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南若琼亲香了一会,南易就让她先离开,有她在,吴小伟未必好意思把故事接着往下说。
吴小伟嗓子冒烟,却不好意思提起,其他人也没提,一切都听周公的安排。
周公说休息,大家就休息,在路上有冒着酷暑还在流动的小贩,众人买了面包和橘子汽水躲进了棚舍。吴小伟很渴,打开汽水瓶盖就往嘴里灌,汽水是发烫的,喝起来很怪。
再去找小贩,没有什么其他花样,只有饼干和啤酒,也是烫的。
回到棚舍,吴小伟只能找渔民讨水喝,虽然水看起来不干净,悬浮着丝线般的杂物,还能看见水蚯蚓,可他太渴了,顾不上,咕嘟咕嘟的往嘴里灌。
喝了一肚子水,又不用忍受太阳的直晒,坐在棚舍里,享受着海面吹来的徐徐海风,让人忍不住发出痛快的呻吟。
说来也奇怪,被烈日一番炙烤,海风中居然没有了海腥味和血腥味,竟然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
正当大家都享受一份清凉的时候,阿欣忽然问起,“周公,你不是说要到7月7才正式开禁,现在不是还在禁捕期吗?”
“还在禁捕期,现在还没有开禁……”周公有点不好意思,说话支吾。
阿欣:“那…水泥池中的海蛰是怎么回事?”
周公尴尬的笑了笑,“每年都这样,起先渔民们偷偷摸摸出海捕捞,一两天内就变成集体行动,现在离地方政府规定的开禁还有几天,海蜇已经被补光了,你看这十几里长的水泥池里不是半数都有海蛰了吗?”
“政府不管?”阿欣不明白。
“管,当然管,但却没法管,他们手里才几条快艇,根本管不过来。再说,全体渔民都犯禁,能管谁?这就是所谓的法不责众。”
在棚舍又呆了一会,周公吆喝上众人继续往前。
在路上,可以遇到三五成群的姑娘,身穿艳丽的夏装,袖套和头巾把裸露的脸颈、手臂裹得严严实实。据周公说这些姑娘都是城里人,来找加工海蜇的活计,干上几个小时就能赚得二十块钱。
下午四时许,遥远的海岸线上出现一条乳白色带,周公说那就是潮头,随着时间推移,乳白色变浑浊,在路的尽头那边,开阔的水面水位迅速上涨,地方显得越来越空旷。
这乳白色愈来愈宽阔愈混浊。在“路”的另边,原来就开阔的水面由于水位迅速上涨,显得愈来愈空涨潮了!
“海鲸露背横沧溟,海波分作两处生。”看着海潮,吴小伟不由的想起元稹的《侠客行》。
海面,一艘艘渔船追风逐电,在海潮到来之前,满载着一个个叫海蜇的水母靠到海岸边。
水泥池子的渔民和船上的渔民高举着双手对话,手指做着代表各种数字的动作,若是动作代表的数字够漂亮,立即就会响起大声的吆喝。
数字并不是代表收获的数量,而是价格,船上的渔民和水泥池子上的渔民不是一家,捕捞的管捕捞,加工的管加工。
有一船谈好了价格,水泥池子上立刻有渔民上船,和船上的渔民合力把新鲜海蜇扛上池面,过磅称重,刚才见到的姑娘们立刻过来用竹刀将蛰体和蛰头剖开,分类进池,然后明矾与食盐按照一定的比例撒入池子里,对海蜇进行腌渍。
吴小伟还是第一次看到水母刚出海时的模样,之前他只在动物世界和影视剧里面见过,和成品海蜇截然不同,现在看到的虽柔软但不松散。
艳丽的姑娘们剖的到处流淌着海蜇的污血,一汪,一汪,汇聚到一起,最终流回大海。
吴小伟在充满血腥味的加工场里见识了什么叫三矾海蜇,将刮洗干净的蛰头和蛰皮用矾水浸泡数小时即为初矾;将初矾海蛰用盐矾混合剂腌数天即为二矾海蜇,将二矾海蜇用盐矾混合剂重腌数天,就是最终的成品三矾海蜇。
偷尝了一片三矾海蜇,嘴里齁咸之后,吴小伟用心的去了解什么才是好海蜇,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到青松岭干嘛来了。
当然,他也没忘记关注南若琼,之前,他已经看到南若琼经常会在三矾海蜇的池子边停住脚步,往池子里看几眼,有时候还会捞起一个海蜇上手捏一捏,偶尔还会把渔民从棚舍里叫出来,指指水池,嘀咕几句。
往往被她叫出来的渔民脸上都会溢满喜色,吴小伟大胆的猜测了一下,这大概就代表着池子里的海蜇被南若琼给买下了。
只要不是孬货,海蜇都不愁卖,但是没人能比垦殖集团给得起更高、更稳定的收购价,有呛行的一时给高,第二次就会砸盘,渔民上过当吃过亏,只有垦殖集团随行就市,而且是长期收购,行情不好时也不会压价,目光长远一点的渔民自然知道该把海蜇卖给谁。
临近饭点,周公和南若琼送几人回到秀珍旅社之后离开,约好明天带王荣森几人去几个加工场收购海蜇。
可是周公一走,王荣森几人就聊开了。
王荣森说起去年他是跟着周公去收购,付给周公的服务费就是超过十万,钱给的太亏了,他已经基本熟悉了路子,今年他要自己找地方收购。
南易听着吴小伟对王荣森的描述,百万富翁、大老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怀疑他的钱就是靠海蜇挣的,吃住吝啬,现在又想甩开如同合作伙伴的存在,心里猜测这个王荣森这次很可能会栽跟头,凭运气挣的钱,会凭本事全亏掉。
还有,南易对吴小伟没怎么提起的王荣森的跟班,一个叫韩鑫的男人有所留意,提醒吴小伟后面的故事里多说说这个韩鑫。
吴小伟诧异,他即将要讲的内容,韩鑫就是主角。
在盖平隔壁的梅喆各县,也是一个有许多海蜇加工场的地方,有一个鲁省的百万富翁就是从那里收购海蜇起家的,那边的海蜇收购价比盖平这边往往会便宜几毛。
昨天,王荣森说要甩开周公,今天,他就真这么干了。
韩鑫,就是王荣森的跟班,或者叫小工更合适,他跟在王荣森身边打下手,脏活苦活都是他干。
他苦劝王荣森不要去梅喆各县,说鲁省的那个百万富翁之所以在梅喆各县畅通无阻,稳操胜券,其主要原因是鲁省富翁在梅喆各县有大靠山——鲁省富翁两个战友在梅喆各县身居高位。
然而,王荣森决心已下,踌躇满志地说若一切顺利,采购点就从青松岭移至梅喆各县。
在王荣森心目中,梅喆各县是个好地方,是个能让他财富再次大增值的地方,自然,他不可能带上还是陌生人的吴小伟。
吴小伟没去梅喆各县,也幸运的躲过一劫。
话说王荣森雇了两张卡车,赶赴一百多里外的梅喆各县采购海蜇。
梅喆各县的海蜇价虽便宜几毛,但质量远不如青松岭,王荣森寻思既然来了总要采购一点,因为他心疼雇车的钱,一张卡车雇一天两百多,两张就是四百多,空车回去实在划不来。
王荣森在梅喆各县采购了270桶,分装两车,一切就绪,车回青松岭。
从青松岭到梅喆各县的公路多山坡弯道,且几十里荒无人烟,路上来往车辆稀少,非常方便实施抢劫。
事后,吴小伟听阿欣说起,在出发之前,韩鑫就说她们的这趟梅喆各县之行不会顺利,她们出了梅喆各县没多久,就从车子的反光镜里映出有好几辆摩托车跟随着他们,卡车快,摩托车也快,反之亦然。
经常在外面跑车的已经能反应过来摩托车摆明了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是很可惜,王荣森一行四个人,只有韩鑫是经常跑车的,另外的三个,阿欣说包括她自己在内的王荣森,还有一个老朱根本没在外面跑过车,当时还反应不过来。
韩鑫当时就提示有问题,让卡车司机加快速度,被颠簸的有点难受的其他人还怪他小题大做。
不消说,四人最终还是被抢了,只不过被韩鑫化险为夷,但是王荣森受了点伤,两车海蜇也没带回来,还要赔卡车司机被砸破的玻璃。
在秀珍旅社,受了伤又损失两车海蜇的王荣森把怒火发泄在韩鑫身上,对韩鑫自作主张把他救回来,但是损失了两车海蜇的行为是各种谩骂和嫌弃。
当时,吴小伟感觉王荣森就是一个舍命不舍财的主,这样一个不会审时度势的人,也不知道他的钱是怎么赚到的。
南易听到吴小伟的嘀咕,心说:“傻小子,怎么不往韩鑫身上想一想呢?”
去梅喆各县,王荣森的损失惨重,周公闻讯赶来,他并没有责备王荣森背信弃义,也没有幸灾乐祸。
对周公而言,王荣森毕竟是个大客户,每年给他带去不菲的劳务费,他鼓励和安慰王荣森,目光要放长远一些,只要把后面的生意做好,损失的这点钱很容易挽回。
周公的好言相劝并没有让王荣森好受一点,周公走后,王荣森立刻变得哭哭啼啼,这一趟他损失了十几万,仿佛这点钱要了他的命一样。
若是普通人损失了这么多,失态也就罢了,但是生意人不行,用来懊悔和心痛的时间用来思考怎么把钱赚回来,才是一个生意人该做的事。
王荣森的女人作态,吴小伟看不上,和王荣森结伴而来的阿欣也看不上,当晚阿欣搬去了盖平县里的宾馆,不过和秀珍的母亲说好,将来她收来的海蜇要存放在秀珍旅社的院子里。
存放海蜇是每平米三块钱一天,比赚房费还划算一点,秀珍母亲虽然损失了一个住客有点不舍,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硬拦着。
阿欣走了,吴小伟并没走,他虽然也想到一个条件更好的宾馆去住,但是他已经发现秀珍旅社这里真的挺安全。刚刚秀珍的大哥来过,穿着警服,腰间别着枪,秀珍母亲没说大话,秀珍的大哥真是镇上派出所的头头,有他坐镇,秀珍旅社就是安全的,镇上的痞子绝对不敢过来捣乱。
第一天损失惨重,第二天王荣森没有出门,老朱这个老色胚出去了,去了镇南,那边是青松岭的红灯区所在,韩鑫也出去了,不知道去做什么。
吴小伟也没出门,起床后思考了一下他该怎么做,然后吃早点的时候,他就被秀珍给缠上了,各种嘘寒问暖,抢着要帮他洗衣服,话里话外还打听吴小伟的家庭环境,以及做多大的生意。
就算再迟钝,吴小伟也能感觉出来秀珍的用意,秀珍并不漂亮,根本勾不起他的色心,吴小伟就直接告诉秀珍,他的生意刚刚起步,只有两万块钱本钱,而且还是借的。
秀珍一再确认,吴小伟一再保证自己没撒谎,见吴小伟是个还没自己家底厚实的穷鬼,秀珍顿时对他失去了兴趣。
秀珍不再纠缠,让吴小伟浑身轻松,太黏糊了,他真受不了。
当天,秀珍旅社又来了几个新客人,一起的,一共五个人,身上背着家伙什,听口音是徽省人,干的是磨剪子锵菜刀的生意。
秀珍旅社的格局是这样的,秀珍家一家住在南边,一共有三间房,两间自用,一间就是吴小伟在住的豪华独立单间,其他的客房在北边,一间大房间,用破芦席隔成一个个透风、透光、不隔音的小隔间。
之前王荣森四人就住在那边,现在,吴小伟和王荣森换了个地方住。
秀珍母亲和吴小伟所说的说辞是王荣森刚损失了这么一大笔,心情很差,让他住“豪华单间”,可以一个人安静安静,还说小隔间收别人6块,只收吴小伟5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吴小伟只能搬去了小隔间。
那帮徽省人白天在外面走街串巷,晚上回来还要磨菜刀,一边磨,一边抽烟,一边还说着各种荤段子,吵得吴小伟根本无心入眠,加上炕上的蚊子、苍蝇、跳蚤,各种虫子和臭味,他只能跑去院子里喂蚊子,顺便纳凉。
坐在院子里,他听见了豪华单间那边嘻嘻哈哈的声音,也听到了秀珍劝酒的声音,王荣森拉着秀珍一起喝的暧昧之音。
先是喝酒,稍夜的时候,又变成杀猪般的惨叫,咿咿呀呀的。
没见过猪跑,也听过猪叫,房间里头在干什么,吴小伟懂的,他只是没想到秀珍的变化这么快,白天还是喜欢自己的,晚上咋就上了王荣森的炕了?
原来喜欢自己的女人,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尽管自己并不喜欢女人,可依然会有一种失落的感觉,这和喜欢与否无关。
又是次日的早晨,阿欣过来了,一来就找王荣森三人。
昨晚,老朱没回来,韩鑫一大早就出去了,吴小伟因为睡眠不足,比较烦闷,也是一早就到旅社附近的田野散心。
阿欣来到王荣森之前住的,也就是吴小伟现在住的小隔间,发现小隔间的苍蝇变得稀少,炕上也变得更加整洁,可是空无一人。
见不到人,阿欣立即狐疑的想到:“王荣森他们人呢?到哪里去了?难道偷偷地躲开我?王荣森可是拿了我的渠道费,他不会这么无耻吧?”
阿欣之前就是沪海的一个打桩模子,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因为最初的时候王荣森在沪海做生意就住在她的隔壁,两人之间也算是熟识。
想着把生意做大的阿欣得知王荣森贩海蜇做的很好,就央求他带着自己一起做,王荣森答应了,但要收阿欣3000块的渠道费,这钱,阿欣已经给了。
不得不说,阿欣还是比较聪明的,知道没个老人带着趟趟道,自己贸贸然闯进来就是死路一条。
阿欣找到了秀珍母亲,询问其他人的去向。
秀珍母亲笑着回答:“韩鑫一大早就出去了,老朱嘛,去了城南,大概快回来了,这个老朱啊……”
关心则乱,秀珍母亲的回答在阿欣心里就是在避重就轻,“大妈,王荣森呢?”
“王荣森搬到小伟原先住的单间,现在还睡着,你别去打扰他……”秀珍母亲神色隐晦,说话时躲躲闪闪,闪烁其词。
阿欣陷入困惑,秀珍母亲拉着她踏进了自家的卧室兼会客厅,秀珍父亲还在炕上躺着,清洁溜溜的身子看着有点不雅。
秀珍母亲把阿欣搁在屋里,自顾自的去干活了,阿欣呆了一会,浑身不自在,悄么么的出门,想去单间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走到院子里,就碰到了吴小伟,阿欣连忙低声问话:“小伟,你知道王荣森怎么回事吗?”
“秀珍昨晚也在那个房间。”吴小伟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意思?”阿欣茫然的说道。
吴小伟瞄了瞄阿欣的脸,说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阿欣只是心里一直在关切自己是不是被甩了,脑子还有点迷糊,吴小伟这么一反问,她就明白了,一男一女共处一间房过了一夜,还能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怎么会?王荣森有老婆的,还有个女儿。”
阿欣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吴小伟刚才在田野里转了转,脑子清明了不少,他心里也合计了一下,想要完成贩海蜇的任务,目前可以利用的关系有周公、王荣森、韩鑫,还有那个南若琼,老朱和阿欣不行,一个不像是做生意的色胚,一个和他一样就是个雏。
王荣森也可以撇除,这个人心性不好;韩鑫好像挺厉害的,但是这人没钱,或许可以找他合作;周公那边可以跑一跑,和他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做他的这笔小生意;至于南若琼,看情况吧。
吴小伟并不想关心王荣森的破事,他只紧着要完成任务,“反正他们就那样了,阿欣姐,我要出去了。”
“你要去哪?收海蜇?”
“我要去找周公,我本钱小,周公认识那么多渔民,很容易能收到海蜇。”说完,吴小伟回小隔间拿上自己的包,立即出门。
只留下阿欣一个人在院子里愣愣的站着。
周公在忙,忙着给垦殖集团办事处介绍生意,这里的生意好做,只要找到优质海蜇,让渔民自己拉过来,他就可以坐等收中介费。
一大早,就有两个他找来的渔民在办事处的院子里过称,一共900桶,一桶50斤上下,每斤他可以有2毛钱中介费,差不多9000块钱已经入了他的口袋。
南若琼一边过称,一边在和周公说话。
“周公爷爷,昨天那个吴小伟是我爸爸叫他过来贩海蜇的,我爸爸想让他知道生意场的险恶,但又不能让他真出事。他手里一共2万块钱,他要是找你帮忙收海蜇,你就帮他收一批烂海蜇。”
“若琼丫头,你爹是想让吴小伟摔摔跟头?”
“是呀,我爸爸说了,做生意没有一帆风顺的,肯定要摔几个跟头,晚摔不如早摔,要是开局太顺,将来会摔更大的跟头,很可能会是家破人亡的跟头。”
周公略一思考,笑道:“吴小伟能被你爹一路扶着、敲打着走,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你爹对吴小伟这么上心,不会是给你准备的夫婿吧?”
“哎呀,周公爷爷,你可别乱说,才没有那回事呢。”
南若琼撒了声娇,并没有解释太多,其实,南易也没有告诉她太多,只说吴小伟是同学的儿子。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我答应你了,一定让吴小伟把钱赔光。”
其实韩鑫在跟王荣森之前,还跟过其他两个倒爷,无一例外,另外两人也是贩海鲜的,海蜇也有所涉猎,可以说韩鑫对整个没沟营的海蜇市场都非常熟悉,也有很多相熟的渔民。
今天一大早,他就是去了一个相熟的渔民那里,谈妥以每斤7块5的价格赊欠10吨海蜇,按照渔民的海蜇质量评估,正常的价格应该是在7块3,还还价可以压到7块左右,多出的部分,就是韩鑫给出的赊欠补偿,或者可以说是诱惑对方赊欠的条件。
渔民答应了韩鑫赊欠的请求,但是也提出一个要求,赊欠可以,得让周公出面担保。
韩鑫和渔民谈妥,立即赶往周公家。
扑了个空。
听周公的老伴说周公的去处之后,韩鑫又追来了办事处。
一进入办事处的院子,看到在过称的海蜇,还有院子一隅码的整整齐齐的海量塑料桶,韩鑫很是眼热。
垦殖集团办事处,青松岭收购海蜇的大户,韩鑫肯定是知道的,整个青松岭,甚至整个盖平最好的海蜇有八成多都在这里,一年不知道要赚取多少利润。
但是眼热归眼热,这样的生意他做不了,垦殖集团办事处是创汇标兵,收购去的海蜇都用于出口,赚取外汇的功劳从上到下有一串人跟着分润,省市县镇全都挂了号。就是今年刚毙掉的段氏四兄弟都不敢来找办事处的麻烦,铁路上的车皮也是紧着办事处用,其他收海蜇的倒爷只能往后靠。
收购海蜇,垦殖集团根本没多少差价可赚,有时候只能赚点微薄利润,垦殖集团赚取的是别人赚不到的报国米毂利润提成。
垦殖集团以一个利润不是太丰厚,但是别人拿不到的价格把海蜇出口给报国米毂,然后坐等利润分成。
至于为什么说是别人拿不到的价格,品牌是报国米毂闯出来的,价格是报国米毂推上去的,如果垦殖集团不再提供海蜇,供应商变成其他,人情因素就没有了,那就变成纯正的商业行为,报国米毂的收购价肯定要往下压。
一如达毕梵的国内手工艺品的生意,在纽约和巴黎的高昂价格传回国内之后,不是没有聪明的单位跳过达毕梵,直接跑去两个地方直营,可是他们发现,达毕梵卖数千美金的工艺品,他们卖10美金都没人要。
他们根本不明白工艺品的高昂价格是怎么回事,他们根本不明白卖家和买家都需要“工艺品”维持价格坚挺,跳出来搅局,若不是天天出没大使馆,早就被拖到暗巷里打黑枪了。
韩鑫把周公叫到一边商量,他出每斤1块5的担保费请周公担保,周公考虑了良久,细细衡量了韩鑫的人品,不但答应了担保,还把韩鑫介绍给南若琼,又以每斤5毛的价格,让办事处让出一点车皮给韩鑫。
南若琼向范海泽请示了一下,范海泽给了周公面子,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韩鑫一分钱没投入,完成了10吨海蜇的收购。
当天,韩鑫的海蜇就上了火车,按照青松岭到沪海的距离,再计算一点中途停靠时间,不需要一天半,海蜇就会到达沪海。
韩鑫的生意一切顺利,吴小伟就比较悲催,他不知道周公住在哪里,问了不少人才算是问到准信,一如韩鑫,他也是扑空,追来办事处依然是扑空,周公去车站帮忙装货,南若琼跟着去凑热闹,他哪里还见得到了。
灰溜溜的回到秀珍旅社,见到王荣森和秀珍在院子里打情骂俏,老朱在边上凑趣说着荤段子,吴小伟的心情就更差了。
钱已经花了三四百,海蜇在哪里还不知道呢。
郁闷的吴小伟回到自己的小隔间,躺倒在炕上与蝇共舞。
又是一天过去,次日的下午,吴小伟终于找到了周公,对方答应帮其采购海蜇,不过要等几天,有大客户过来,他要紧着帮大客户采购。
周公的要求合情合理,吴小伟满怀希冀的回秀珍旅社等着。
过了两天,一封加急电报到了秀珍旅社,电报来的时候,除了韩鑫,过来采购海蜇的几个人都在院子里,电报是王荣森的妻子打来的。
王荣森看过电报后,面色大变。
一旁的老朱催问了几句,没得到回应,就把电报从王荣森手里拿过来,看过之后,又递给了阿欣。
阿欣展开电报的时候,好奇的吴小伟也凑上去看,“韩鑫海蜇批完,斤十七,市好,速来。”
这电报看的让人着急,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做的是几十万上百万的买卖,还要抠发电报的钱,把电报翻译成人话就是“韩鑫的10吨海蜇一到沪海就被批发完,每斤17块,沪海的海蜇青黄不接,请速送海蜇过来。”
一看完电报,阿欣立即发出一声欢呼:“韩鑫成功了,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阿欣替韩鑫高兴很正常,这些日子只要有眼睛的都知道两人走得比较近,有往男女朋友方向发展的苗头,但是王荣森却是很不开心,他损失了十来万,跳出去单干的韩鑫却是一把赚了将近16万,如此反差,他又怎么开心的起来。
吴小伟非常眼热,简单的算术题他还是会算的,韩鑫的利润大概是多少,他也能算出来。
韩鑫可以赚十几万,他的本钱小,成本就会高一点,不指望一趟翻一番,如果一趟能赚1万5,哪怕1万,一个月剩下的那些日子,他完全可以来回采购三批次的货,本钱越来越厚,利润一次比一次多,三次下来,可以赚个六七万吧,南叔叔肯定会夸我能干。
吴小伟的想法非常美好,看问题也非常简单,根本没看透17块的价格是因为“青黄不接”才会产生的短期高价,等大批海蜇运到,这个价格肯定会回落。
而“青黄不接”的局面的出现和现在还在禁期不无关系,虽然海蜇已经捕获上岸并腌渍,每天都有不少海蜇可以出货,但毕竟在禁期,人家给脸就得接着,大批大批的往外运,打谁脸呢?
如果说吴小伟只是眼热,那王荣森就是急了,弃自己而去的跟班一把赚了十几万,他却还没开胡,和老朱嘀咕了一下,王荣森就吩咐阿欣留在旅社应付可能会来的周公,他和老朱两人甩开周公出去收购海蜇。
阿欣虽然认为这样不妥,可根本拗不过王荣森,要知道她的3000块渠道费已经给了王荣森,她已经被王荣森给绑架了,她只能乖乖听话。
王荣森如此这般作态,让已经有点看轻他的吴小伟更加鄙夷,吴小伟觉得南易曾经告诉他的话很有道理——当一个商人想把所有的利润都揣进自己兜里,那他离灭亡也就不远了,时刻要记着雨露均沾,好处均分,出过力的都应该分得好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