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胆的想法?”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声,他忽然觉得对方的眼神微妙,即使没说出来就在心里认定这是一个糟糕的主意。
“你的被通缉来源于昂热校长遇害、康斯坦丁龙骨的失踪,所以秘党误认为你是龙族派来的奸细。”陆离淡定地说,“洗清这些嫌疑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你的言灵把校长救活,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路明非心里微微一动。
从理论上来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如今这种造成这种境地的主要原因是校长躺在休眠舱里生死未知,没有他老人家的压制,卡塞尔学院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弊端,还不等他回答,陈墨瞳抢先回答,摇头否决了这个建议。
“不行。”
“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卡塞尔学院已经打扫了战场,掌握了路明非的龙化证据。先不说校方高层是否允许他这样的危险分子接近校长,就算治愈了校长,元老们会默许他这样的存在满世界乱窜?”
那双深红色的眸子再次恢复了威风凛凛,一副大姐大的气度。
路明非听着这句不带任何感情的分析,慢慢低下了头。
是啊,他是一个怪物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就算真的像是传闻中那样——他是校长的私生子,以昂热的手段也不是干不出来大义灭亲的这种事。
他,已经和平静的生活告白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但谁说我们是要回去请求元老们的原谅了?”陆离的瞳孔闪闪发亮,“他们不让我们见校长,打进去不就完事了?”
“打?”路明非慢慢走到陆离的身边,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紧接着又贴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他满脸困惑,眼睛都眯起来了:“没发烧啊,陆离教授你怎么说胡话呢?”
打进卡塞尔学院?这可能是他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开什么玩笑,那是屠龙组织的大本营,就是强如康斯坦丁,也有去无回。
别说这位看起来病恹恹,一看就没有战斗能力像是文职人员的年轻教授了。
“谁说我是说胡话了。”陆离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摇头将被路明非拨乱的碎发恢复原状,“好吧,看上去的确没有什么信服力,但我确实可以单枪匹马地搞定卡塞尔学院,还不杀一个人。”
“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自己杀回去不就得了?”路明非满脸黑线。
“我是个战士,又不是奶妈,杀进学院又治不好校长。”陆离耸耸肩,“何况我现在受了伤,要是想不伤一草一木在卡塞尔学院全身而退还真有点难度。”
路明非扯开衬衫的扣子,忽然觉得有点紧,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陆离。
“我说……你不是打算把我忽悠回去,然后里应外合让秘党逮捕我吧?”
“事实上我现在就可以强制带你们回去。”陆离微笑着说。
路明非的瞳孔忽然紧锁成一个黑点,他的眼前忽然划过飘忽的影子,吹起了强烈的风,吹得他耳膜生痛。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在陆离消失的那个瞬间头皮刺痛,凉意从脊背涌上后脑勺,那是遇到危险时身体预警。
“是言灵·刹那?”路明非心里一惊,在视野里那位年轻的教授已经消失了,就像鬼魅融入了人的影子中。
根据他所掌握的知识来看,只有高阶刹或者时间零才有这样高速移动的能力,但无论是昂热还是犬山贺,发动言灵都需要吟唱时间,哪怕很短。
可在这样的距离,他连一个音节都没听见。
“在你后面,现在相信我了吧。”陆离滚烫的双手忽然搭在路明非的肩膀上。
那一瞬间路明非浑身的汗毛倒竖,身体下意识地想要使用肘击。背后是极其危险的方位,老辣的特工可以在一瞬间拧断普通人的脖子,何况高阶混血种?
可是面对那双炽热的手,他的身体却没有一点反应,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在那双手落在肩头之际,他浑身的肌肉全部失去了控制,精神与肉体的联系被切断,好像有人把他塞到了小黑屋里面。
“别紧张,放松。”陆离平铺的手忽然在他的肩头捏了几下,“你的肌肉过度劳累了,以后少打点游戏。”
当路明非身体恢复正常的时候,陆离已经重新出现在他的前方,不远处的陈墨瞳刚从枪套里取出格洛克,还来不及瞄准。
两人的额头全部渗出了冷汗,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位年轻的教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掉他们,而他们连反击都做不到。
“好吧,我承认我们打不过你,我也想回去把校长治好,但现在不是时候。”路明非自暴自弃地摆手。
“可以,那就先等等。”陆离说。
“啊?”路明非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他刚准备放狠话‘要么你带我的尸体回去’,没想到对方竟然……服软了?
“啊什么?我又没说现在就非得让你回去,只是证明我不是个文弱的书生。”陆离看了一眼腕表,“毕竟这次回去只是想验证一下我的猜想,搞得腥风血雨也不好。学院里有不少人跟我关系还不错呢,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总不能让他们不明不白地死了。”
“那你的意思是?”路明非彻底迷糊了。
“先跑,等到我的伤势完全恢复了,再回到卡塞尔学院也不迟。”陆离说。
“你要跟我们一起走?你又没被学院通缉!”路明非不明白这个举动的用意,放在以前他早就跳起来指着陆离的鼻子了,不过他现在是学生会主席,稳重了不少。
“因为我也想知道你的来历,这个答案满意吗?”陆离微笑着说。
路明非在这一刻犹如五雷轰顶,对方再次预判了他的行为。没错,他之所以逃亡,不是怕死,而是为了弄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顺带找回师兄。
而如今,在全世界都认为他是一个怪物、疑似龙王级别的目标这种情况,还有人愿意陪着他寻找真相吗?
“我同意。”打破这个僵局的是陈墨瞳,她拽着楚子航,只留下一个曼妙的背影,“陆离教授的战斗力很强,可以当我们的保镖。”
“哥哥,我也同意。”楚子航也一个劲地点头。
路明非完全被面瘫师兄那一声‘哥哥’弄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师兄是在叫自己,看来果如陆离所说,师兄的心智不太对劲。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在未来的某一刻他们或许会分道扬镳,在此时此刻是坚定的盟友。
“行。”他说。
就这样逃亡三人组全票通过了新的加入者,他们目前正在进行最后的逃亡准备,路明非和陈墨瞳在eva运来的箱子面前选择武器,他们清点着护照与现金,身上的火力足够摧毁一个小镇。
而陆离则在低声安慰着楚子航,他对这场未知的旅行比较不安。看到这样的狮心会会长,是个难得的新奇体验,虽然有点带孩子的痛苦,不过他还是摸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用作纪念。
至于……邵一峰,仍躺在大理石地板上呼呼大睡,估计扔下一颗手雷都不会醒,对于这场可能是永别的分离毫不知情。
“师姐,我们怎么走?”
“找邵一峰借辆车,那辆法拉利不行,车上有卫星定位,eva可以凭借它找到我们。”陆离说,他缓缓在邵一峰的身边蹲下。
路明非一愣,心说这位教授果然有两把刷子,看起来非常熟悉学院的风格。不过您蹲下去干什么?是要找邵公子身上的车钥匙吗?他穿着睡衣呢!
“这个礼物算是我的谢礼,希望你能喜欢。”陆离当然没有那么傻,他从尼伯龙根中取出一个吊坠,挂在了邵一峰的脖子上。
吊坠的模样像是护身符,只不过不是红色的三角形,而是看起来像鳞片又像是开裂的树皮,不规则,中央被打了孔,系着红色的丝带。
“这是什么?”路明非好奇地问。
“一个小玩意,能保证他逢凶化吉、少灾少难,必要时还能救他一命。”陆离看着呼呼大睡的小胖子,“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么逆天?好东西不应该见者有份吗?”路明非心里微微一动。
“等我养好了伤,可以送你十几个类似的,但现在没有材料,也没那个功夫。”陆离手腕翻转,又取出了几个小瓶子,丢给路明非。
路明非对于这位年轻的教授能随手掏出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捧着那些颜色不一样的试管,喃喃自语:
“化妆品?不对……易容的东西?”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说:“没用的,诺玛可以凭据瞳孔、眉眼的间距、骨龄来判断一个人。”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陆离回应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关于eva,我可比你了解得多。”
“好吧。”路明非打开其中一支试管,倾倒在掌心,像早晨用洗面奶净面那样玩了命地抹。
凉凉的很舒适,那些药水涂抹在脸上没有任何泡沫,全被舒张的毛孔吸进去了。
“喏,师姐,这是给你的。”路明非把红色液体的试管递给陈墨瞳。
陈墨瞳这会正半伏在茶几上,用签字笔快速地书写着给邵一峰的留言,她只是微微侧脸,同时伸出了手。本来注意力全在留言上,但余光无意间瞄到路明非时,整个人立刻惊呆了。
她像是带刺的玫瑰在荆棘丛中傲然绽放,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
“怎么了?”路明非一头雾水,不明白师姐的警惕从何而来。
“没什么。”陈墨瞳偏过脸,她险些把路明非认作陌生人,“易容的效果很好,我都看不出来。”
“有这么神吗?我都没什么感觉。”
路明非嘟囔着转过身,他的左侧就是巨大的全身镜,上面还能闻到啫喱水的香味,想必邵一峰没少在这里臭美过。
“我去!太神了吧!”他看到镜中的自己,惊呆了。
那是全然不同的一张脸,眉眼分明,五官协调,是乍一看很普通,但仔细看是那种含蓄的帅气。
这几乎是所有特工梦寐以求的妆容,毕竟你要是帅得跟阿汤哥一样,颜值在普通人中是碾压的存在,狗看了都会多叫几声,连连注目很难隐秘地完成任务。
“行了,你怎么拽都不会褪色的。”陆离轻轻一笑。
在镜中的路明非正不断用手指扯那张平白无奇的脸,打算验证脸上究竟是不是贴了一张人皮面具,他还不断地拱拱鼻子,几乎要把自己拉扯成小猪了。
“陆离教授,这是怎么办到的?太神奇了!”路明非惊讶地指着自己,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语无伦次。
“原理解释起来很复杂,我相信你不愿意听我讲一节课。”陆离可不认为路明非有这个闲心,他们也没这个时间。
与此同时,他们全部听到了走廊里电梯开门以及高跟鞋在水磨地面行走的踢踏声,就连楚子航都好奇地向门缝看。
不过三人都镇定得很,因为他们闲聊的时间,陈墨瞳给邵一峰的秘书拨打了一个电话,借了一辆走私车,估计来人是过来送钥匙的。
当然就算不是送钥匙的也没事,这个屋里的组合何其强大——将近无所不能的陆离、红发女巫陈墨瞳、学生会主席路明非、狮心会会长楚子航(十五岁)……他们一起组队,什么样的副本都能通关。
“陈小姐,这是邵总的车。”门被拉开了一条细缝,长得还算美貌的秘书低声说。
陈墨瞳没有让她进门,而是接过了房车的钥匙,顺着门缝把手里小小的卡片塞给了貌美的女秘书。
“等小峰醒了,你把这个交给他。”
秘书疑惑地接过了那张小纸片,纵然满腹疑惑,不过职业素养令她没有多问,将卡片收好,踩着五英寸的高跟鞋扭动腰肢款款离开。
陈墨瞳面无表情地关上门,才将那瓶红色的药剂拧开,往自己的脸上涂抹。
她是个蛮细心的人,等到秘书走后才选择改变妆容,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换了一个人,恺撒站在眼前都认不出来。
而陆离此时也像家长给孩子擦脸那样,帮助楚子航进行了妆容的更改,还细心地帮他整理领口,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完成这一切后,他们提着行李箱离开了顶层公寓,把屋内的陈列恢复原位。它一尘不染,邵一峰也被路明非背到了卧室里,在细雨蒙蒙中,鼾声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