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里会影响其他人走路她到底明不明白?
脾气不好也就算了,至少料理的水平真的是非常厉害,可是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地铁口影响他人通行,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下去呀,外面那么热,你站着不动干什么。”
橙黄色背影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马尾了无生气地挂在脑后,就好像这个女孩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然走上前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喂,你发什么愣啊。”
心里同时泛起一阵抱怨,为什么不好好在家睡午觉,要带着一个陌生女人出门啊。
于夏没有继续走路,更确切地说,她似乎铁了心站在原地不再移动。
林然无奈,将她拉到一旁,正要开口抱怨时,于夏的目光令他顿时困扰,不敢出声。
那是一双无神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林然瞬间感到皮肤上一记针刺般的麻木,站在于夏身边茫然不知所措。
这是中暑了?
“于夏,你怎么了于夏?”
连着问了几声,于夏仍旧保持笔直站立的姿势,路过的人不怀好意地投来窃笑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没有发言权的男生无辜地被女友冷暴力。
于夏一动不动,也不可能扔下她不管,林然拿出手机想要上知乎问问这种情况究竟怎么解决,在线等——急。可是谁又会理这种帖子呢,弄不好被网友们整齐划一地回复,又是个凡尔赛,单身狗求放过。
无奈将手机收起,轻轻的说话声似有似无的游弋耳边。
“好多人,怎么办。”似乎是说了这样的话。
“喂,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是不是中暑了?”
“中暑?没有,对不起,刚才——”于夏慌忙解释,上下唇不协调地抖动,蝉鸣阵阵,鼓起地上的热风,让人更想要尽快冲进地铁站内吹吹凉爽的空调。
“先进站吧,面料市场关门比较早,下午四点之后很多店铺就陆陆续续打烊了,你这样继续浪费时间,可就逛不了几个摊位了。”
林然的催促起了作用,于夏深吸一口气,好像鼓足了上考场的勇气,一鼓作气冲下台阶。
林然给于夏买了票,单程5元的地铁票递到她手中,触碰到手指时,分明感到微弱的颤抖,这不是女孩不小心碰到男孩手指时的颤抖,如此正常的碰触根本不至于会让人双手颤抖,林然隐约猜测,或许还是和刚才在站台外突然静止不动有关。
难道是某种恐怖症?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从青山路站到南外滩需要换乘一次地铁,四号线南浦大桥站下车随后步行前往小东门附近。
也可以选择九号线小南门站下车?whatever,不论选择哪一站下车,都必须要在接近三十度的午后阳光下步行二十分钟左右才能到达目的地。由于是老城区,经过近十年拆迁重建,很多路已经变了样,沿途也没有值得逛的地方推荐给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人,的确打车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为什么当时非要选择地铁出行呢?
一路上于夏都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紧跟在林然身边,好像一个害怕走丢的猫。
蜷缩在沙发上的猫咪又一次浮现脑海,无害、柔弱、不真实。林然也享受这种安静的时光,拿出耳机,沉浸于音乐中,跟随地铁行进的声音,任由繁杂的思绪沉淀出一片洁白的空地。
放松大脑之后,会更有投身创作的爆发力吧。
对于一个作者来说,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是写书,拿着笔记本发呆是写书,坐地铁或者吃饭的时候也是在写书,写书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种生活。
林然早已经默认并且主动接受了这样的生活,这没什么不好,唯一的遗憾是,每每想起自己还是个一文不名的小作者,心里还是难免沮丧,书桌和电脑也变得冰凉和漠不关心。
是啊,这个世界上有谁真正关心他写作的事呢?
曾寄托信任的编辑或许能算一个吧,毕竟那般知书达理的女孩说出来的话不会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说,多少算是承诺或者欣赏。
出站时下起一场大雨,雨季就是如此,汪曾祺写昆明的雨季,说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长。昆明的雨季,是浓绿的。草木枝叶里的水分都到了饱和状态,显示出过分的、近于夸张的旺盛。
上海的雨季和昆明相反,是黏腻的,是藕断丝连着的少女的裙摆,使人不知所措的。草木枝叶里的水分一场大雨浇灌之后也都滋润丰盈的状态,旺盛到令人羡慕的生命力,激情澎发的大自然的色彩,面对这样无可争议的生命力,只会叫人暗自神伤,想到自己那颓败的奄奄一息的创作天赋,不知道何时就要成为落在地上的枯叶,透干了养分,跟随流向下水道的雨在漩涡中苟延残喘最后的挣扎,随后一头栽进无人生还的漆黑世界中。
一个作者如果自己认为再也无法创作出好的作品,还有谁能帮助他呢?
等雨停的时候,一路上安静如猫的于夏终于开始说话,又好像变回了伶牙俐齿的她,“这么大雨,为什么不打车?”
“我怎么知道会下这么大雨。”
“雨季啊,雨季的时候,连孩子的心都是潮湿的。”于夏喃喃,视线望向远处,好似自言自语。
这句话,听着有几分耳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雨水跃过站台打在于夏脸上,林然又一次产生某种幻觉,好像这女孩的眼角含着一滴眼泪?
因为雨下的突然,站台上没带雨具的人们安静地站立着,零星传出几声抱怨,“平时只要下雨,地铁口必有人卖伞,为什么今天就没有呢?”
是啊,今天卖伞的人也偷懒了,真是令人倦怠的季节啊。
“没有想到,上海的地铁这么拥挤。”于夏说。
“这还不是上下班时间,已经算是人少的了,台北可能人更少吧。”
“我对人多人少的理解——”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