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月画一早就到了糕点铺子,今天生意不错。
鞭炮行转成糕点确实是明智之举,不单挣钱多点,心中也踏实了一些。
“你怎么又来了?”郭氏看到女儿,很嫌弃,“不是让你在家,不要出来的吗?”
叶月画不愿意,一边取了围裙套着,一边嘻嘻笑着:“我又不是叶文初,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我比她勤快、”
“就比这?”郭氏失笑。
“那不然呢,我比别的也比不过啊。”叶月画笑着去后面,郭氏在算账,早上新出炉绿豆糕放在前排的架子上。
一个小乞丐站在糕点架边上,盯着绿豆糕,郭氏问他买不买,小男孩摇头,郭氏让他滚。
开门做买卖,每天这样的人多的很,只要开了一次头,以后这些人成群结队来讨吃的。
小男孩忽然出手抓了两块,迅速塞嘴里,郭氏将算盘一摔,出来揪住小男孩的耳朵,骂道:“挨千刀的,你想吃说两句话好话我能不给你?你这脏手直接抓,我这一屉的东西都废掉了。”
男孩不说话,使劲嚼着。
早上大家都忙,但也刚买菜路过这里的闲人,停下来看。
隔壁姚记铺子烧毁了就一直是废墟,所以郭氏的铺子很扎眼。
郭氏骂人的时候就有点人来疯,人越多她越来劲。
叶月画都从后厨来前堂,劝郭氏不要闹,影响做买卖。
郭氏松开了小男孩,猛一推,那男孩摔在地上。男孩子摔一跤稀松寻常,大家也不会觉得这孩子可怜,毕竟很常见。
可那男孩倒在地上后,忽然抽搐了两下,直挺挺的不动了。
场子正要散,大家又都奇怪地停下来。
“这孩子还装死。”
“现在小孩真是不得了,偷人吃的还装死。”
郭氏踢了踢男孩的脚,让他滚远点装死,可不对劲,那小男孩躺着直挺挺毫无反应。
有人上来摸孩子的鼻息,顿时惊得跌坐在地上,喊道:“死、死了!”
“啊?讹我呢?”郭氏一探,居然真的没气了,她顿时慌了,喊道,“快,快去顺安康请人来!”
顺安康不算远,但叶文初来的时候,小男孩没救了,像是窒息而死。
她暂时看不出别的死因,需要进一步细查。
四周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将这里围住了。
亲眼看到的男孩死的人不多,但现在的人很多,于是事情变成了,一个小乞丐偷吃东西,叶二太太将小乞丐打死了。
“活生生的人啊,居然打死了。”
“叶二太太,难道一个人的性命,比不上两块糕点吗?”
有人质问郭氏,郭氏和大家解释,这孩子的死和她没有关系。
叶文初让店里的伙计去报官,让左拐子将孩子带回去查验。
“这就是误会,我没有打死他。”郭氏大声解释,根本没有人相信。
叶文初现在是茉莉奶奶,说话声音不高,也不好说太多。
马玲和彭池到了,要将小孩带走。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枯黄、黑瘦的男人拦住了马玲和彭池,不让他们将小男孩带走:“人不能带走,现在叶家和县衙蛇鼠一窝。”
“上从巡检沈大人、鲁大人,下至这两个捕快,杂役,甚至仵作左拐子,都维护叶家。”
“现在的县衙,还有公正吗?”
叶文初打量着说话的男人,这男人气色很差,无论打扮和神态都是日夜颠倒的赌徒标配。
这样的人为一个乞丐的生死出手,仗义执言?这简直可笑。
黄毛说完,旁边有人附和,也是一位高瘦的男子,两个人身上有同样霉味和汗臭气,他道:“你说的对,叶四小姐和沈大人狼狈为奸,办别的案子或许没问题,可事情到了叶家的身上,就没有公平了。”
第三个人大声道:“前几天盐出事后,衙门带走了七个人,那七个人可是占着理的,可还不是被抓走了,到现在都没有放出来。”
所有人都想起来,前几天闹着盐的那些人没有再出现。
“你不要胡说,那七户人家前天就放了,在这里造谣我把你嘴撕烂。”马玲指着男子道。
男子冷哼一声。
“谁知道真假,总之,叶四小姐和沈大人合伙,做的坏事多着呢。”
其他围观的百姓都不明就里,也有人道:“你们不要乱说,四小姐人多好啊,沈先生来从化以后,也做了不少好事。”
这话一落,周围不知怎么着,居然很多人用鄙夷地视线看着他。
那人懵了,怎么他不知道,从化个城里这么多人讨厌叶四小姐吗?
“而且,你们知道吧,沈先生不知抓了多少壮丁,那些建桥的民工都消失了,码头上也少了不少民工。”
“我有个兄弟,就是被沈大人的人抓走的。”
马玲骂道:“你兄弟家住哪里叫什么,你是怎么知道他是被沈大人抓走的?他告诉你的,还是你亲眼所见?”
“你要亲眼看到的,那你就说清楚,在哪里看到的,当时什么时辰,还有谁?”
那人仰头道:“你少唬我,让我拿什么证据,你把沈先生喊出来,自证清白。”
“不想和你废话!”马玲道,“将人带走。”
马玲和彭池带孩子走。
“不能带走,孩子的死你们必须负责!”
“对,今天当着大伙儿的面,把孩子的事说清楚。”黄毛道,“不让你们赔钱,我们也没有资格问责,就让你们将这个问题解决了!”
“还有,将其他的问题也说清楚。”
围观百姓们开始有人被说服了。
他们看到了,真真实实死人了,于是也跟着闹腾。
“叶家的铺子,不但盐出了问题,他们出问题的东西多着呢,叶家就是恶霸。”
“对,叶家不讲道理,横行乡里了。”
“叶家欺压百姓,草菅人命。”
人群越来越激动,有人推搡着一副要冲去打砸铺子的架势。
“谁敢进去?都给站住。”马玲拔出刀,拦在铺子前。
郭氏和叶月画吓得傻眼,郭氏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就推搡了一下那孩子,怎么人就死了,事情演变得这么大?
忽然,人群中有人道:“我爹死了!”
“是叶家的人,把我爹打死了。”
“叶家草菅人命!”
“叶家只手遮天!”
“叶家和县衙联合,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他们就是想削藩让王爷倒霉,他们好掌权。”
“对!王爷多好啊,爱民如子。王爷拿钱给我们修桥、修水渠、把地分给我们,可沈临川做什么?他抓装壮丁、他要迁移两万人到从化。”
“两万人啊,那些人一来我们还有活路吗?”
罪状越数越多,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往糕点铺里丢了一颗白菜,紧接着无数人往铺子里丢东西。
乒乒乓乓一顿乱砸。
“大家住手,广宁县主来了。”就在这时,挤满了半条街的人群,忽然被人强行拨开了一条通道,紧接着叶月棋由丫鬟扶着走过来,她穿着清淡纯洁的月白色,往人群一站格外的高洁。
郭氏和叶月画眉头紧蹙。
“她来干什么?”叶月画要出去,叶文初拦住了她,低声道,“去把脸洗干净,装几块糕点在荷包里。”
这语气,叶月画恍惚了一下,以为是四小姐在和她说话,她怔了怔,才分辨是茉莉奶奶。
叶月画没问为什么,抓了七八块糕点,塞荷包里背着。
门外,叶月棋和众人道:“我路过这里为王妃办事,听着这里闹哄哄,大家有什么事,慢慢和我说。”
那些人开始给叶月棋说他们气恼的事,一件一件数。
“首先这人命官司,叶家就想糊弄了。县主,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叶月棋看到了那孩子,顿时惊了一下,眼泪落了下来:“这、这怎么会这样。”又去斥责郭氏,“二婶,你做事越发的妄作胡为,无法无天了。”
郭氏骂道:“我放屁,你再和我装,我抽死你。”
她一骂,周围的人更觉得她横行霸道。
“你我虽是亲眷,可我也不能偏帮你。”叶月棋站起来,对百姓们道,“你们说的事我都知道,我代叶家向你们认错,这些事我们会承担责任,给大家一个交代。”
众人都夸她大义灭亲。
对叶家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叶家的人得全部抓了,他们全家都不是好人。”
“还有县衙,县衙的人也不是好东西。”
就在这时,又有人推开了人群,揪着一个人推搡进来,骂道:“这狗东西,就这狗东西,他刚才和人牙子谈买卖。”
那人被推出来,随即有人认出来:“是善堂那个厨子王江。”
“不是我,不是我要卖孩子,是叶家三老爷和提姆和尚让我卖的。”王江痛哭流涕但口齿却很清晰,“他们还让我在饭菜里下慢性毒药,把其中一个叫小毛的一岁傻孩子毒死。”
“你说的是真的?”有人问他。
“我对天发誓,是三老爷和提姆和尚让我做的!”王江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叶月棋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人道,“去请张将军来做主把。”
这一天下午,叶府所有人、提姆和尚都被抓了起来,县衙被百姓冲砸了,鲁志杰一家三口,以及胡莽、马玲等四个捕快,悉数被抓。
外出归来的巡检沈大人也被抓了起来。
唯有叶四小姐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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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满意:我被抓了,在线求助,急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