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宫门深似海。
顾庭兰以前倒是也听说过这句话,但万万没想到这竟成了事实。
晏青丘要软禁她们,不管她的理由有多合理,她们这边都是不可能答应的。
于是,一场战斗一触即发。
但晏青丘完全没有动手,只是甩出了一堆珠子,眨眼间,皇宫消失不见,她们只看到一片汪洋大海。
而她们三个则是乘坐在一片孤舟之上,虽然没掉到海里去,却也别想再离开了。
“这是幻境?但这些海水都是真实的……”
蓝雨有些懵逼,她是专修水之一道的,水真不真,她又怎会不知道?
可正是因为这些水是真的,才更加可怕。
因为晏青丘凭空制造出了一片海,将她们困住了。
这是何等的伟力?
这手段,恐怕尊者也做不到吧?
“人间竟然能有第二个超越尊者的存在,偏偏我们居然全然无知!”
蓝雨整个神都不好了。
妙法尊者当年是多自信啊,以为她一个尊者带着七个真君就能横扫人间了。
结果,晏青丘压根都没现身。
倒是绝影冷静一些,道:“她也未必有你想象的那般强大,能制造这一片海,多半是因为宝物之利。”
晏青丘甩出那些宝珠的时候,绝影就察觉到了,那是二十四颗宝珠,每一个都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力量,而二十四颗宝珠排列成阵,她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海吞没了。
联想宝珠的模样和数量,一个词闯入了绝影的脑海。
二十四定海神珠,这可是一尊有名有姓的大神之物,当年,这位大神死在了战场,他的宝贝却不知所踪。
晏青丘可以施展定海神珠的威能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是如何得到这些宝贝的。
但这一点,绝影没有说出来。
她对蓝雨和顾庭兰都不信任。
神仙是没办法信任另一个神仙的,正如林毅所言,她们都不确定自己身上有没有仙界留下的手段,既然如此,保持对彼此的怀疑才是正确的生存方式。
绝影知道的事情更多,她可不想让蓝雨也知道。
蓝雨这会儿便没想到第二层,还觉得晏青丘可能真是因为宝物才厉害,却忽略了绝影这话语中的逻辑漏斗。
她的宝物厉害,就能否认她本人厉害了?
“看来,我们今天是出不去了。”
顾庭兰叹息一声,绝影没好气地道:“你答应了她便是,你难道觉得我杀人还会留下证据?”
绝影觉得这简直就是瞧不起她的能力。
一个专司暗杀之神,去杀几个凡人,还能留下指向她的罪证?
“我拒绝也是为公主考虑,人心难测,那狐狸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就怕她借了我们的刀,反手就把我们卖了。
就算没有证据又如何?栽赃陷害还做不到么?”
“是你把人想得太坏了,她现在把我们关起来,然后自己去杀人,不也可以嫁祸到我们头上?”
蓝雨听两人针锋相对,也是一阵头疼。
但两边都有道理啊,她该怎么办?
“要不这样吧,如果她们真的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我们就把顾庭兰杀了,反过来状告南齐朝廷,到时候我们说的话肯定更可信一些。”
蓝雨给出了一个建议,顾庭兰直呼魔鬼。
合着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就这么完成了呗!
林毅派来的这两个人哪里是护卫,分明是来要命的!
想到这两人可能是林毅安排的,顾庭兰心里更是憋屈。
明明我从来没做过坏事,为什么还是有人想要我死?
这公平吗?
顾庭兰咬着嘴唇,忍耐着心里的难过。
绝影也无语地看着蓝雨,你可真是个小天才呢?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建议,咱们等着吧!”
蓝雨:“……”
我的建议很离谱吗?
效果应该很不错才对吧?
可惜,没人理她。
三人各自沉默,晏青丘嗤笑一声,随手将宝珠们收入了袖口。
这三个人还是太笨了,当真以为她除了大杀特杀就没别的办法了么?
“来人,去把皇帝的玉玺给本宫拿来。”
晏青丘发号施令的时候,萧瑟正好路过,听到这话,也是一阵青筋狂跳。
都说妖怪会畏惧人道龙气,而玉玺更是一国气运所凝聚的核心,这狐狸精居然半点不怕,拿她的玉玺当玩具似的。
“你又想做什么?”
萧瑟直接推门而入,晏青丘轻笑一声,道:“有两个文书要加盖大印,一个是册封皇后的文书,一个是伐魏讨贼文书,你要不看看?”
萧瑟对册封皇后的文书没有任何兴趣,但对另一个文书却颇为在意,她拿过来一看,不禁为狐狸精的文采所折服。
行文用典自不必说,狐狸精的文笔一流,算是才气横溢。
但这种文章的关键不在于辞藻,而在于论辩。
文章首先论述,先有民族,后有国家。
论证了这点,再来表述梁与齐的关系,论述皇帝不行,臣子自立,乃是自古便有的事情,凭什么司马家做得,刘家做得,萧家就做不得了?
何况萧家这位还是自家兄弟亲自禅位的,南梁得国有合法性。
如今萧玥流亡在外,另起炉灶,那是她的本事。而如今梁家都有共同的敌人北魏,两家暂时联手,也没什么毛病。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在这里,进一步阐述联盟的合理性和正确性。
接着,则是揭露朝中诸公的心思,有的是出于私心,有的则是和北魏勾结,证据确凿。
最后进行总结,奸臣必须死,北魏必须灭,必须光复汉家天下。
一篇文章看下来,萧瑟也是热血沸腾,但她有一个问题。
“你列举的这些人,我一点罪证都没掌握啊!”
晏青丘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到底是小年轻,一点手段都没有,明明她都教了好多遍了。
“你是皇帝,你说有,他们就有,没有也有,先下令去抓人吧,抓一半,留一半,剩下的人会懂事的,这个朝廷,毕竟需要有人来做事。”
萧瑟:“……”
搞半天你啥也没有,就光搁这哔哔了。
但细想之下,她越发觉得这狐狸可怕。
不管是来明的还是来暗的,一旦她动手,她的猎物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听她这意思,若非是朝廷还需要有人来维持,怕是那些反对联盟的,通通都会被弄死。
这狐狸精,真有点妖妃祸国的内味了。
萧瑟心甘情愿地将玉玺奉上,加盖了两个印章。
皇帝的话便是金科玉律,哪怕有人觉得冤枉,在她的强势手腕之下,也是申冤无门。
因为晏青丘已经勾起了汉人的愤怒,当年被打到衣冠南渡,这是多丢人的事,谁又不想复兴祖上的荣光呢?
在这个时候,谁敢唱反调,谁就是敌人。
何况,还有皇帝官方人证这些人是内鬼,一棒子打下去,都没有人敢求情喊冤。
敢喊冤的就得一起挨打了。
晏青丘完全不需要顾庭兰同意,这件事已经办完了。
可怜顾庭兰等人还关在海里摸鱼。
倒是绝影先用上了天香玉露膏,在清除脸上的诅咒。
黑乎乎的软膏涂了一脸,像是做了个面膜,但绝影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真的有某种东西被拔除了,一些尘封的记忆也渐渐苏醒……
最先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却是晏青丘的样貌。
“是她!”
“怎么了?”
蓝雨疑惑地看着绝影,绝影连忙摇头。
“没什么。”
蓝雨:“……”
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有秘密!
船上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
南梁朝廷动荡之时,北方的两大阵营也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收到萧瑟密信,姜玲珑便直接和萧玥约见了。
她也知道萧玥是林毅的徒弟,都是自己人,不用太紧张。
只是她现在还没标明身份而已。
在沟通作战细节的时候,姜玲珑对萧玥也非常照顾,毕竟是徒弟嘛!
哪怕将来齐梁终有一战,但在灭了魏国之前,这两支军队绝对不会对彼此下手。
谁要是背刺了,这事捅到林毅眼前去,肯定要让他讨厌的。
面对攻心协力的梁与齐两支部队,北魏也是回天乏术。
那贺兰张月也不是没本事。
但他使用离间计,萧玥和姜玲珑都不吃这一套。
正面作战,萧玥勇不可当,姜玲珑阵法玄妙。
几万大军往那里一摆,风起,雾来,火光隐现。
你管这个叫军阵?
难怪拓跋家的那位王爷也顶不住。
换他来,他也顶不住啊!
只几日的功夫,两支军队一南一西,进逼洛阳。
亡国之难,眼看就要到来。
北魏的皇帝眼看贺兰张月也不顶用,索性摆烂了,每日也不理朝政,天天在皇宫饮酒作乐,颇有种灭亡前最后狂欢的意思。
但这一日,一个彪悍的僧人却突兀地出现在了房中。
“不堪大任的孽龙,也就只有命格还有点用了。”
来人正是灵犀尊者,他看到北魏皇帝这么不堪,也不禁叹气。
这世界的走向已经完全改变了,原本,这北魏皇帝再不堪,也有北魏的臣子撑住这个江山。
异族雄踞北方越久,龙脉被蚕食得也就越严重,人间的反抗力量自然也就更加衰弱。
可惜,这一届的皇帝太废物,而汉人一个个都离谱得很。
他们怎么会联合起来的?
正确的剧本不是应该先内斗一番吗?
这样一来,仙界也有足够的时间扶持新的强者上位。
可惜,现在局势已定,异族被灭已经是必然,他索性用这胡人皇帝的命格再做一点事。
只见灵犀尊者一抬手,那北魏皇帝的魂魄便被他拘了出来,一身血气,也被他抽到了一个小玉瓶里装下。
那北魏皇帝骤然变成了干尸,都没有人知道这事是谁干的,陪着奏乐舞蹈的宫人吓得嗷嗷大叫,慌不择路地四处奔跑哭喊着。
林毅见了这般情景,也没做任何事情。
他守护的对象,可不包括这帮蛮夷。
他只是不明白,灵犀尊者说的孽龙又是什么意思,特意跑一趟来杀了个皇帝又是什么意思。
但是,真相大概近在眼前了。
林毅继续尾随着灵犀尊者,灵犀尊者离开洛阳不远,便来到了黄河之畔。
若是从上往下看,这黄河真如一条蜿蜒匍匐在大地之上的巨龙,而洛阳所在的位置,便是这巨龙的心脏附近。
灵犀尊者挑选此处,当然也不是随便为之。
他要在这里打一个锁龙井,定住这条神龙,以确保那妖物无所遁形。
灵犀尊者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
他确定自己在人间被顾庭兰和道门仙神针对,注定不能成事,不如暂且先做正事。
就不信她们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来阻拦他布置锁龙井。
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他再向佛祖禀报,给顾庭兰好好的上个眼药,到时候再看她还要怎么向佛祖交代。
锁龙井的位置已经挑好,孽龙的魂魄与骨血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在这里挖个深坑,埋葬几千人,便可用煞气坏了此地的灵性。
正好,近日多有战事,他去战场上偷一些尸体过来,不要太容易。
这么想着灵犀尊者便要到黄河边上挖坑了。
但走到水边,他才看到有一个女子在那垂钓,但从那个女子身上,他没感受到任何危险的气息。
灵犀尊者不禁紧张了起来。
他刚才来这里的时候,第一眼可没看到人。
现在冒出个不知深浅的女人,他不免有些害怕。
“贫僧灵犀,不知何方道友在此垂钓?”
灵犀尊者真有点担心对面这位是人间护道者,说实话,有点吓人。
那女子这才揭开了斗笠,露出她那温柔端庄又充满慈爱的面容。
“你可以称我为张姣。”
张姣的模样看着便让人觉得安心,她解封的程度越高,看上去便越慈祥。
灵犀尊者也不由地放下了戒心,道:“张道友可否换个地方垂钓,贫僧在此地有些事情要做,恐怕会惊了道友的鱼。”
“无妨,我要的鱼,已经上钩了。”
说罢,张姣收起了鱼竿,灵犀尊者一看,那鱼钩竟是直的。
如此鱼钩,怎能钓鱼?
恐怕,她钓的不是鱼,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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