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真人,早已经不是所谓「偷天换日」的修行人所能比拟,真切的说法该是「改天换地」。
苏彻相信,如果此刻赶来的魔门大佬放手施为,直接将这十万大山内无穷众生下手,来上一手「石头过刀,茅草过火」,自己就算是想躲也躲不掉。
这位之所以不这样做,显然有他的道理。
至于这个道理是什么,苏三公子也一时琢磨不清。
更何况真正的麻烦不在外面,而是在自己体内。
画骨以自身精血为祭,化作血咒,咒力直入神魂之中。
魔门秘法,催育杂念,化为魔劫。
自己倒是有祛除心魔,调理心神的办法,但现在不是干这个事的当口。
六欲天魔在侧,任何祛除心魔,解决咒力的操作,都相当于是在暗夜中举起灯火,魑魅魍魉自然有所感应。
山清水秀,草木丛生,长空一片澄澈。
就在山间,一顶白色的小轿在空中慢悠悠的飘着。
苏彻拿起一根草茎,指尖一缕剑意送进去,感受着其中最微小的奥妙造化。
一点草木,引日精月华入体,构成了天地万物生长的根基。
这一丝凡草,正是天地之间最为宏大的灵根。
《太乙东华玉书》缓缓运转,苏彻周身散出一道淡淡的光晕。
其形浑圆,犹如周天,笼罩之内,尽得慈悲。
生机在苏彻掌中扭转,最终那根草茎化为一道灵光,如同一尾活鱼一般在指尖一跃,向着草林里钻了过去。
「得造化之妙,阴阳之奇,这算是我随手点化出来的一头小小妖物?」
苏彻感应之下,那草茎胆怯地躲在了丛生林木遮挡下的阴影里,悄然自得的摇晃着,它带着一股刚刚来到人世的怯懦,又似乎对周匝的一切感到好奇。
不过很快,它便展开身体,在空气之中一丝一缕的吸纳着天地之间那微弱的灵气。
「或许日后能成气候。」
苏彻并不是闲得无聊,而是当下的情况并不算好。
画骨所用的魔门秘咒,起源极为古老,乃是某种咒誓之法。
所谓咒誓之法,近乎巫道,就像是在天平两端摆上贡品,你付出的越多,对方承受的代价也就越大。
送出一条胳膊,化为血咒,若单单论及威力,其实算不得什么。
可苏彻到底有些不同。
若论根脚,他自己真是从「外面」来的。
血咒入体,让这前尘之身生出种种变化,当真是出乎预料之外。
一道魔煞已经在胸腹之中生成,而且正在不断增强。
那是属于自己的劫数,想不到在这个时候竟然就这样来了。
「想不到今日就要面临这一劫。」
大道之难,难在至境。
越是向后,就越要求一个「圆满」,不管是形还是神,都要达到一个完美的极点。
苏彻很清楚,在自己的修行路上还有一个隐隐的劫数。
那就是……自己到底是「外来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因缘际会来到这个世界,这样出身都意味着将来需要面临一个抉择。
这具肉身究竟如何处理。
毕竟对于自己来说,这个「性灵」或者说「自我」才是真正的「真实不虚」。
名为「苏彻」的这个肉身不过是个皮囊,是个表象。
玄门在长生关卡上有两个选择,或者形神皆达到完美,成就「真形」和「阳神」,或者舍了肉身,成就「阳神」。
对于苏彻自己而言,自然是更倾向
于阳神一些。
毕竟这条路代表了割舍掉前身的一切,以自身的性灵为根基,追求更高的自我。
不过就在今日,更是加深了苏彻的判断。
胸腹之中盘亘游走的那道血气,正在从身体之中汲取着种种妄念,仿佛是一根深植于体内的毒瘤,正在将自己的精元血气不断吸纳。
而更有趣的是此刻自家的躯体本身也在应和着这正在扩张的心魔。
苏彻运转玄功,以纣绝阴天秘箓缓缓洗练身躯,得出一个结论。
「我心头有执念,坚信此身非我所有,故而身上自然也会有如此变化。这是我念头使然,倒不是身上当真有什么异样。」
心有执念,这执念就成了滋养心魔最好的资粮。
「可恨那魔头就在周围潜藏,不能好好调养。」
如今虽然斩不得金玉奴,但也解决了海公子还有弄月,更是看出来这海公子乃是东海孽龙一脉的出身。
此番倒不能说是毫无所得。
也只有回长生教内缓缓闭关,再作打算。
苏彻正缓步行前。
山转水还之间,忽然前头有了一座凉亭。
凉亭之内,一白衣公子与一位身穿鹤氅的老道正在那里对弈。
白衣公子剑眉英目,衣着华贵,身上披着一层厚厚的狐裘,手中一根白玉折扇缓缓敲打着。
他虽然腰间无剑,整个人坐在那里却像是一柄无双神剑,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那老道则是面露慈悲愁苦,双眸有些无神。
「莫道桑林晚,少年郎小心。」
「天凉好个秋,老先生提防。」
两人一边对弈,嘴上一直念叨不停。
苏彻望了这两人一眼,也不多话,直接以法力牵动轿子,转了个方向,掉头就走。
只是不管如何行走,总是绕不出这一层山梁,兜兜转转,总是要转回到这凉亭前面。
「好厉害的手段。」
苏彻知道自己如今算是撞见高人了。
如今自己乃是步虚层次的修为,断然不会中了什么鬼打墙的手段,如今在这山中转不出去,解释只有一个。
眼前这二位乃是高人,而且是那种不世出的大能人物,这才能举重若轻,轻飘飘地将自己禁制在这一方天地之内。
既然走不出去,那就凑过去。
苏彻也有些好奇,若是苍天教的那个魔头跟过来了,又会如何。
棋盘之上,黑白纵横,早已经是杀至终局。
不过若从局面来看,两边根本都是胡走一气,完全没有什么值得分析的地方。
与其说是对弈,倒不如说是两个顽童正在比拼在棋盘上填色。
「这棋下到现在,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白衣公子一挥折扇,向着
「不如比上一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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