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亚赫号,路明非的卧室里。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路明非坐在自己床沿,摊手,“我真的没有欺负零,是她自己呛到的。”
“放心,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欺负女孩子的人,”苏晓樯伸出手轻轻掐住路明非的两边脸颊往外拉,“你哪有这个胆子啊?”
“以前没有,现在可说不定。”被拉住脸颊的路明非用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道。
苏晓樯反应过来路明非指的是他已经达到了心动境,在这期间性格上可能会愈发……不羁。
乖巧坐在旁边的零在路明非开口后忍不住悄悄转头看向他,然后苏晓樯的下一句话让她瞳孔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虽然不是不能理解……”
这也可以理解吗?
零不知道苏晓樯准备怎么理解,但是她现在是真的有点不理解。。
“但是,如果你敢做得太过火,”苏晓樯站在路明非身前,拽着他的领带,俯下身将嘴唇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就先把你榨干,然后再——咔嚓!”
路明非抖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咳!”零轻轻咳嗽一声。
苏晓樯松开拽着路明非领带的手掌,直起身前还顺手挑了一下他的下巴。
这一幕在旁观的零看来简直就是哪家的大小姐在调戏一位白白净净的纯情少年。
虽然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
长江北岸,码头,穿着水原服独臂男人从水上摩托下来。
雷迪索是摩尼亚赫号上的勤务人员——准确点说他现在是勤务人员,而在失去一条胳膊之前,他是战斗人员。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一次歼灭隐藏在都市里的死侍化混血种的行动中,因为目标发生了极小概率的变异,在战斗过程中死侍化加深实力提升而失去了一条手臂,但在队友的保护下保住了姓名。
那只死侍的突然变异是言灵失控,导致其原本握在手里的一柄破破烂烂的砍刀融进了血肉之躯中,虽然刀本身没有变强,但是却更加灵活,在团队中负责和对方近身缠斗为其他队友创造机会的他因此被砍掉了一条手臂,好在远处的狙击手也因此抓住了死侍的破绽,下一秒子弹就从死侍的眉心透入,搅碎脑干后带着鲜血和脑组织碎片从后脑勺冲出来。
只可惜当时死侍使用的是那种刃口几乎被磨平的破刀,遍布锯齿的钝锋让他的断臂表面非常粗糙,以当时的医治他的医学技术和条件,即便他是混血种也没能把断臂接回去——这也和他的血统只是勉强被评为B级有关。
身为B级混血种的雷迪索就这么因伤从一线退了下来,并且一退就是二十多年,虽然还保留着部分战斗力,但现在也只能当当后勤或者情报员,这种生活虽然比以前安全,却少了点激情,让还只是个五十来岁的年轻人的他有种自己好像已经老了的错觉。
轻车熟路地走进离这里最近的城镇,雷迪索找了一家民宿,和老板交谈几句,对了下暗号,接过对方给过来的一个小号手提箱,转身走出去。
他和老板并不认识,但是作为情报人员,他只需要知道暗号就行了。
这家民宿的老板并不是学校的人,据说他的上级说这是来自中国混血种家族的人,和学院达成了某些交易,交换了一些情报,他来把情报带会去,还特别叮嘱他这是珍贵的高级情报,需要高度重视。
雷迪索有些兴奋,他当情报人员很多年了,头一次接触到所谓的高级情报,虽然以他的级别理论上确实有资格运送这种情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比他级别更高的人接手,就像中国古代秀才理论上也是有资格当县令的,但大多数时候县令都是那些有更高级的功名的人才能当。
他记得他有个叫雷蒙德的远亲侄子,就曾经参与过S级的情报运送任务,甚至得到了学院高层的看重,最多只参与过A级任务的他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感慨自己竟然连年轻人都不如了。
拎着手提箱拐进角落的小巷里,雷蒙德把手提箱放在地上,蹲下,打开,看到里面的一沓文件。
他掏出手机,退下电话卡,又拿出一个香烟盒,从夹层里取出另一张电话卡插进手机——现在这部手机会暂时从诺玛的监控中脱离。
他浑身上下最贵重的东西,除了箱子里的一沓资料外,就是这张卡——所罗门圣殿会为了不受学院里诺玛或世界上其他几台人工智能电脑的监控,废了不少力气才研发除了这个玩意给自己的谍报人员使用。
用最快地速度将文件一一拍照传走,雷迪索咬了咬牙——他已经在全力以赴,但是作为只有一只手的残疾人,他的全速也并不比未经训练的普通人快多少。
都是因为这条断臂,都是因为这该死的残疾,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他应该还是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雷迪索,那个血统评级是B,在学生里的风评确实超B级的天才,挥刀能快到斩中迎面飞来的箭矢!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学校不愿意给他这个B级血统的人提供足够高规格的医疗,明明以学院的技术,只要肯将为他安排高规格医疗资源是可以帮他接上断臂的,明明他这条手臂就是为了替学院屠龙而被斩断的,凭什么就因为血统等级不够高,就只能接受半吊子的医疗?
文件的照片一张张被传去所罗门圣殿会,雷迪索祈祷,祈祷这些资料的价值足够多,足够在他叛逃后让所罗门圣殿会庇护他并让他长出一条全新的手臂。
他还想屠龙,他还想杀死死侍,他还想作为一个战士去战斗,而不是作为一个残疾去当一个可有可无的后勤。
“所罗门圣殿会?你应该是卡塞尔的人吧?原来屠龙的学院也会有叛徒么?”幽灵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一群无欲无求的斗士,虽然……是作为我们敌人的斗士。”
“!!!”雷蒙德猛得拧身,握着手机,用尖锐的棱角向着身后挥砸。
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已经来不及拔出,手里是他在诺基亚公司定制的手机,虽然算不上什么很厉害的武器,但总归徒手更有杀伤力。
他当初惯用的挥剑手已经被死侍砍下,二十几年里只剩下另一条手臂可以锻炼,二十多年的锻炼让这条手臂肌肉虬结,虽然手里的诺基亚因为不够重很难提供什么动能上的加持,但这一击依旧算是势大力沉,就算是大型食肉猛兽挨了这一下也会受不轻的伤。
然而他没有砸到任何东西,不是他砸空了,而是有什么仿佛大号老虎钳一般的东西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碎。
雷迪索再次拧动身体,他一直蹲在地上,干脆趁势向着身踢出一脚扫堂腿,虽然被扣住手腕后还进行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可能令他的身体受损,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嘭——”
沉闷的声音响起,雷迪索的脸庞抽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像是踢中了一根钨钢柱,他的腿骨可能已经裂了,腰也因为扭曲幅度过大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不过此刻他已经转过身来,看清了身后的人。
一个相当高大的男人,看起来五官柔和,挺拔的身躯却有近一米九高,此刻对方一只手扣着他的手腕,五指像铁钳一样陷下去。
经历过高强度训练的人往往身体比脑子更快,直到在电光石火间连出两招都毫无见效之后,雷迪索才反应过来对方刚刚似乎说了一句话——作为他们敌人的……斗士?
他们的敌人,雷蒙德自己是混血种,卡塞尔和所罗门圣殿会都是混血种的组织,那敌人……岂不就是……
龙?!
雷迪索抬头,正好看到一双璀璨的黄金瞳。
看到这双黄金瞳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被狠狠地砸了一下,不疼,但意识都被撞散了,所以朦朦胧胧地,有点像是半梦半醒的模糊不清。
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头,龙血所带来的强力咬合肌让他的牙齿势如破竹地穿透舌头,甚至在舌头内部,上下牙齿相碰,然后用力搓动。
舌头被从内部撕裂的剧痛让他的意识短暂地清醒,鲜血混着口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不知何时,龙已经放开了他的手腕,仅剩的手虽然腕部剧痛,但勉强还能控制,他把手伸向靴子,想要掏出里面的匕首,但是后颈一疼,视野突兀地黑下去。
信晕了雷迪索,龙拎起他的身躯,黄金瞳注视着他,嘴唇微微张合,无声地吟唱引动了领域,精神侵入雷迪索的大脑,搜刮着信息——可惜这个言灵并不像影视剧里的读心术那么神奇,他只能搜刮到一些聊胜于无的碎片信息而已。
用独臂把地上的文件在手提箱里整理好,龙端详着雷迪索的脸,自己的脸和身高乃至体型都开始慢慢变化。
“去试试吧,会被发现么?”他低声道。
他说出的是雷蒙德的声音,也只有一条手臂。
雷蒙德直到失去意识也来得及注意到的是,龙虽然用着人类的体型和样貌,却也只有一条手臂——它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却非要伪装成残缺的个体。
作为族群里很罕见的懂得“学习”的个体,虽然他并不强,但他却能做到很多血统比他更高的同族所做不到的事。
或者,也可能是因为他不够强,所以被逼迫着学会了“学习”?
至少他没有同类们那么容易失控,也比他们更能认清形式,他甚至可以隐忍在人类的社会,像一条巨大的毒蛇伪装成硕鼠,伺机露出獠牙。
虽然,在这一点上,大地与山之王的那位双生子,无论是血统还是智慧都比他更强。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把握可以伪装成一个混血种,尤其还是一个他从未观察过的混血种——他曾经通过观察人类而伪装成人类,这一点还是受那位大地与山之王的提点。
即便他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何要提点自己,尤其是……他还对她的弟弟做过那种事。
但他总会知道答案,只是他还缺少一点点力量,一点点让他跨过初代种与次代种之间鸿沟的力量。
而这份力量,或许可以在那两位在这片大地上的行宫中得到。
他知道青铜与火之王曾经铸造过一套武器,一套可能是整个龙族里最强大的炼金兵器。
他不知道那套兵器是否在这座行宫里,甚至连长江之下有那位行宫这个消息都是他在不久前偶然得知的——他怀疑这不是偶然,或许是某种藏在暗处的力量引导他至此。
但他无法拒绝,他是龙,龙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哪怕他伪装成了人,他的本质也是龙,是龙,就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
所以他还是来了,他一定要去找找,权与力是龙族里最甘美的毒药,它是火焰,龙是飞蛾投火的飞蛾。
何况,他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卵,大不了再茧化一次嘛,反正死啊死的,也就习惯了。
把雷迪索身上的衣服拔下来换上,他拎着箱子走出小巷。
夜晚,主控室内。
“这就是具体的作战计划了,有人要提什么意见吗?”
龙德施泰特教授环视周围的学生和执行部专员。
“比意料中的简洁。”恺撒评价道。
“这不是好消息,计划简洁是因为下面情况不明,我们所知甚少,”龙德施泰特教授道,“所以计划无法定制地太详细,下去之后你们要见机行事。”
“我最擅长自由发挥。”恺撒展现出强烈的自信。
如果还是大一时的他,大概会被周围几个执行部的专员当成狂妄自大的小子,但恺撒在学校两年多以来立下的战绩支撑着他的自信。
“我能留在船上当支援吗?”芬格尔举手问道。
“你可以留在学校里当支援,芬格尔,”龙德施泰特教授露出和蔼的笑容,“再留十年怎么样?”
“为了全人类的屠龙事业,我下水义不容辞!”芬格尔挺起胸膛。
接下来就是三三两两的讨论,又敲定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等到散会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如果没有新的意见的话,那就这么定了,”龙德施特谈教授拍板,“根据诺玛的计算,明晚就是暴雨和大风天气,到时候你们就趁机下水。”
结束了一天的战前准备工作,苏晓樯拖着并不疲惫的身体走回内舱,她和路明非的卧室紧紧挨着,她今晚不准备和路明非一起睡了,她得好好备战。
但还是得进去给他个晚安吻的。
但是……
站在路明非房门前,感受着里面的气息,苏晓樯有些疑惑。
里面怎么好像还有个人?
这都已经深夜了,谁这么晚了还路明非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