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奏看着空荡荡的殿前广场,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阿凛,去找唐弘,我要出宫.....”
“陛下,您现在身份不同,又是在这样动荡时期,您还是别......别为难我们了。”
阿凛今天身上也配了刀,虽然最显眼的骚动分子被控制住了,但他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看看李奏好生安慰道:
“阿冽已经过去了,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兴许是阿冽无法察觉的问题。
谕令都已下达了,他相信那些老狐狸很快会把几桩弹劾案结案,苏家、裴煊的威胁解除了,就连她口头答应太皇太后的婚事,也能用杜悰掩耳盗铃的方法解决。
他叹了口气,又道:
“叫人去找阿冽,让他把郡主接进太极宫,我在那边等她。这么一番惊吓,我不亲眼看看不放心。到宫里来,让太医把把脉,别吓出什么毛病。”
“是。”
岐阳公主不顾昌平郡王阻拦,硬是把洛泱推上了马车,她担心去了兴庆宫还是不许她进去,便留话给李奏,将洛泱带回了自己府中。
若她料得不错,六郎那小子很快就会派人来。
当她看到杜悰和裴煊匆匆过来,她这才松了口气,站起来迎出门外:
“驸马......宫里怎样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我母后她......”有裴煊在,她不好直接问刺客的事。杜悰探头看了一眼屋里的洛泱,小声埋怨道:
“你糊涂啊!先圣殡天,齐王继位,刺客是杨嗣复派来行刺我们夫妻二人的,与我们无关。你怎么能到郡王府里去撒泼......”
“行刺我们?”
裴煊给姨母行了个礼,袍子一撩,抬腿进了堂屋,却见小表妹一脸迷茫的坐在椅子上,这神情他似乎在哪里看过,疏离又茫然,让人觉得心疼:
“泱儿!你怎样?”
洛泱正在回想爷爷那个梦,爷爷那句文绉绉的话,她现在已经完全明白。只是这样的“召回”,她有些无法接受。
裴煊的声音将她从云里雾里拽了回来,她抬起头,似乎又见当年那个急忙赶上船来的裴刺史。
她笑了:“裴表兄,我没事。”
“杜驸马只是留在皇城协助办案子,我姨母误会了。没事就好,我送你回府。”
裴煊刚说完。阿冽走了进来,给洛泱行礼道:
“郡主请暂时先别回府,陛下说了,让属下将郡主接入宫,太医会在太极宫为郡主把平安脉。”
“那样也好,省得我还要入宫一趟去回禀,让陛下亲自看看,他也好安心。”裴煊笑笑,出门走向还站在外面的岐阳公主夫妇。
洛泱再次踏入太极宫,李奏在这里生活了数月,她也来过数次。
可今日,它们在洛泱眼中是那样不同:
金灿灿琳宫梵宇、沉甸甸碧瓦朱甍,温软软锦帐罗帏、光闪闪贝阙珠宫。
“泱儿!”
李奏远远看见她,便大步迎上来,拉起她的手就往殿里走:
“过了今日,一切都会慢慢变好。你想在哪里种棉花、种新稻都行,南耕北牧、你圈出来的矿藏,有了多余的粮食,我们就能酿喝不完的烧酒,你想饮几杯,我都陪你……”
两人进入殿中,他回身将她揽入怀中,低头亲吻着她的眉梢:
“你的官方柜坊、酒肆茶坊、平民学堂、女子书院、药店医馆要开遍大唐……还有什么?你说过的想法太多,我都快要记不住了。
你能不能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在耳边对我说一遍?”
“我、我现在就想让你陪我喝两杯……”
洛泱鼻子一酸,那都是她曾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说过的未来,她都忘了,他却放在心上。
“我算着你过来时也快近晚膳,早就准备好了。就咱俩。”他在她耳边悄声道。
先圣驾崩,可对继位的李奏来说,确实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从昨日到此时,他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没有好好睡觉,但却不觉困倦。
见洛泱好好儿的从岐阳公主府回来,他那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倒在白瓷杯里的梅子酒,酒色微黄,清冽芬芳,粼粼烛光明灭在酒波之上。洛泱酿出了烈酒,自己却爱上了大唐淡酒的隽永。
她先举起酒杯笑道:
“夭夭青梅等风来,风来化酒头已白。豪饮浅酌皆为醉,相思入酒酒入怀。阿奏,我们干了!”
两人对饮三杯,这才放下酒樽。
“你日我姑姑上门无理取闹,让娘子受委屈了,这杯酒,我替她向你赔罪。”李奏又连饮了三杯,洛泱笑嘻嘻的向他伸出手:
“只饮酒,没有酒令有什么意思?你来猜猜我的‘藏钩令’。”
藏钩令在唐人酒桌上常玩,有点像现代的“猜有无”。李奏低头看看洛泱伸过来的拳头,白白的手背上写着一个“按”字。
他伸出手指头在那字上轻轻按了一下。
洛泱手没动,伸出一根手指头,只见那手指头上写了一个字:转。
李奏捏着她的手指头转过来,手指的另一面也有个字:拉。
他看了她一眼,试探着拉了她的手指一下,洛泱的手掌摊开了,手心上工整写着几个字:
很爱很爱你。
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啊,当你跳下水将我推上水面的时候,当你跳下屋顶一刀刺向劫匪的时候,当你拥着我纵马驰骋的时候......
当我要不得不离开你的时候。
李奏看着她温柔的眼神莫名有一丝慌乱,他起身将她揽在怀里,低头吻着她散发着花香的黑发:
“为什么我的心跳个不停?今天你从郡王府跟着岐阳姑姑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直等着你主动跟我说,你却没有。
泱儿,我爱你的心一点不比你少,有事你不需要自己扛,就算当初坐在轮椅上,我也能不让你受半分委屈,何况今日。”
他终于将心里的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洛泱双臂回抱着他,这就是他,做了决定便一往无前、勇于承担的他。她仰脸笑道:
“我知道你这一段需要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在政事上,我们的事既然已经确定,便可徐徐图之。所以我想尽快回到东都,我娘和阿兄都在东都,他们会照顾好我,在长安,只会给你添乱。”
“你心里就是在想这件事?”
洛泱眨巴眨巴眼睛,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回东都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又要和你分开那么远,我怕我回忍不住去找你。”
“大傻瓜,你现在已经是陛下了,可不能一生气就带着一票人冲到河中。我敬你三杯,为我父兄调来了河中军!”
话已经说出口,洛泱显得有些高兴,她果断举起酒杯,连饮三杯。
“怎么?你是想趁醉在我殿中留宿吧?那我可就不客气的来者不拒了。”
李奏本来生性谨慎、不喜饮酒,在洛泱的鼓动下,他现在也放开本性,酒量自然大涨。
而洛泱是空有前世的酒胆,今生的小身子骨承受不住,嘴里喊着“喝喝喝”,不一会儿就醉了。
很快,脸色绯红的洛泱,已经重重依偎在李奏怀里。
“明明不能喝,却总是豪气冲天。你心里有事不说,就别怪我将你锁在我身边,哪也不能去。”李奏用食指轻轻划着她的小翘鼻子,嘴里喃喃道:
“你想一个人承担,我偏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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