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七日的早晨,白渊终究还是回到了北城府。
他躺在床上,想到今天白天还需要处理的那许多错综复杂的事儿,又不禁头疼起来。
良久,他伸了个懒腰,然后迅速起身,简单洗漱后,开始了日常的俯卧撑、仰卧起坐还有跑步。
才跑了一会儿,就看到月桂姑娘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深邃的瞳孔静静盯着在跑步的白渊。
忽地,她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接着身形掠动,落到了白渊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白渊要绕开。
但月桂姑娘却出手如电,一瞬间死死扣住了白渊的手腕。
白渊急忙装着惊呼出声。
“别怕。”
月桂姑娘笑着,而她五指之间,一道气息已然顺着白渊的脉搏探入了进去,这气息在白渊体内游走了一圈,没发现有对应的气力。
月桂姑娘这才松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然而五指岔开,根本不顾礼义廉耻地直接就摸上了白渊的身子。
白渊装出惶恐的模样。
月桂姑娘咯咯笑道:“六殿下,别怕呀...”
她一边尖笑着,一边捏着白渊的肌肉。
良久,她才收手道:“没学功法,只靠着每日这等粗陋的锻炼,居然还能练出这样的体魄,不错,实在是不错让你做傀儡倒真是大材小用了。”
月桂姑娘深邃的瞳孔盯着白渊,笑容忽地消失,继而缓缓道,“只是,身为傀儡就要有傀儡的自觉,不需要如此大材...今后别练了。
安雪居然还给你做药膳增补身体,也是昏了头了,我让她停了。
你有异议吗,六殿下?”
她的声音逐渐冰冷,散发着寒气。
白渊道:“事务太多了,如果没有一个好的体魄,实在无法...”
月桂姑娘打断他的话,直接道:“让安雪在屏风后帮你处理,那就可以了。”
白渊:...
月桂姑娘见他不说话,又凑过去,笑嘻嘻道:“记住,你若是被我发现私自练了什么功法,我固然不会杀你,但会好好折磨你,让你后悔来到世上。
而且,你若是有一点脑子,就会明白,练武是没用的...
也罢,我为你普及一下。
武道有三品,功法有十星,你就算依靠着皇子的身份,悄悄地得到了一本七星武技,这也是没用的,你还需要后续对应的劲力之法和气力之法才行。
而即便你功法全部都有了,你还需要资源和时间。
就算你天赋也不错,至少需要十年时间,你才能真正地成为一个七品七星的武者,而这样的武者,我还是想杀就杀。
明白了吗?”
月桂姑娘说完,转身离开了。
白渊默默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
自从月桂姑娘来了,增肌大补粥没了。
小郡主也如霜打了的茄子,精神有些不好。
两人对面而坐,也没谁说话,快结束时,小郡主才道:“早上,我躲屏风后面,帮你处理事情。”
白渊瞥了她一眼,愤怒道:“月桂姑娘太不像话,竟然欺负你欺负到这个样子,不能忍!”
小郡主道:“你真生气?”
白渊道:“她这么对你,我看不下去!”
伙食质量下降了,规矩还变多了,再加上这月桂姑娘动不动还要吸血剥皮,这肯定忍不了。
小郡主忽地搁下筷子,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鸢尾图纹的罗衣,宽宽的袖口儿抬了下,五指呵托着雪腮,一双杏眸静静地看着白渊。
白渊被这突然地注视搞得蒙了下,但他咬紧牙关,和她对视。
看了一会儿,小郡主收回视线,轻声道:“她是对的,只是我不够狠而已。”
白渊没说话,心底默默鄙视了下:是你不够强而已。
小郡主又抬头看向他,鄙视道:“还有你,你什么力量都没有,别再生这种气了。月桂姑娘说的没错,就算让你修炼十年武功,她还是能随手击败你。”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不过,有了小郡主的帮忙,这白天过的也舒服了不少。
府外,节日的气氛越发浓郁。
虽是到了黄昏时分,这热闹却更胜白天。
按照规矩,北城府尹也是要主持北城的朝花节。
但这并非义务,而白渊也并非会这么做的人,同样,六皇子也不是会这么做的人。
如此,这一天反倒是成了休假日。
白渊想出去走走,只是白天的他身不由己,若要外出,必然要得到小郡主和月桂姑娘的同意。
这一次,月桂姑娘居然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只是提醒他要把那“奉旨风流”的玉扇给带上,显然这事儿符合组织“对于六皇子形象改造”的战略。
但月桂姑娘有个硬性要求,那就是必须无意之间撩拨至少一名少女,因为别人若这么做只会糟糕,但白渊这么做,皇帝绝对会对他有进一步的印象改观。
然后,月桂姑娘直接叫来了小郡主,吩咐她陪着白渊外出。
其实...这种场合,也只能小郡主陪着外出,因为只有小郡主才真正知道六皇子是什么人,才能提点到白渊,让白渊不至于在见到熟人时露馅。
小郡主有些闷闷不乐,但还是勉强自己把明天白渊可能遇到的熟人梳理了一遍,然后又拉着白渊开始了日常演练,以及信息背诵与记忆。
一番操练后...
烛光下,小郡主裹着淡紫罗衣,双袖伏桌,问:“如何无意之间撩拨一名少女,会了吧?”
白渊觑眼看着她。
这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才能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把pua之道研究的如此透彻啊...
他点点头,道:“会了一点。”
然后,他转念一想,又道:“我觉得四大皆空性格挺好的,组织为什么要潜移默化地更改我的性格呢?”
小郡主冷冷道:“四大皆空哪儿好?”
白渊道:“生人勿近,不会露馅,稳妥啊。”
小郡主道:“生人勿近?那组织怎么把人送你身边来?你不会以为月桂姑娘就是最后的监视者了吧?你不会以为组织派人到你身边,就只是为了监视你吧?”
白渊瞠目结舌...
小郡主道:“一个年少之时,荒唐无比,四大皆空的皇子,在经历了离宫出走、宗庙长跪、与女人同居后,又接受了诸葛先生的教导,从而了解世事,继而获得了初步改变。
而出任北城府尹后的进一步成熟、皇帝御赐的玉扇、男女禁果食髓知味的快乐,则是让他的改变越来越大,从荒唐到好色,一切都是如此合情合理。
你好色了,组织就会派更多的月桂来你身边,让你成为一个基地式的存在。
刚开始只有我,是因为组织对你还不够重视,随着人数的变多,你的六皇子府也会成为一方势力,组织对你的重视也会逐渐增加,因为...你和其他人不同,你天生就有着致命的把柄,你只能效忠组织。”
“了然,了然...”
白渊顿时明白了。
他忽地想到月桂的凶残,不似人类的尖爪,还有咬着焚香吸血的那一幕,瞳孔稍稍凝了凝,难不成月桂是一个“福瑞”?但这种“福瑞”,真的是该一棍子打死,虽然转念想想,人类也经常剥了福瑞的皮,但是...身为人类却无法看着同类被福瑞剥皮,尤其是没有犯错的人类。
小郡主又道:“对了,明天最可能让你露馅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吧?”
白渊道:“知道,那个人是孔大学士家的千金才女,孔嫣...那个被我以想出家为僧、不愿娶妻而拒绝掉的第三个女子...”
他心底暗暗感慨。
自带剧情的六皇子曾经拒绝过“小郡主”,“天曌公主”,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由此类推,孔嫣也绝不是。
小郡主道:“孔大学士是早年与你爷爷华孤鸿订了娃娃亲,而孔家重视礼仪,一诺千金,所以...即便你拒绝了,他们其实还未彻底放弃。”
白渊奇道:“为什么?”
小郡主道:“因为...你爷爷还有你母亲都去周旋过了,大抵意思就是你还小不懂事,男孩子成熟比较晚,说的话不算数。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在你爷爷还有母亲的心里,孔嫣才是你真正的良配,而不是我。
孔嫣和我不同,她是个真真正正书香世家出生的女子,知书达理,贤淑体贴,办事也是得体大方,如今虽只有十九,却已是皇朝为数不多的女官之一,一边于学士殿中求学,一边于皇朝的龙下学宫里任女官,很是了得。
她是儒家背景,你娶了她,此生便几乎不可能犯错出事,一生平安,这也是你爷爷和母亲所看重的。
而我的背景是镇北王,是皇朝唯一的异姓王之家,是一个在众人看来后续乏力的家族,甚至是一个被警惕着可能叛变的家族,否则我也不会作为质子留在皇都。
任何人其实都不希望你和我在一起。”
白渊愣了下,心底默默想着。
若是穿越时间点再早一点,再直接穿越到那六皇子身上,说不定陪伴他的就是孔嫣了,而他肯定会一眼看穿小郡主的真面目,绝不会被她骗去深山,误了身家性命。
若是如此,那现在的他或许就过着一生无忧的快乐生活。
孔嫣在外撑起一片天,儒家作为背景板,这是抓着免死金牌啊。
可恶啊,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穿越点?
诸多想法闪过,他忽地发现小郡主在幽幽地盯着他、观察他,那一双杏眸显得有些黑暗和阴冷。
白渊被看的有些发毛,正要说话,忽地,小郡主起身,冷冷道了声:“夜深了,睡吧。”
说完,她转身直接推门离开了。
白渊看看窗外...这,夜明明还没深啊...
忽然,才关上的门又打开了,小郡主去而复返,从门后探头道:“对了,明天无论你调戏谁,都不许调戏孔嫣,她身份特殊,不可唐突。”
说完,也不待白渊回应,又“啪”一声关上了门。
白渊看着关紧的门,脑海里浮现出小郡主那写满“不高兴”的俏脸,心底暗暗冷哼一声,这是摆脸色给谁看?要不是我穿越错了时间点,穿越错了人,我会和你这么一个背景板是镇北王的绿茶在一起?
深夜。
白渊照常起身,完成了更换衣衫,拜访墨娘查看信息的夜间日常后,就准备去风雪森林感悟。
可不知怎的,他脑海里总想起小郡主。
这个女人恶毒归恶毒,但有了同行衬托后,着实是显得好了不少,而且也确实是帮了他不少忙...那就勉为其难地让绿茶开心一下吧。
也不知道行不行...
未几,他从平安坊住宅的储物箱里寻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牌,看着其上的“天心”两字。
凝视片刻,白渊喃喃道:“那先去天心湖庄,再去风雪森林。”
午夜时分。
天心湖庄的陆老爷子忽地惊醒,因为他听到卧室里有动静。
紧接着,他看到月光里的屏风上映着一道身影。
陆老爷子的睡意荡然全无,但他也是个老江湖了,见到有人自然不会傻呵呵地问“谁”,而是继续装睡,同时警惕无比地看着屏风方向。
但下一刻,那身影骤然消失,没有任何轨迹,就是突然不见了。
陆老爷子屏息凝神,发现这个人真的不见了,窗子门扉都未曾动过,但黑影真的没有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去看,还是没有。
“是幻觉吗?”
陆老爷子喃喃着。
但经过了这么一折腾,他也睡不着了,于是起身,又抓过墙上的长剑,小心翼翼地摸向屏风方向。
借着门外的月光,他骤地看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牌,还有木牌下压着的一张小纸条。
陆老爷子急忙取了纸条。
纸条上写了一个名字:“镇北王千金”安雪。
陆老爷子愣了愣,但他已经明白了。
这是恩公来了,恩公手段果然神鬼莫测,若是他要取自己的项上人头,怕是轻而易举,但幸好...恩公并不是他的敌人。
陆老爷子很想和恩公成为朋友。
但会不会成为朋友,则要看他会不会做事了。
他随手点亮一根蜡烛,焚了纸条,凝神细思。
过了会儿,他有了主意,嘴边不自禁地露出笑容,随意踱步到窗前,推窗往外看去。
窗外的百花湖上灯光灼灼,万花争相斗艳,千舟泊岸犹明,更不时有肥美的鱼儿跃出湖面,在月光里拍打出晶莹的水珠,惊碎这水中的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