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天,从基洛夫回来的季马屁颠颠的接走了在卫燃的家里赖了半个月的玛雅,顺便,还带走了那半份课题的扫描件。
送走了季马和玛雅,卫燃也找了个去尤季诺图书馆旧址找找线索的借口,驾车离开家门,沿着伏尔加河慢悠悠的开往了上游的方向。
不过,在抵达尤季诺之后,卫燃却并没有踩下刹车,反而转动方向盘往北,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公路开进了覆盖着薄薄一层积雪的森林里。
找了个四周无人的空地停下车子,卫燃深吸口气,探手翻开了副驾驶座椅上的苏联医学大百科全书,取出了里面的纳甘转轮手枪,接着又取出了那支火箭牌的极地怀表。
“能不能过个肥年就看这一把了...”卫燃咬咬牙,伸手取出了金属本子。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足足十多秒钟过去了,卫燃看了看左手拿着的金属本子,又看了看右手拿着的转轮手枪和怀表,最后不死心的看了眼卡在金属本子封面上像个死尸一样动都不动的金属羽毛笔。
“咋没反应呢?你倒是动啊?”
卫燃鬼使神差的用手中的转轮枪枪管捅了捅封面上的羽毛笔,接着还不死心的拿起那支怀表凑到了金属本子的封面上。
然而,自始至终,这金属本子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忍住心中的慌乱,卫燃将手中的枪和怀表丢到一边,翻来覆去的打量着手中的金属本子。甚至,他还试着将里面的东西挑着取出来几样看了看。
这本子也没坏啊,咋没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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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燃试着抠了抠卡在金属封面上的羽毛笔,可惜,这玩意像是长在了上面一样,根本就抠不下来。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卫燃收起金属本子,重新拿起了副驾驶座位上的转轮手枪。
如果...不,根本不用如果,那金属本子虽然是个来历不明的三无产品,但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什么故障之类的问题。
既然金属本子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就出现在了手枪和怀表上。可到底是什么问题,让这金属本子竟然撂挑子了?
一番苦思冥想无果,卫燃索性重新启动了车子,调转方向返回尤季诺,继续往上游开了五六公里的距离,最终在路人的指点下,找到了重建在小镇繁华地段的图书馆。
和当初相比,这座重建的图书馆位置要好了不少,基本上已经属于这个小镇的CBD范围了。
在图书馆的边上还建了一个篮球场,此时虽然天气冷的要死,但那篮球场上,却仍有几个小伙子分成两派争抢着一颗略显破烂的篮球。
将车子停在图书馆门口一侧的停车位上,卫燃溜溜达达的推开了图书馆的玻璃门。
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紧跟着便看到进门两侧的展墙上,固定着当初卫燃买下旧书之后,那些小混混翻出来的各种卡片书签。
这些东西他不久前才让那个名叫谢尔盖的老男人从自己家带走,没想到这次过来,竟然都已经固定在展墙里。
甚至,他还看到一个大概已经上高中的姑娘,正站在展墙面前,一边对着某个色彩斑斓的卡片拍照,一边轻声和旁边的小伙子说那是她小时候放在某本书里面的。
没有停下脚步,卫燃笑眯眯的走进了这座仅仅只有一层,但占地面积却不算小的图书馆。
目光所及之处,图书馆中间摆着的书架其实并不算多,倒是周围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张的桌子,此时正有三五个老头老太太坐在桌边,或是在看书,或是端着杯子,悠闲的看着窗外正在打篮球的小伙子们,回忆着自己年轻时矫健的身姿。
当然,除了这些老年人之外,还有些小孩子也同样老老实实的坐在书架另一侧矮了起码一半的桌子边上,认真的看着他们喜欢的书籍。不同的是,这些小豆芽身前的桌子上,都放着一个装着牛奶的玻璃杯子。
他在观察环境的时候,进门一侧的吧台里面,一个老男人也循着动静看了过来。
“维克多先生,您怎么来了?”谢尔盖惊喜的低声问道。
“过来看看”卫燃笑呵呵的走到吧台边上,“需要我办借阅卡吗?”
“当然不需要”
谢尔盖说话间从头顶的杯架上取下一个白瓷杯子,“红茶还是咖啡?当然,我们也有只为小朋友提供的热牛奶。”
“牛奶吧”卫燃给出了一个出乎对方预料的答案。
“没问题”
谢尔盖将白瓷杯子放回杯架,从另一个杯架上取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杯,从身后的保温桶里接了一大杯略显烫手的牛奶推给了卫燃。
“你这里的办一张借阅卡怎么这么贵?”卫燃接过杯子抿了一口,顺势指了指吧台后面墙上贴着的海报。
“这里可不止是书店”
谢尔盖同样给自己接了一杯牛奶,抿了一口说道,“我们这里紧挨着铁路线,你知道的,挨着铁路线就意味着危险。毕竟大人都要忙着工作。”
“小孩子?”卫燃挑了挑眉毛。
“不止小孩子,还有老人。”
谢尔盖补充道,“老人也需要照顾,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个这样的地方。我们的借阅证确实贵了一些,但老人和孩子都能从这里得到一份晚餐和不限量供应的牛奶、咖啡、红茶,甚至必要的时候还能帮忙叫救护车。”
这就是个小饭桌托管班外加走读的养老院呗?卫燃瞬间理解了这座图书馆的存在意识。
“维克多先生来我们这里,恐怕不是来买旧书的吧?”谢尔盖主动转移了话题问答。
“你想买回那些旧书吗?”卫燃笑眯眯的反问了一句。
“额...”谢尔盖尴尬的咧咧嘴,“暂时...暂时不需要了”。
卫燃笑了笑,没有在这件事上深究,转而问道,“谢尔盖,之前那座图书馆还在吗?”
“那座图书馆早就已经拆掉了”谢尔盖摊摊手,“你们买走那些旧书的第二天就被拆掉了。”
还不等卫燃说些什么,谢尔盖便试探着问道,“维克多...维克多先生,那座图书馆里是不是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这么问?”卫燃好奇的问道。
稍作犹豫,谢尔盖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在半个多月前,就是我去您的家里想要买回那些旧书之前,曾经就有个拿着内务部证件的女人来找我问过同样的问题。”
“这个?”卫燃从手机里找出一张洛拉姨妈的照片问道。
“就是她”
谢尔盖点点头,坦诚的暗示道,“虽然我不觉得她真的是什么内务部的人,但我可没有理由拒绝她拿出的一万卢布现金。”
“这么说你也不会拒绝我拿出的一万卢布现金?”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掏出了自己的钱夹子。
谢尔盖舔了舔嘴唇,想都不想的点点头,“谁会拒绝呢?”
“说说那个女人问过什么?你又是怎么回答她的问题的?”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数出来的一万卢布现金推给了对方。
“她先问了和你一样的问题,那座图书馆在什么地方。”
谢尔盖摊摊手,“当然,她来晚了一些,当时那座图书馆已经被拆掉了。接下来她又问过关于塞尔西·蔻卡的事情,以及他的家还在不在。”
稍作停顿,谢尔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些小朋友答道,“我认识塞尔西,他担任图书馆管理员的时候,我就和那些小家伙一样,每天有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虽然我们没有借阅卡,但他还是很乐意放我们进去。”
“能说说塞尔西的家人吗?”卫燃抿了一口牛奶问道,“比如他的父母。”
“这我可不知道”
谢尔盖摊摊手,“我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他的父母,只记得他认识了一个曾在这里工作过的女人,然后他们结婚有了孩子,后来...82年左右吧,我记不太清了,他辞掉工作离开了这里,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从那之后,管理图书馆就成了我的工作。”
“他在这边还有什么亲人吗?”
“他有个妹妹嫁到了上游的伏尔加斯克。”
谢尔盖谈谈手,“当时那个女人也问过这个问题,还是我问了很多镇子上的人才找到了她在伏尔加斯克的住址呢。不过很遗憾,那个女人在一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据隔壁的邻居说,她的丈夫也在很早之前就去世了,而且他们似乎因为身体的原因,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
谢尔盖说到这里,同样端起桌子上的牛奶喝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后来那位付钱的女士好像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住进了那栋破房子,当时还是我帮他们租的车子呢。”
“这里还有一万卢布”卫燃晃了晃手里的钞票,“说点那个女人不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的事情...”
谢尔盖冥思苦想了许久,最终拍了拍脑门低声说道,“确实有件事当时那个女人不知道,之前那座图书馆其实是塞尔西的家。”
“你说什么?”卫燃愣了愣。
“我说的是真的”
谢尔盖抽走卫燃手中的第二笔消息费之后左右看了看,用小盘子装了一些切好的水果和三份小糕点,走出吧台招呼着后者跟上,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的运气不错,有个人肯定知道这件事情,而且他现在就在图书馆里。”
说话间,谢尔盖把卫燃带到了一张桌子的边上,这张桌子的左手边坐着个老态龙钟的老爷子,右手边则坐着两个看起来也就六十岁出头的老太太。
看那两位老太太在和对面老头子窃窃私语中被逗得掩嘴偷笑的模样,显然...嗯...就突然很让男人羡慕那位黄土埋到了下眼皮的老爷子这么老还这么会撩妹。
“奥涅金叔叔”
希尔盖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将手中端着的两个小盘子放在了桌子上,“这个年轻人就是上次高价买下所有旧书,而且不久前还把那些小孩子留下的书签送来的人,他有些问题想和您请教一下。”
奥涅金?这名字...
卫燃抽了抽嘴角,得益于普希金的某篇大作,奥涅金这名字在斯拉夫文化里可绝对不算什么好名字。
尤其看这位老爷子的年纪,估计就算比尼古拉先生年轻,也绝对年轻不了几岁。这就很难想象了,当年他的父母和他到底是有什么仇怨,竟然能用奥涅金这么个不招人待见的名字。
“过来坐吧”
被成为奥涅金的老爷子扶着桌子,慢悠悠的往里挪了挪,给卫燃让出了一个足够宽敞的位置。
“年轻人,你肯定在奇怪他的名字对不对?”坐在卫燃对面的老太太笑眯眯的问道。
“我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吗?”卫燃故作夸张的揉了揉自己的脸,开着玩笑问道,“现在看不出来了吧?”
“当你的活的足够久之后,不用眼睛也能看出来。”
另一个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奥涅金可不是他的真名,说起这个,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约瑟夫”奥涅金摊摊手,“但是自从76年我演过那场舞台剧里的奥涅金之后,这个镇子上就没有人再用我以前的名字称呼我了。”
“这么说您年轻的时候是个舞台剧演员?”卫燃好奇的问道。
“那最多只能算是我的爱好”
奥涅金老爷子笑眯眯的伸出手指头,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开着玩笑说道,“退休前我是个脑科医生,当然,如果所见,我已经很久没有再碰过手术刀了。所以小家伙,你的问题最好不要和大脑有关。”
“我是想问问有关塞尔西·蔻卡先生的事情。”
“塞尔西·蔻卡?”
奥涅金老爷子想了想,指着头顶不太确定的问道,“曾经担任老图书馆管理员的那个塞尔西·蔻卡?”
“对”
卫燃点点头,“我听谢尔盖先生说,老图书馆以前是塞尔西的家?”
“确实是这样”
奥涅金点点头,“那座图书馆最早的时候其实只是塞尔西的妈妈为塞尔西和他的小朋友们建造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大家放学之后,尤其是周末的时候,都会去他的家里做客。
塞尔西的妈妈把整个二楼都腾出来给我们看书和学习,还特意去喀山买了非常多的书回来,当然,还有他的妈妈亲手做的各种零食,那里面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苹果干了。”
奥涅金说到这里笑了笑,“当时她是镇子上所有孩子公认的最好的妈妈,后来镇子上其他孩子的爸爸妈妈也会买一些适合孩子们看的书送到塞尔西家的二楼,我记得我爸爸还特意帮忙制作了书架和椅子。
再后来塞尔西长大了,我们也长大了,但是他家的二楼依旧对镇子上的小孩子开放,那里几乎有镇子上最多的书。”
奥涅金朝卫燃等人摊摊手,“不幸的是,后来塞尔西的妈妈在一年冬天,为了救两个在铁路线上玩的孩子死掉了,当时研究所的所长同志还为她申请过英雄母亲的称号。
虽然后来她没有得到那个称号,但镇子上的人还是在所长同志的倡议下,用塞尔西的家筹建了那座图书馆,并且让当时还没有工作的塞尔西担任了管理员。”
“奥涅金先生”
卫燃趁着对方端起杯子的功夫问道,“我能就刚刚您说的问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奥涅金指了指桌子上的糕点,“看在你为对面两位漂亮的女士送来这些吃的的份儿上。”
“真是老会撩了”
卫燃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对面近乎笑开了花的两位老太太,神色如常的问道,“刚刚您说的所长同志是...”
“这里以前有一座神经病学研究所的”
奥涅金伸手指了指窗外,“看到那栋红色顶的房子了吗?那座研究所之前就在那里,不过随着安德罗波夫同志上任整治腐败问题之后,那座已经没什么用的研究所就被取消了,这个镇子上的很多人也失去了工作。我记得塞尔西好像就是因为研究所被关闭之后离开这里的,”
“他去了哈尔磕夫,他妻子就是哈尔磕夫人。”
坐在对面的一个老太太说道,“我记得那个女人,她是当时研究所的护士里最漂亮最喜欢读书的一个护士,好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嫁给塞尔西的。”
“确实是这样,我也记得。”
另一个老太太说道,“我还参加过他们的婚礼呢,就在旧图书馆的一楼,当时我才被分配到这里。”
“后来你和安德烈的婚礼不也是在图书馆的门口举办的吗?”另一个老太太笑着说道。
“当时不都是在那里举办婚礼吗?”
谢尔盖也跟着说道,“我还记得呢,镇子上结婚的人必须为塞尔西的图书馆买上两本书,就是不知道这是谁定下的规矩。”
“是所长同志”
奥涅金解释道,“其实最早的时候不止结婚,有任何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事情,大家都会买本书送到那里和镇子上的人一起分享。
甚至有些大胆的年轻人,会把约女孩子见面的情书夹在书里边,毕竟小镇就那么大不是吗?总会有姑娘看到的。不过据我所知,那些情书都被塞尔西那个混蛋拿来追他的妻子了。”
“这种事我也做过”谢尔盖咧着嘴傻笑道,“不过我都会把送来的情书原路送回他们各自家门口的信箱里。”
眼瞅着话题越扯越远,卫燃忍不住咂咂嘴,换了个问题问道,“奥涅金先生,您对塞尔西的父母有了解吗?”
“他的父母”
奥涅金搓了搓嘴角的胡子,“这个问题难到我了,我只记得他的妈妈是铁路线的检票员。至于他的爸爸...我好像从来没见过,甚至都没有听人提起过。”
“我记得他还有个妹妹”谢尔盖在旁边补充道,“我记得他的妹妹还在镇子上的学校当过老师呢。”
“对,确实是这样。”
奥涅金说到这里却挑了挑眉毛,迟疑了片刻说道,“我记不太清了,不过我很确定我从没见过塞尔西的爸爸,但塞尔西的妹妹要比塞尔西小了起码五六岁。
年轻人,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的意思可不是说塞尔西的妈妈和别人的男人偷情生下的孩子。
那个漂亮的女孩好像是突然出现的,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的妹妹只在每年冬天的时候才会出现在镇子上,后来她就和我们一起去上学了。”
“最后一个问题”
卫燃眼瞅着话题又要被对面的两位老太太带偏,赶紧问道,“塞尔西在离开之前,一直住在图书馆里吗?”
“在图书馆建成之前是那样的”
奥涅金抬手指了另一个方向,“后来图书馆建成之后,研究所给塞尔西分配了一栋新房子,不过那栋房子在他离开的时候就卖掉了。”
“那栋房子差不多十年前就拆掉了”谢尔盖跟着说道,“那里现在是镇子上的仓库。”
“这么说现在这个镇子上已经没有塞尔西的影子了?”卫燃看着在座的这几个人问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
奥涅金略显伤感的说道,“这个小镇曾经也辉煌过,当时这里曾经有很多精神病学和脑科领域的知识分子生活和工作,每到周末的时候,大家甚至会组织舞会,我们自己筹建的图书馆里也经常坐满了人。但是看看现在吧,这里和铁路线沿途的货运小站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眼瞅着这老爷子和对面的两位老太太陷入了回忆,卫燃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起身告别了奥涅金和谢尔盖,独自走出了新建成的图书馆。
此时,进门的两侧的展墙边上,刚刚还在拍照讲故事的年轻男女已经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躲在玻璃门后面的角落忙着交换各自的唾液酶。
在玻璃门外面的篮球场上,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也依旧在这寒冬里肆意的挥洒着汗水,就好像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的往前推进着,同时也理所当然的忘掉了窗子里那些来自另一个时代的老人。
驱车离开尤季诺,卫燃一边沿着河道边缘的公路继续往上游开,一边拨通了季马的小弟格列瓦的电话,从对方的嘴里,问出了当时抓到洛拉姨妈的那栋房子的具体位置。
一路辗转开到伏尔加斯克,当他找到那栋位于城市边缘的破房子时,远远的便发现它的门窗都已经被一条条木板给钉死了。
在钉住房门的木头板上,还喷绘着一红一黑两条像是DNA一样交织缠绕在一起的荆棘图案。
这么久的接触他早就已经知道,这图案就是明面上以格列瓦为首的那个帮派的标志。倒是这红黑荆棘的含义,无论季马还是格列瓦,自始至终都没接受过。
当然,虽然这标志在卫燃眼里和贝利亚撒尿标地盘毫无二致的行为虽然有些中二。但据包工头老李说,自从他们的卡车被格列瓦的人喷上这标志之后,曾经去工地找过他们麻烦的那些小混混,都主动带着礼物登门表示了歉意。
这还不算,就连他那院子的外墙上,在很早之前都被画上了这玩意。效果嘛...至少这么久了,除了洛拉这个外来户,还真是没有什么小偷小摸的进去找过不自在。
不过即便如此,卫燃在下车之前,还是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那支拧着消音器的钛合金手枪并且顶上了子弹。
怪不得他不小心,这种半荒废的破房子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从两条腿儿流浪汉、瘾君子,再到四条腿的野猫野狗野狐狸,就算是遇到狼他都觉得正常。毕竟这个并不算大的社区本身可就被森林包裹着呢。
习惯性的戴上橡胶手套和鞋套,卫燃从货斗的工具箱里翻出一根撬棍,轻而易举的掀开了钉在门框上的木板之后,推开根本没有上锁的房门钻了进去。
因为所有的窗户都已经被钉死,这栋荒废了有段时间的房子里也显得格外昏暗。
好在,当卫燃试着扳动开关的时候,固定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在闪了闪之后总算如愿点亮。
关上房门,卫燃额外戴上一副口罩,将每个房间挨个检查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邻居帮忙看护,又或者是因为荒废的时间还不算太久,这房间里的家具倒还算齐全,仅仅只是少了些诸如电视冰箱洗衣机之类的家电。
将一楼的房间仔细的转了一圈,除了一些烟头和啤酒罐之外,这房间里倒是还算干净。
钻进一楼唯一的卧室,那张铁架子床上,还放着三条不同颜色的睡袋,旁边的位置,甚至还有一台华夏生产的电暖扇。
除了这些东西,这卧室里,还有个齐腰高的实木柜橱,其上仅有的一个相框被扣在了台面上,离着她不远,还放着一盆早已干死的植物。
轻轻拿起相框,里面的照片是一对老夫妻,拍照的背景,似乎就是这栋房子,只不过拍照时似乎正值夏天,房门两侧还种着不少花卉。
放下相框,卫燃将这柜橱翻了翻,可惜,连续拉开的几个抽屉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东西。
不死心的踩着落满了灰尘的楼梯爬上二楼,这一层的地板上积攒着厚厚的灰尘,同时也残留着散乱的脚印。
将仅有的几个房间看了看,里面堆放的全都是各种杂物,而且很明显它们不久之前才被人粗暴的翻找过,以至于各种物件都像是垃圾一样被肆意堆在了一起。
迈过横躺在地板上的瘸腿椅子,卫燃走到尽头,站在了通往阁楼的梯子下面。
踩着梯子一点点的爬上阁楼,横截面呈三角形的空间里并没有放太多东西,而且很明显也同样被翻找过。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转身沿着梯子爬下去,朝着二层楼道另一头的窗户看了一眼,接着又将上半身伸进阁楼,朝着同一方向阁楼的尽头看了一眼。
来回对比了几次,卫燃甚至下楼跑到外面,绕到房子的侧面仔细观察了一番。
“看来这房子里真的藏了东西”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完全是因为在进入阁楼的时候发现,这阁楼只有靠近梯子的那一面有窗户,另一面完全就是实墙。
虽然从外面看,这阁楼另一侧也确实没有窗户,但他却总觉得阁楼比二层的空间要稍稍小了一些。
至于他为什么对此这么敏感,原因倒也简单,达丽娅老师借他住的那栋房子的阁楼,卫燃也用同样的方法弄来个夹层,为的便是藏下一个存放“历史弹药”的保险箱。
快步跑回二楼,卫燃一番寻找之后钻进了靠边的洗手间。随后踩着弃用已久的马桶和堆满杂物的浴缸边缘,用捡来的一根椅子腿轻轻捅了捅天花板。
“哗啦”一声轻响,那块固定着照明灯的天花板被椅子腿顶起了一脚,簌簌而下的尘土也瞬间迷住了卫燃的眼睛。
慌忙低下头,卫燃丢掉手里的椅子腿就往外走,直等到离开洗手间,这才掏出一张湿巾擦了擦眼睛,随后将搭在阁楼入口处的铝合金梯子搬进了洗手间。
小心翼翼的推开装有照明灯的木质天花板,卫燃将其送进被隐藏的阁楼内侧,随后扳动了洗手间的照明灯开关并且耐心的稍等了片刻。
等他再次爬上梯子的时候,被藏起来的阁楼内部,已经被卫燃送进去的那块天花板上的灯泡彻底照亮,顺便也让他看清里里面的情况。
小心翼翼的将脑袋探进去看了一圈,卫燃用手试了试这藏起来的阁楼地板,在确定它能承受住自己的重量之后,这才轻手轻脚的爬了进去。
这个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三明治形状房间最高处,固定着一根日光灯管。这灯管下面靠墙的位置,则摆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墙上更是贴着一张落满了灰尘的地图。
扫了眼钉在地图上各个位置的大头针,卫燃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桌子一侧放置的保险箱上。
不知道是因为屋顶夏天的时候会漏雨,还是因为这密闭的小空间不通风淤积的潮气,这个并不算大的保险箱几乎已经锈成了废铁,以至于卫燃即便有把握把它撬开,也没办法保证里面的锁死机构还能正常运作。
粗略研究了一番,卫燃转身下楼,从车里翻出来两罐化学清洗剂,又拿上一串丢在手套箱里的开锁工具,这才再次返回了被藏起来的阁楼。
拿着清洗剂对准保险箱的锁眼密码盘以及把手缝隙一顿狂喷,卫燃稍等了片刻之后,这才将开锁工具捅进锁孔开始破解这种早已过时的机械锁。
前后根本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插在锁孔里一直别着劲的开锁工具顺利转动了九十度。
试着转动把手,在略显酸涩的手感中,锈迹斑斑的柜门被卫燃缓缓拉开,露出了在里面保存了不知道多久的几样东西。
出乎为人的意料,这保险箱里除了几沓早已成了废纸的卢布之外,还放着一些带着日式风格的东西,这其中最多的,便是各种材质的印章。
除此之外,这保险箱的上一层,还放着一支纳甘转轮手枪,一块火箭牌的极地怀表,一个筒状的暖手炉,以及一个格外精致的随身酒壶。
颇为特殊的是,这个明显属于订制的酒壶上,竟然镶嵌着一枚红旗勋章,这勋章的中间位置,还卡着一颗子弹头。
除了这酒壶有些特殊,其余的几样东西,倒是和当初卫燃在装有三个课题的木头箱子里发现的东西一模一样,甚至就连暖手炉和怀表的款式型号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没有急着动那支转轮手枪,卫燃伸手从那盒子弹上面拿起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
这本子外面是红色的塑料皮,其上不但印有苏联国徽,国徽的下面,还有一句斑驳的“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的俄语金字。
轻轻翻开这个小本子,第一页上便放着一张黑白色的照片,照片里是两个穿着海魂衫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戴着眼镜,另一个则留着光头。
他们二人坐在一张小桌子的两边,每个人的手上,还分别拿着一支纳甘转轮手枪和一个搪瓷杯子。
在这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餐盘,那里面放着的,却好像只是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而在桌子的后面,还站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姑娘。
“那些不会是翠榴石吧...”
卫燃往后翻了一页,紧跟着便看到泛黄的纸页上,用工整但绝对不算好看的俄语写着几行字:
52号矿山——米基塔·杜索夫
1946年1月18日——3人
724号,肢体冻伤
291号,抢食斗殴
1014号,抢食斗殴
1946年1月26日——2人
433号,越狱
298号,越狱
往后翻了翻,卫燃挑了挑眉毛,这满满一本,记录的竟然全都是类似的信息!
每一页记录两份,每一份只涉及日期、人数、编号、原因,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一个字母的废话!
恍惚间,卫燃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说简单点,这玩意儿叫工作记录。
说的详细点,这很可能是一本行刑官的工作记录。
行刑官的工作...呵....那不就是杀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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