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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京区,东大后门。
已经是深夜了,这条尚未进行大规模开发的街区人烟稀少,只有风吹过梧桐的‘沙沙’声。
这个时间基本所有的小吃铺和便利店都关门了,只有拉面车中还亮着灯。
老板上杉越,正在与他的最后一位顾客密切攀谈。
“桐谷君,怎么最近只有你一个人来啊?”他笑眯眯地问。
黑发青年桐谷就坐在木帘后的长凳上,用筷子搅拌着骨汤。他吃得差不多了,碗里的拉面与配菜一扫而光,正在进行最后的清扫工作。
听到老板发问,桐谷搅拌面汤的手僵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越师傅是想问明日奈的事情吧?上次我跟她吵了一架,好几天没有理我了。”
“小两口闹矛盾了?”上杉越笑。
桐谷面色一红,是少年人被戳中心事的羞愧与恼怒:“越师傅你不要乱说,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
看见桐谷跟个呆头鹅一样,眼中无不是青春的懊恼与喜悦,上杉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很乐意逗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从他的身上能看到自己当年在法国生活的影子。人老了就是愿意回忆青葱岁月,尤其是孤寡老人。
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声中,刺耳的引擎呼啸打破了夜空的寂静。
三辆轿车正在向这里全速行驶,超过了一百六十迈。只不过还隔着两条街,桐谷仍旧怀着心事喝面汤。
只有上杉越听到了这股声音,他有预感,对方是奔着自己来的。
“桐谷君,我得打烊了,今晚就到这里吧。”
“哦,好的,越师傅下次再见了。”桐谷放下汤匙,拿起放在书桌上的厚重课本,掀开了帘子。
没走几步,他忽然回头,“越师傅,陆离老师要是再来您这里吃拉面,记得打电话给我哦!”
“放心吧!”上杉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
只是当桐谷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的时候,这个笑容为之一敛,他的气势从人畜无害还有些猥琐的大猫,变成了嗜血的猛虎。
他没有什么武器,只有一把切菜的刀,一切足矣。
三辆罗尔斯·罗伊斯的轿车准确的停在街口,上杉越回到了拉面摊内,若无其事地哼哼着小曲,心潮澎湃。
究竟是什么人?蛇岐八家?还是想让自己出售这块地皮的银行经理?
车门打开了,九个人的身影同时出现在夜空中,他们都穿着黑风衣或者黑衣服,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无一不是精锐。
只有一个人除外。
他下了车第一件事就是扶着车身呕吐,面如菜色。
“昂热?”上杉越的眼睛瞪大了,“还有陆离?果然就是你小子把他引过来的!”
昂热本来正酝酿一句温情的开场白,‘比如六十多年没见,你看上去过得不错’。但没想到上杉越除了自己之外,还能叫出其他人的名字?
“你们认识?”校长有些凌乱。
“机缘巧合,来这位老先生这里吃过一次拉面。”陆离说。
后面卡塞尔学院的众人也有些诧异,校长不惜开启时间零,就是为了见一位拉面摊的老板?他们还以为是政、军界的要员,或者某个混血种组织的大人物。
“越师傅,先说好,我可没对校长透露你的行踪。”陆离首先澄清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是阿贺,我向阿贺问了你的行踪。”昂热补充。
上杉越冷哼了一声,依旧用白布擦着柜台,不满地嘟囔道:“那个臭小子还没死呢?”
“你可比阿贺年长许多。”
昂热示意陆离、路明非跟他坐进拉面摊,掀开帘子后拉面厢车的内部只有这一处空间,三人正好能坐得下。
“你们也搬几个凳子,去外面吃。”校长招呼着。
“真的是吃拉面啊……”恺撒和楚子航有些不太能接受。
芬格尔倒是兴致勃勃地搬了几个凳子,往外递的同时还摸着自己的小腹,“校长你真是太体贴了!我正好饿了,请给我三碗拉面!如果有天妇罗的话也要三份!”
上杉越看着这个自来熟的德国二百五,问道:“这是你的学生?”
“不,”昂热一口否决,“他是芝加哥大学的,和卡塞尔学院没关系。”
上杉越惊呆了,昂热比当年还要无耻了!
“你怎么做生意的?客人来了也不招呼?我们九个人,一共十一碗拉面。”昂热看着上杉越呆在原地,不满地问。
上杉越气得把擦桌毛巾往案板上一甩,“我打烊了!不做你们的生意!”
“越师傅既然和校长是老友重逢,谈钱多伤感情啊!”陆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免费请我们吃,就不算做生意了。”
昂热点头表示赞同,自顾自地拿起桌上呈着清酒的小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昂热你这个混蛋!还有你!也是混蛋!”
上杉越气得直哼哼,还是重新起锅煮面。
六十多年前,他与昂热是敌人,可半个多世纪的时光过去了,因为立场不同带来的仇恨早就弥散在时光中。见到来人是昂热,上杉越心中还有一丝故人重逢的喜悦。
很快,十一碗拉面端了上来,坐在外面的学生们依次过来领取自己的夜宵,他们十分有礼貌,让上杉越的心情愉快了不少。
当把芝麻海苔推到昂热身前后,上杉越也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
“说吧,找我什么事?你领着自己的学生还有下属,不只是来我这里吃一碗拉面这么简单吧?”
昂热没有看他,而是像陆离与路明非介绍他的身份:
“上杉越,蛇岐八家的前领袖,极道至尊。我想,除了他,没有人能给我解释今晚的事情。”
路明非吓得手中筷子都拿不稳了。
这个色眯眯快要老死的老头,是前极道头子?这是退休之后出来卖拉面了?
“原来越师傅拥有这样深厚的背景啊。”
陆离故作不知地感慨着,然后说:“夜之食原,今晚我们被莫名的敌人卷入到这个尼伯龙根当中了。”
上杉越听到‘夜之食原’四个字后,手中的力度失去控制,捏碎了水中的酒杯,陶瓷碎片与酒水溅落一身。
他本人却浑然不知,双目失神。
“不可能!不可能!”他的声音颤抖着,“夜之食原不可能出现!”
昂热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不可能,要不然谁会大老远跑过来上你这里吃拉面?”
路明非则探头探脑的,夜之食原究竟是什么东西?
“听我说,昂热。”
上杉越终于收起了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听说这个名词的,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夜之食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那我就要给你介绍陆离老师了。”昂热咽下口中的清酒,笑着伸出一根手指:
“陆离老师,优秀的S级混血种,精神系炼金大师,连弗拉梅尔都望尘莫及。这个情报是我们进入夜之食原后,他搜素死侍记忆得到的信息,不可能出错。”
面对昂热的夸奖,陆离只是微微颚首。
“越师傅能不能为我们解释一下什么是夜之食原呢?我只知道这个尼伯龙根是用来关押危险混血种的,从1457年开始。”
听到‘1457’这个年份,上杉越再也不能镇定了。
他终于相信卡塞尔学院的众人真的进入了尼伯龙根,而不是查到什么古籍来诈他。
“夜之食原与高天原一样,都是尼伯龙根。在神话中,伊耶那岐生育了三个子女,天照镇守高天原,须佐之男镇守海疆,月读管理夜之食原。高天原不是新宿的那家牛郎店……”
“我知道。”昂热打断了他的话。
“隐藏在日本海沟中的一座尼伯龙根,你们对它的称谓是‘神葬所’。我们已经用核弹把它炸毁了,只可惜白王骸骨不在那里,已经逃脱。”
上杉越沉默良久。
“尼伯龙根都有独特的规则,夜之食原的规则是‘门’,只有我这样流淌着‘皇血’的白王血裔才能开门。1457年,上杉家家臣太田道灌发现了这个尼伯龙根,从那以后,失控的混血种就会被投入这个尼伯龙根,任其自生自灭。”
到这里他的话锋一敛:“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之前如此激动吗?”
“如今世界上流淌‘皇血’的人只有我,何况因为‘皇’历经过短暂的断层,连我都不确定能否打开这个尼伯龙根,按理说,它应该封闭到世界末日。”
“越师傅,你错了。”
陆离摇摇头,“根据已知的情报,你有三个子嗣,他们的名字分别是源稚生、源稚女以及上杉绘梨衣。”
“我的子嗣?你开什么玩笑?”
上杉越求助似地看向昂热,昂热也一本正经地点头,不紧不慢地说: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你曾经把自己的遗传基因给了德国人做实验。那个名叫赫尔佐格的人用你的基因制作了三个试管婴儿,都是超级混血种。”
“他们三个都在蛇岐八家,有两个还是家主,你有时间可以做一下亲子鉴定。”
上杉越呆了一瞬,有那么一瞬间昂热怀疑他死了。
呆滞过后是身体的颤抖,这个拉面师傅的颤抖频率之高,连碗里的面汤都要洒了。他非常紧张,忽然想到了死去多年的父亲,他当年得知自己要降生的那一天,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呢?
“哈哈哈!哈哈哈!”
他爽朗的声音放声咆哮,有着快要饿死之人饱餐一顿后的酣畅淋漓。
“不用激动成这个样子吧?”
昂热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有的是时间可以看自己的子女,不如先把夜之食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我们?”
上杉越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该说的我都跟你们说了,如果敌人真的拥有打开夜之食原的能力,整个东京都危险了。”
“你确定不是自己欣喜若狂而失去了语言的表达能力吗?”昂热郑重地问。
上杉越眼中转瞬而过的金色,让他苍老的身躯迸发出了莫大的威严:
“1457年,东京还是豪门江户家一处不起眼的土地,太田道灌在这里筑城之后,它的名字叫‘江户’。蛇岐八家的本意是让这里变成监牢,可在后来的战争中,北条氏失败了,德川家康占据这里并把它当做幕府中心。”
“后来时间的推移,这里更加繁华,渐渐取代京都变成了日本的中心。”
“东京就是夜之食原的出口,如果这个尼伯龙根被打开,恐怕整个日本都会陷入浩劫。”
他说到最后,抬头仰望天空,不仅想起了那个传说:
——当夜之食原的大门向人类打开的时候,会有大潮洗过东京,天上的月亮是黑色的。
这就是黑月之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