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器刺伤致死,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
骆晴的推断与“变声器”电话时间吻合,但她眉眼间似乎有些恹恹。
确实有些“一目了然”,与周南之前设想中的“奇诡”案件画风完全不同。
起身。
四下环视。
简简单单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
其他三处都是比较常规的单身狗生活模式,厨房灶台甚至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比较奇怪的反而是最显眼的客厅,桌上堆满了文件,立在一旁的行李箱尤为瞩目。刚进入一月份,还没到春节返乡时间吧?
万茜茜见状麻溜上前开箱,结果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里面装的,居然是桌上的同款文件资料若干。
法律文书?周南随手拿起一份,发现是份答辩状,莫非死者的职业是律师?
很快,从包里摸出的褐红色小本本证实了这一点。
妈耶,万茜茜的面色一苦,因为按照常规套路,这堆资料中的每个当事人都与死者有纠葛,也即意味着每个人都要排查。而且还远远不止,律师这个职业的社会接触面太广泛了,人际关系肯定复杂无比,排查工作量几何倍增!一个脑袋两个大。
放下资料,周南明明没看万茜茜一眼,嘴里却道,“没那么复杂,别忘了,嫌犯曾主动给我打电话,说明他与我之间,一定有某种或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嗯,有道理,这样排查范围一下子就大大缩小了。万茜茜下意识点头,旋即惊觉不对,她刚才有开口说话吗?
话说有一个不用说话就知道你想法的男友,好似是小姐姐们梦寐以求的理想型来着?但她怎么感觉有点惊悚?
恍惚中,万茜茜看见赵乐成苍白着脸,从门口晃悠了进来。
等等,丫手里拿着什么?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仔细看去,没错,那确实是一把带着丝丝血色的厨房用刀,准确的说,是把刀刃长度约在十厘米左右的水果刀!虽然经过简单的擦拭处理,但或许因为时间紧迫,处理的并不干净。
见大家伙都看了过来,小赵满脸无辜的解释了句,“就...外面通风口那藏着的,我本来只是想呼吸口新鲜空气而已。”
门口的派出所众,“???”这也行?突然就感觉咱也可以干刑警这行了。
蒋所眼睛一瞪,“你们懂什么,这叫偶然中的必然!”别人不知道,他可听说过,这个看着懵逼的年轻人,是周支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嗯,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浑然不知周边这么多弯弯绕,小赵走进将刀递出。
骆法医没多大反应的主动伸手接过比对了下凉嗖嗖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把刀。”
通风口?不得不说,凶手处理凶器的方式还挺随意啊,难道说是持着“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灯下黑”这一类想法?这可真是离了大谱!
“没准...就是凶手杀完人,本想处理凶器,结果走出去又突然发觉不好随身携带?于是随手藏进了这里,”赵乐成实事求是的做着“合理推测”。
空气安静,竟没人想接话。
周南也没有,他正俯身捡起掉落茶几旁地面的手机,并轻车熟路的“借用”了下死者的手指。
不出所料,最后一通电话拨出的号码,恰是他们支队值班室。
将死者手机抛给小赵,周南只简单吩咐了句,“查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回小赵应的很快,“好嘞。”早这么说,他就不懵了。
不多时,在外转悠的老左回转。
“头儿,这一层一共六户,除了606,都是租住。601是对老夫妻,来京给儿子带孩子的,晚上儿媳下班他们才回来;602是个在附近公司上班的社畜,小部门经理;603、604无人,据说一个在夜场上班,一个是个导游带团去了;605自由职业,听说是靠画画插画赚钱过活那种。”
短短时间,老左同志显然已经将周边摸了个遍。
“603、604不必多言,案发时间不在家,602和605俱都说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601那大姨最后提了这么一嘴,说她晚上出门倒垃圾时,楼道里曾撞见一男的挺脸生,以前没见过,还戴着帽子口罩,用大姨的话说,当时看着她就觉得不像什么好人...”
冬天好多人都这打扮好吗?甭管是不是嫌犯,大姨又是不是有马后炮嫌疑吧,总归是条线索。
专注于在周南身边打转的万茜茜,“......”。她是不是也有点不务正业?早知道该跟出去学习学习,“美色误国”呐!
“美色”本人非常有觉悟的往外走,既然有“目击者”,那必须少不了画像。
啥?您说嫌犯不是戴着帽子口罩?戴着自有戴着的画法不是?虽然没有整张脸吧,但那不是还剩下一双眼睛呢嘛。而且现在的人脸识别技术...连小区门口都实现戴着口罩识别了好吗?
好吧想靠一双眼睛找出嫌犯确实十分有难度,但大小是条线索,起码比那一桌子文件资料上的当事人联系直接紧密,值得一试。
为使沟通更为顺利,周南再度带上了刚回转的“大姨之友”。
听说要画像,派出所众可来了精神,齐齐跟上。这位的画像那可是上过央视的,在全国都大大有名,不过对他们来说,以前都是传说,今儿个这是要“奔现”呐,圆梦了圆梦了。
不是他们不着调,人民警察也是人,面对如此血淋淋的惨案,和常人没啥大的区别,心里一样的不好受,但却无能为力,现在有机会跟随破解,岂有不兴奋的道理?
大半夜的,如非必要,周南也不想三番几次的扰民,但确实迫不得已。如果没有那通电话,这就是一起常规到不能再常规的命案,毫无“亮眼”之处,但加上这个前置条件,所有感观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还是那个问题,“他”,到底想干什么?
无解,起码从现有证据出发,无解。
“你是...周南?!”
周南的思绪被大姨的热情打断。
“哎哟今天怎么什么事儿都发生了,又好又坏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姨的神情有点激动,意思倒不难理解,最后归为一句话,“快出歌,我们团队等着排新舞呢!”
行的吧。
结果“大姨之友”半点作用没发挥,画像就顺利完成。
大姨带着老花镜,凑在灯光下仔细端详了半天,忽然来了句,“周警官,能不能帮我画张像。”
好么,您这可比直接夸画得好还强力!
众人与画纸上的欧式大双眼皮对视着,怪不得捂上了大半张脸,大姨依旧印象深刻,这特征真就blingbling的醒目。
带着画像回转606,周南本觉着此次勘察收获已经足够多了,没成想骆法医又带来了惊喜,她指着刚才接过的那柄水果刀,“刀柄经过擦拭,但在接缝边缘处,提取到半枚指纹。”
结合清理不甚彻底的刀刃,刀柄遗留下了指纹很合理。
行吧,毕竟嫌疑人画像都有了,多半枚指纹也不算多。许多命案,嫌犯甚至根本不会擦拭指纹掩藏凶器,只顾仓惶逃跑。而此次的凶手既知道清理又懂得掩藏,已经比大多数杀人犯强了不是吗?
是个鬼啊!
不说别的,以周南之前的判断,凶手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且冷静自持。
如果不恰当的将杀人比喻为一项艺术,现场就是嫌犯精心创作的成品,试问本场“展览”中,有哪一条能反应表达出创作者的性格特征?
没有,起码表面上没有。
今夜,城东支队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灯火通明的会议室,众人聚集一堂。
老左边切换着幻灯片,边讲述着案情经过,也算作是一个过程梳理。
“结合多方面情报汇总分析,鲁鹏遇害当天行程如下,八点出门,九点到十点半在DC区法院开庭,之后回到律所,除午饭时间,到下午下班前,共会见了三波当事人,范围涉及交通事故,婚姻家庭,人身损害三个领域,都不是什么标的额大的案子。”
很正常,鲁鹏就是个普通律师,不然也不会只有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了,当然换个角度看的话,仅凭一己之力在京都站住脚并成功置业,也算很不容易了。
老左并未停顿,“五点下班后,鲁鹏准时拖着箱子出了公司,里面装的是过两天上庭需要研究准备的材料,当事双方是两家企业,因一份供销合同产生分歧找他打官司。”
小赵举手提出疑惑,“一份供销合同而已,需要这么一行李箱资料?”
老左嘴角一扯,“你知道这份合同的标的额就不会这么想了,50个W。”
小赵脑袋一摇,“这...也没多少吧?”
“没错,也就够你攒个几十年而已,”万茜茜挤兑了一句,好似忘了自己攒也需要那么久。
小赵也没那么纯呆萌,“讲道理,标的是标的,律师费是律师费。”
万茜茜还待说啥,老左做了话题终结者,“美金。”
好的吧,一个小律师,能接到几百万标的案件,一行李箱材料算啥,不管如何重视都不为过了。
老左一耸肩,“之后他的手机定位就一直在那了,应该是整晚都在闭关研究答辩方案。”
死者最后一天的行程不仅不复杂,甚至称得上简单。
万茜茜踊跃举手,“我想谈谈我的看法...”
话音未落,一个本不该此时出现的人,突兀的推门走了进来。
“骆法医?”连周南都带着几分愕然,“尸检这么快就完成了?”
他们这才回来多久?解剖当剥橘子那么快呐!
不同于之前的恹恹,骆晴毫无废话的取出一个证物袋展示道,“从死者胃里发现的,本来被一个蜡丸包裹。”
众人凝目。
那,赫然是张字条!上面弯弯扭扭的写着四个阿拉伯数字,“1、19、12、6。”
画风,终于“如愿”奇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