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顺坊勘察司,后院。
小溪旁,亩许大小的观鱼台,气息悠长的大黄静静的躺着,身上刚刚长出的半寸长毛发,犹如刷了清油的金丝一样润泽、亮丽。
卢仚盘坐在大黄身边,默运无量归墟体玄功。
虚空中,寻常人肉眼不可见的灵机化为丝丝缕缕光雾,不断被卢仚纳入体内。更有五色氤氲从虚空中渗出,不断被大黄和其他四位大爷分别吸纳。
白天,大黄它们分享了一滴玄元神水,直到现在,它们还没有苏醒。
对于它们而言,哪怕只是五分之一滴玄元神水,力量也太大了一些。
洗精伐髓,脱胎换骨,甚至是血脉提纯、强化。
其它四位大爷且不说,就趴在卢仚身边的大黄,气息变得越发悠长,一呼一吸足足耗费寻常人三十次呼吸的时间。
而且大黄不仅毛发更加亮丽,身躯也更大了一圈,厚厚的皮毛下面,一块块雄壮的腱子肉异常的凸起,比那些常年熬炼躯体的橫炼高手的肌肉块更加发达。
大黄身上有一股异常厚重的气韵冉冉向四周扩散,它趴在地上,就好像一座小山匍匐在这里,异常的吸人眼球。
卢仚感觉到,这后院的天地灵气,假如大黄它们服用玄元神水之前,只有零点零零一的浓度。那么此刻,后院的天地灵机,已经提升到了零点一的水平。
他依旧能感受到,天地灵机中那种溃散、崩坏、支零破碎的感觉。
但是已经好了不少。
无量归墟体,可以在后院范围内正常修炼。
一呼一吸之间,膻中穴内归墟仙元收缩膨胀,一道道紫黑色灵光流转全身,皮毛筋骨、血肉脏腑,都在不断的强大。
与此同时,卢仚观想三眼神人图,他的神魂灵光也在不断强大。
神魂灵光和肉体的强大遥相呼应,相互刺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奇异力量滋生,推动着卢仚的‘灵’和‘肉’,‘性’和‘命’都在不断的强大,不断的进化。
在卢仚身后,观鱼台上,阿虎只穿了一条小裤头,挥汗如雨,喘息如雷,正带着数十名百虎堂的核心骨干,按照《业火明王怒》的锻体功法修炼。
业火明王怒,开国邺国公一脉的镇族功法,大梵净世宗根本法的入门外功,必须配合各种珍稀药材炮制的丸散、汤药一起修炼。
一旦修炼,则浑身精血沸腾如烈焰灼体,如烧红的铁块被巨锤轰击,在痛苦中一遍遍的淬炼肉身,提升精血能量,将身躯锻炼得犹如明王金刚,衍生出各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痛苦,就是业火明王怒的最大特征。
阿虎带着数十名百虎堂的核心骨干,都是有名有号的诸如——下山虎、上山虎、白毛虎、黑毛虎、插翅虎、独眼虎等等,全都是镐京街头有数的好汉。
他带着这些家伙开始修炼业火明王怒,同时也已经提前说明,只要他们能熬过这一关,就有大造化,卢仚会让他们得到更强大的力量,同时共享荣华富贵。
如果他们熬不过这一关,无法炼成业火明王怒的话,那么什么造化都没有了。
以后,那些修成业火明王怒的兄弟,跟着卢仚平步青云、升官发财,这些没炼成的,就只能继续在百虎堂做一个街头的打手头子,这辈子也就这么回事了。
说起来,这些百虎堂的核心骨干,他们比如今镐京城内几乎所有的勋贵弟子都要强出许多。
他们好勇斗狠,他们凶狠歹毒,他们心里更是有着一团火——凭什么人家就能锦衣玉食、高头大马,而他们就只能粗衣布鞋,在街头舞刀弄棒?
所以,今天是他们第一次修炼业火明王怒。
可怕的剧痛带着精血沸腾的高温袭来时,数十条牛高马大的汉子哪怕痛得快晕过去,他们一个个死死咬着牙,硬生生扛住了这从五脏六腑中传来的剧痛。
汗水混着污浊的血迹不断从毛孔中涌出,一旁有人拎着木桶往来行走,按照阿虎的喝令声,不断用水瓢,将一瓢一瓢浓缩的药汁灌进这些‘虎爷’的嘴里。
依托着药汁的力量,不断补充精血消耗,这些百虎堂的汉子们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的壮硕有力,皮肤下的肌肉一块块缓缓隆起,他们有一种精力无穷的奇异感觉悠然滋生。
痛并快乐着。
这种肉眼可见的强大,让他们一个个沉醉无比。
“开国邺国公家的镇族功法……我们这辈子,还能有这种造化!”一名面皮上满是刀疤,生得极其丑恶,绰号‘鬼虎’的汉子咬着牙,嘶声道:“我等,誓死效忠仚哥!”
一群痛得浑身肌肉都在哆嗦的汉子齐齐低呼:“誓死效忠仚哥。”
卢仚深深的一吸气,然后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汉子,轻轻点头:“都是自家兄弟,你们熬得过去,我就带着你们共享荣华。”
“熬不过去,我也不会亏待你们,起码一辈子衣食无忧是做得到的。但是,你们就能忍下这口气,看着自家的兄弟飞黄腾达,自己却只能苟活一世么?”
“你们,忍不下这口气,我知道,你们可没有一个善茬!”卢仚笑得很灿烂:“所以,忍着,憋着,受着,给我熬过去。”
“修炼业火明王怒,需要耗费巨量的钱财。”
“钱,我不会吝啬,只要你们能熬得住,为了你们能变强,我多少钱都能花。”
一群大汉齐齐应诺,咬着牙,摇摇晃晃的,跟着阿虎作出一个个极其扭曲,几乎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慢拳架子。
拉扯经络,开筋错骨,激发五脏六腑潜力,不断吞噬药力。
精血沸腾,精气燃烧。
大汉们浑身骨节发烫、发热,痒酥酥的好似有无数蚂蚁在爬行,偶尔能听到骨头关节处传来‘啪啪’的脆响声——这些小则二十一二岁,大则三十出头的汉子,居然开始了身躯的二次发育。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些修炼橫炼功夫的,哪一个不是生得八尺多高九尺高?
卢仚满意的看着这群汉子,不甘平凡,愿意为了前途、命运拼命的家伙,才是有出息的,才有资格留在他身边啊。
业火明王怒这门功法,虽然修炼极痛苦,耗费极惊人,但是只要舍得钱,只要忍得住痛苦,进度也是无比惊人。
这群汉子,只要熬炼几个月,放在羽林军中,也算是不错的好手了。
卢仚有所感的抬起头,看着天空。
高空一轮明月高照,四面八方有富贵人家点起的大灯笼,一盏盏大灯笼悬浮在空中,各色造型美轮美奂,和天空明月遥相呼应,竟然给人一种换了一方天地,不知道天上人间的幻梦感。
“美啊,可惜……这里不是墨云楼,想抄诗,也没用。”卢仚背着手,皱起了眉头。
今夜的月亮大则大也,亮则亮矣,但是月亮旁边,有厚厚的一圈毛边,朦朦胧胧的,月光透过毛边,居然荡起了一圈一圈细细的,肉眼极难看清的七彩虹霓。
“毛月亮?”卢仚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记忆:“不吉利啊,月亮带毛,这是要闹鬼么?”
卢仚话音未落,勘察司驻地街对面,白家宅邸里,一股可怕的邪气冲天而起。
‘嗖嗖’风啸声传出老远,卢仚在后院里,都听到了那股子尖锐、凄厉的风声,他猛地回头,就看到一道淡红色的气息冲天而起,好似一根狼烟柱子直冲高空,似乎和天空的月亮连在了一起。
有清脆的,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相公!”
“相公!”
“相公!”
一声声或者娇媚入骨,或者清脆甜美,或者阴冷无情,或者充满无边怨念,凄厉狠毒到极点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不断响起。
或者远,或者近,飘忽不定,有时候就好像直接在你脑海中响起,一股让人极度不安的惊惧气息,瞬间笼罩了方圆好几条街。
远远近近,各家各户,都有护卫惊动。
卢仚呆了呆,‘咯咯’笑了起来:“说曹操……咳,咳……这个,说到就到,这真是,闹鬼了嘿!白家闹鬼,这……”
“按《大律》……啧,守宫监只管监督文武百官,查访市井民情,可是……没有哪一条法律说,守宫监要负责抓鬼,我从十一岁开始钻研《大律》,诸般律条都是记熟的。”
“事不关己,最好是高高挂起!”
但是,卢仚想起了在皇城里击杀齐妃和绿雀后,突然涌入的那种让他修为飙升的奇异能量。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一跃而起,一步就轻松冲出了上百丈,径直从后院冲到了前院,一声唿哨,带着数百下属就涌出了驻地。
白家,白露的秀楼外,白长空、朱嵩等人站成一排,面无表情的看着小楼。
“卢仚此子,留不得了。”朱嵩背着手,以极其权威、不容辩驳的口吻冷然道:“他必须要死。但是,他现在是天子心腹,想要他死,也得找个机会。”
“天子,毕竟是天子,不好太过于悖逆了他。”
文教之所以能够崛起,其一是因为勋贵的自我堕落,其二就是因为皇权的选择。
所以,文教出身的官员,他们一方面从天子手上抢夺权力,一方面他们本能的维持天子的体面。杀卢仚,一定要杀卢仚,但是手段必须合乎流程。
小楼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披头散发的白露轻声笑着,慢悠悠的从小楼里走了出来。
她的裙子下面,正不断的往下滴血。
她所过之处,地上留下了长长一条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