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进山收获不佳,江澜回来时只带回了一只兔子。
一路上他都在想应该怎么做才好吃,有些小麻烦。
所幸天还早。
走在村子时,他感觉到了几道奇怪的目光。
是一些妇女,似乎在观察他。
不知为何。
“今天我有些不正常吗?”
江澜无声自语,他并未发现自己有何不对。
倒也没有多想,而是迈步往家里走去。
进入院子,并未看到小雨,正常时候小雨会坐在门口等他回来。
偶尔给菜浇浇水。
带着些许疑惑,江澜走进了房间,此时小雨正坐在椅子上吹着自己的手臂。
是上面的鳞片。
神色不好,眼中透露着委屈。
“怎么了?”江澜把兔子放下,伸手摸了摸小雨的头,关切道。
“鳞片。”小雨抬起手给江澜看,声音带着委屈。
“烫到了?”江澜蹲下抚摸了下鳞片。
很光滑,并没有任何伤势。
“不是。”小雨低头有些无措道:
“是,是被人看到了,她们好像都认为我是妖怪。”
江澜眼里有些意外,宽慰道:
“没事,先看看情况,这几天先别出去。”
他明白刚刚为什么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了,是因为小雨是妖的事被发现了。
他们在害怕,也在猜测。
妖,在大荒不少见,但对普通人来说也没有那么多见。
每见一次都是血光之灾。
小妖伤人不计其数,西荒村子因为一只妖导致灭村的,不算稀罕事。
大荒世界连他都要小心谨慎,何况小小的村落?
一只妖能让一整个村畏惧担忧。
人妖殊途。
仙人两隔,观念自然不同。
“嗯。”小雨微不可查的点头。
刘大柱家。
“妖?怎么会,是不是你们看错了?”刘大柱听完自家婆娘的话,难以置信。
“我一个人看错总不能全部人都看错吧?真的是妖。”刘大嫂害怕,对方就住在他们家不远。
“不不,不太可能,他们家住在我们家附近这么久,如果真的是妖怪怎么会这么平常?
而且这几个月你们又不是没有相处过,对方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
江小兄弟我也了解,他不像什么坏人。”刘大柱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你一个粗汉子了解什么?那可是妖,妖多危险啊?隔壁村就是因为妖没的,当家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刘大嫂有些着急。
“可是村子这几个月也没有什么问题,或许是江小兄弟婆娘因为其他原因生了怪病?
虽然没怎么见过对方,但是江小兄弟”
没等刘大柱说完,刘大嫂就立即道:
“别说这些了,那万一呢?”
刘大柱哑然,沉思了片刻道:
“村子暂时没有积蓄,又在过冬前,别说请不来仙人,哪怕够了也是耗费所有。
村子过不了冬。”
过不了冬就都会死。
刘大嫂张了张嘴巴,试着道:
“那报官呢?”
“丰城就那么点人,没有仙人同行,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说来说去还是我们这一代太偏了。”刘大柱叹息。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那么多村子干嘛非要来我们村子。”刘大嫂瘫坐在一边。
“还是再看看,或许真的只是误会,我还是相信江小兄弟的为人。”刘大柱宽慰自家婆娘。
次日。
江澜告别小雨,出门打猎。
来到村口时,一些人看他的眼神跟昨天不一样。
或者说跟回来时那些妇女看他的眼神一样,带着一些忌惮,一些畏惧,一些敌视。
可以理解。
因为江澜的加入,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
似乎大家都有些担忧,甚至下意识远离了江澜。
有些防备的样子。
“不用太在意,没事的。”刘大柱来到江澜身边说道。
之后他们便进山打猎。
这样的日子一直在维持着。
五天之后,江澜开始听到一些声音:
“妖就妖,但也不要凑到人中,无冤无仇的。”
“对啊,我们还想多活两年,家里还有老人孩子需要照顾,也不容易。”又有人道。
“这里听说离仙人居所不远,哪天仙人就来了。”
“大家共事这么久了,总得给条活路啊。”
有些人说话还算委婉,而有些人说话就直接了一些:
“谁知道会不会吃人,孩子还那么小。”
“别说了。”刘大柱怒吼一声。
其他人这才停下来。
“还打不打猎?都想今年冬天冻死吗?”刘大柱扛着工具进山:
“不想打了就自己回去。”
其他人再不敢开口说话。
江澜保持着沉默,跟着进山,确实需要有些收获,不然冬天过不去。
他其实想过解释,但是
他们认定东西,任你如何解释都没有用。
妖就是妖,哪怕不是妖,他们认定了,那还是妖。
人心的成见,如同一座大山。
可哪怕如此,他也应该解释,可
真的不是人。
回答一句不会吃人,那便是承认是妖。
最后江澜只是在人群中回了一句:
“小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立即有人问。
“人都解释了你问那么清楚干嘛?”刘大柱没好气的说道。
其他人闷不做声,只能先解决过冬问题。
日子过的很快,小雨已经有六七天没有出门了,暂时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夫君的脏衣服不少,她想去江边洗一下。
在院子左右眺望了下。
特地挑了人少的时候出门,一时间她发现自己竟有些害怕遇到人。
只是来到江边,发现这边有人,她吓的躲了起来。
很快就听到了她们的讨论声:
“你们说她是什么妖?那身上的鳞片,看了我做了两天的噩梦。”
“真别说,那鳞片确实恶心,难怪她搬来时那么热都不舍得露点胳膊出来,洗衣服的时候也是如此。
我还以为跟杨家小娘子一样,是刚刚嫁人羞涩,不给其他人望到了。
现在想来诶,是妖啊。”一位大妈打了个哆嗦。
“看样子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人面兽心。”
“是啊是啊,都不知道她吃的是什么,万一就是生肉呢?”
“你们说一直在我们村也不是个事,得想办法把她赶走啊。”
“现在要过冬,没办法。只能希望有仙人路过,刚刚好看到我们的苦楚,把她收了。”
“可是万一小雨姐是好的妖呢?”是杨家小娘子的声音。
“杨家小娘子你可别被迷惑了,隔壁村怎么回事你是知道的。妖就是妖谁跟你分好坏。
他们吃人害人的时候,还会去追究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吗?只会在意你好不好吃。
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心一些,别被盯上了。”
小雨听着这些话,感觉她们都理解错了。
她觉得解释一下她们就会懂了,而且她不害人,也不吃人。跟普通的妖是不一样的。
深吸一口气,小雨便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她的出现立即让其他人有所察觉,随之望了过来。
惊恐,畏惧,厌恶,憎恨,这些目光落在小雨身上,让她极为难受。
“我我”
她话还没说完,立即有人道:
“妖女。”
“我们换个地方,真的晦气。”
那些人收拾东西,开始后退离开,是巴不得远离小雨。
仿佛看瘟疫一般。
小雨低着眉,感觉有些委屈。
之后来到江边给夫君清洗衣服。
又两日。
小雨在院子弄着腌肉,他们就两口人,所以有时候会多出来。
她想弄一点给其他人,告诉她们自己真的不吃人,她们吃什么自己就吃什么。
“江姨。”
这时刘小虎三人跑到了院子中,小雨看到她们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但是又有些担心。
怕被骂是妖怪。
“江姨我们偷偷跑出来的。”林思思说道。
她齐肩黑发还是那么干净。
刘小小抓着头发,还是脏兮兮的。
没听到他们说妖怪,小雨心里就松了口气,然后起身道:
“你们等我一会。”
说着她从房屋里面拿出了个袋子道:
“姨这里还有糖。”
三人一人分到一颗糖,立即欢呼起来。
只是这时刘大嫂发现了这三个孩子在小雨这,她吓了一大跳,立即跑进来把三个小孩拽走。
“你们三个不怕死的娃子,谁让你们跑来这里的?”刘大嫂把三个小孩拉出去大骂。
小雨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小小你在吃什么?”
“姨姨给的糖果。”
“呸呸,快吐掉,你们两个手里的也是?丢掉,赶紧丢掉,再也别过去了。”
“哇哇,我要吃糖,我要嘛。”
“你再哭,你爹回来,不打断你的腿。”
小雨站在院子看着,她动了动身也没走出去。
只是看着被丢到地上的糖果,一时间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她才坐回一开始的位置,开始弄腌肉。
总会解释清楚的。
三日后。
小雨弄好了腊肉分成了七分,打算送给一些人。今天不是洗衣服的时候,大家通常会在广场上休息。
她带着腊肉往广场走去。
心里有些忐忑,又觉得会解释清楚。
只要误会解开就好了。
不多时,她来到了大家闲聊的地方。
这时候有六个人在那边聊着天,你一言我一语,好不高兴。
聊着谁家的小娘子第一天嫁人,花烛夜叫声特别大。
又聊谁家男人被自家婆娘打。
还有说隔壁村谁不孝顺,苦了老人。
什么都有。
小雨快步走了过来,而看到小雨过来,其他人就立即站了起来,似乎很担心对方突然伤人。
“你别过来。”刘大嫂立即大声制止。
小雨吓的不敢上去,她提了提手中的腊肉道:
“我,我是给你送腊肉的。”
“我们才不要妖怪的东西。”有人立即道。
“我们有多余的,你们家有孩子,可能不太够。”小雨好心道。
“那你放地上,别靠近我们。”刘大嫂指了指地上道。
小雨没有拒绝,只是蹲下去把七个分好。
“这个是给张大婶的,这个是个刘大嫂的,还有这个是给张二婶的”等分到最后的时候,小雨看了看四周道:
“这个是给杨家小娘子的,她好像没在这。”
“好,我们知道了,没事你就回去吧。”立即有人说道。
小雨低头说了句打扰了,就转身离开。
还没走多远她就听到后面的叫骂声。
“我就说不能让妖住在村子,万一就出来伤人了。”
“晦气啊,把我吓的不轻。”
“我还以为她要吃我,石头都捡起来了。”
小雨捂住耳朵,快步离开。
她在村子逛了一圈,无精打采的。
不过只要她们愿意收下肉就还好,以后总能知道她没有害人之心,不用担心什么。
这般想着她心情又好了不少,然后迈步回家。
只是刚刚走到村子她就停住了。
并非有人拦住她,也非村子发生变故,而是
她在村子垃圾堆看到了不久前送出去的腊肉袋子,那是夫君辛辛苦苦打猎打回来的,是她用心弄好的。
垃圾堆边,小雨蹲了下去,拿起袋子看了看,发现肉都在里面。
一点没有少。
“一,二,三,四,五,六,七。”
全都在这。
一时间小雨的鼻子有些酸。
她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小袋子的灰尘,然后收拾好放在膝盖上。
等全收拾好了,就提着这些东西一步步往家里走去。
到达院子时,发现夫君的弓箭已经放在了一边。
是夫君回来了。
如此小雨便揉了揉自己的脸,表现的开心一些。
而后迈步往房间走去:
“夫君我回来啦。”
刚刚进去她就有些诧异,发现夫君在收拾东西。
“夫君在干嘛?”小雨突然问道。
江澜收拾了一半东西,转头看向回来的小雨,轻声道:
“小雨,我们搬家吧,不住这了。”
听到这句话,小雨眼眶瞬间被雾气包裹,湿润了起来。
她丢下腊肉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江澜,然后大声哭了起来,释放出了这些天的委屈:
“呜呜,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们干嘛这么对我?
不跟我说话,说我坏话,我送的东西她们都直接丢掉。
好像只要跟我有关的东西,都不能吃一样。”
江澜抱着小雨,摸着她的头,不曾说话。
人心的成见,本就是如此。
红尘的苦,难言。
他未曾感受到红尘苦楚,但小雨却不停承受着红尘落下的苦水。
而他,感同身受。
这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