少,仅有一个艺人总会,一个航运协会。
港府现在是鬼佬说的算,鬼佬要成立协会没问题,可为什么协会不能交给華人来管呢?
香江可是华人的香江。
这时办公楼内,一间会议大堂,一共三十二名电力协会会员、理事陆续走进大堂红堂,穿着西装在席位上做好。
丹尼尔,嘉道理坐在轮值主席的位置上主持会议,目光望向一排排坐好的会员,原本港灯集团的席位缺了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