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是已然破境炼虚四、五年的罗凌甫坐镇,又有大名鼎鼎的剑宗左剑随护,新郑、宛丘、随城、九江、寿春、姑苏、会稽等七大行走看押,上百学宫修士包围,芒砀山无人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麻衣出来,指认与吴升相关之人。
被指认的结果,是被带回学宫,还是就地审讯,无人可知。
新郑行走郑简子道:“麻衣,把人找出来,或可赎你罪之万一。”
麻衣忍不住哈哈大笑:“或可?”
郑简子不动声色:“莫要自误,认人吧。”
麻衣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望着人群中那些熟人,其中有狼山旧人、有这几年潜伏芒砀山周围获知的吴升门客,看着他们或是紧张、或是愤怒、乃至绝望的神情,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此刻的自己,便如命运的主宰,这些人生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唔,或许他们不会死,但落在学宫手上,作为通缉要犯的同谋,也许他们的未来比自己这个将死之人还要不堪吧?
虽然早就看清了要指认的人,但麻衣还是决定慢慢来,不着急,他从第一排左首看起,目光稍稍停留,看向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
然后是第二排,目光在冬笋上人身上停留片刻,见他格外紧张,麻衣心中大笑,他决定跳过去,给他一点幻想。
于是目光跳了过去,眼角余光依稀可见冬笋上人眼中的不解、迷惑,以及惊喜。
惊喜吗?那就给你一個巨大的惊喜!
麻衣跳过去看了几个人后,目光又移了回来,眼神中满是戏谑。
冬笋上人和他对视着,一颗心沉到谷底,满是绝望。
麻衣嘴角微微一笑,冬笋,第一个就是你吧!
正要开口,忽见一道银月蓦然出现在麻衣头顶,向下狠狠击落。
左剑叱道:“好贼子!”心神动念之间,重岳剑飞出,迎着弯月飞去。
郑简子、常子升、随樾等近处的学宫行走也各出法器挡格月光,在麻衣头顶布下数重遮护。
一片璀璨的光芒交织下,弯月瞬间变化几个转折,以奇诡的角度穿透下来。
这一下当真出人意料,堂上稳坐的罗凌甫脸色一变,坐不住了,袖口开合,飞出个急转的风旋,风旋急转之间,撕扯着弯月,弯月顿时被带得有些偏离,只有三分之一扫中了麻衣。
但麻衣本就身受重伤,又被封了气海,被弯月扫中头顶后,根本无力抵御,身子一僵,当场毙命。
罗凌甫身形在堂上消失,向着左侧山头轻飘飘飞掠而去。
左剑叫了声:“围山!”
七大行走有五位都带人紧随罗凌甫和左剑而去,只剩郑简子和常子升控制现场。
但现场已然一片大乱,金无幻、万涛谷主、冬笋上人、鹰氏兄弟、马头坡六友,以及卢夋、董大等人趁乱逃走。
见庸直望着那座山头还在犹豫时,卢夋拽住:“快走!”
庸直道:“大夫来救我们了,为此身陷险境,怎么能一走了之?”
卢夋急道:“没有我等累赘,大夫走起来才更容易!”
庸直叹了口气,他知道卢夋说的是事实,谁也没想到今夜会被稷下学宫突袭包围,如果不是自己等人的原因,大夫又怎么会回来杀人?
小环跟随在庸直身边,问:“爹爹,我们去哪里?”
庸直道:“九真!”
眼见他们这些人趁乱逃走,卢芳和元司马才慢慢配合郑简子和常子升控制局势,二百多人的现场,逃了十多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
所有人都仰头望着西侧山峰,知情的,不知情的,都觉大快人心,默默祷告着山上出手的人不被抓到。
出手的人当然就是吴升,为了及时射死麻衣,他连地洞都来不及挖,此刻只能在密林中逃窜。
这是最为危险的时刻,身后飘然上山的是入了炼虚境的罗凌甫,虽然是初入炼虚,却也是实打实的炼虚,绝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匹敌的。
除了罗凌甫,还有左剑和随城行走随樾、九江行走连铮、寿春行走景泰、姑苏行走赵公、会稽行走邢于期,以及他们麾下各自学舍的门客。
一位炼虚、一位炼神巅峰、五位资深炼神、七十余炼气士。
就算是炼虚境,被这么一股力量合力追捕,也只有避让的份,何况吴升。
罗凌甫和左剑直扑吴升发箭之处,五位行走则带领麾下门客包围山麓。
吴升直接向着东北方向冲了下去,速度飙到极致,离着山脚已然不远,斜次里赶过来十余人,为首的高声叫道:“贼子在这里!”
双方迅速接近,眼见将被拦截,吴升飞出一柄长剑,漆黑的夜晚忽然闪起刺眼的白光,一声鸡鸣响起,东龙山上的方白剑奉召而出,直接向着为首之人斩去。
那人飞出道黑光,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法器,与方白剑交手一合,黑光呜咽一声,被当场逼退。
与此同时,飞鸿剑和翠镯出手,两名在前路挡道的炼气士应声而倒,吴升自他们腾出来的空隙中穿出,转眼就冲过去老远。
罗凌甫已经登上山头,衣袂飘飘,如鹰一般向这边掠下,落地后问:“人呢?”
两名救治伤者的学宫修士指向正东:“随行走已经带人追上去了……”
罗凌甫身形再起,飞掠过去,上至一处山梁,凝目向远处眺望,只见七道身影正在向正东方向狂奔,应该便是追击的随樾等人,只是见不到吴升。但依据随樾等人的路线,也能判定出吴升逃遁的方向。
左剑追了上来:“奉行!”
罗凌甫指着远处道:“看见了么?让后面的人从南北两面包过去,到那座双峰山下汇合!”
指令非常明确,左剑返身布置,罗凌甫则继续向前飞掠而去,追不到半里地,地上又有三名伤者,他们向罗凌甫指明方向,于是罗凌甫继续追击。
前方密林外爆出一片剑光,罗凌甫穿过树林,眼前是乱纷纷斗法的残迹,三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一人正抱着受伤的随樾,慌乱的惊呼:“行走!行走!醒醒……”
见了罗凌甫,语中带着哭声,向北方一指:“贼子往那边去了,行走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