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曹教授,我过去就多看看。”陆成回道。
在常市,陆成还敢说自己可以稍微地与其他人比一比,就算是趁炳他也不虚,但是这次跟着曹孟达教授去魔都,陆成可不敢有这种想法。曹孟达只是魔都九院的副教授,在很多方面就足够对自己教学了。
在那里还有教授甚至院士,陆成怎敢造次?
反正负债这么多了,买房着急不来了,一切也只能就慢慢来了。
这样其实也挺好,陆成有时候都感觉自己之前有点被金币的奖励给冲昏了头脑,很多时候想象地都是去参加手术,不管这手术是有效的学习还是无效的学习,都不管,有手术就上。
其实这一个月来,沉下心地在场景技能里搞研究的过程中,陆成发现,以前的自己,其实并没有把握好学习的机会和时机。
其实每一份病例,每一个遇到的病人,自己都完全没有把他吃透,还有很多很多地方面,值得去细细的研究和品味。就好像一个个例题一样。
而且就算是把目前的手术做得已经非常熟练了,也可以去在一个个日常常见的病例中,去思索哪些方面可以进行提升。
是的,陆成现在的顶级技能已经不少了,他要也有资格开始去思考,去摸索,该如何对现有的技能进行创新性提升了。
一些小细节的更改,最多只是能让你的手术好看,真正要到达登峰乃至引领的层次,其实并不是说你更改了一些小细节,进行了技术上的修改,就能够到了引领了。
真正的引领层次,是你需要在理念上进行深华,从立说开始。
能够立说的人,无一不是站在了整个行业真正顶峰的人,他们在顶尖的层次矗立许久,然后不断摸索,可以开宗立派的人。
曹孟达眼睛此刻微微一闪,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就这短短几分钟的功夫,陆成的心态发生了不小的转变。
陆成的眼神和心态,乃至语气,都变得慢慢平稳了下来。
而且这气势看起来,并不是刻意把它压下去的那种平稳。
这就让曹孟达联想到了以前自己的心态改变。
当自己真正可以开始比较高难度的四类手术的时候,自己当时只是假装冷静而已,然后真正在手术的过程中,其实是非常激动并且趾高气扬的,只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向着医道的巅峰开始攀援了。
只是,越到后来,一直都是在重复着当前的工作,一天又一天,一日又一日的重复工作,让曹孟达的内心开始烦躁。
他会觉得这样的工作很没有动力,但是,技术也不可能一日之间就能提升,甚至,在某一个阶段,任何人都指点不了你,也没有人可以给你指引方向。
在这个时候,你及必须要沉心静气,慢慢地去思考,而且要多思考。
这般静下来的气质,会有一种闲定感。
就与现在陆成的状态很类似。
曹孟达是真的羡慕陆成啊,如此年轻,就有如此深厚的功底,有开创的精神,在打破了几乎是当前医学界的壁障之后,仍然不紧不慢地能把心给静下来,这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情。
俗话讲,年少轻狂,为何?因为这个年纪就该张扬,也该轻狂。
只是,这种轻狂不是表面上的嚣张跋扈,而是,在做事情上,高调到打一切人的脸,在做自己上,应该低调一些。
曹孟达也十分清楚陆成现在遇到的一种困境,那就是,陆成现在虽然是在岳南极和覃元武两个人的身上,展现出了医学的奇迹,但是,其实两个人恢复成现在这样子,留下来的数据,在浩瀚的医学面前,依旧什么都不算。
陆成现在懂,但无法说。
可以说是为什么,但没人认,也就相当于没说。
没说出来,不可以说出来的话,就是假说。
假说说出来之后,以文字表达出来之后,才能够立说,立说若有人信,便有人跟着进行尝试,尝试到积累了足够多的数据支持之后,便可以成为一条定理。
有了数量的支撑,依然还要时间来沉淀,沉淀到五年到十年,便可以著书。
那么整个过程算下来,差不多还要二十年的样子。这是现世医疗水平的一种限制。
但,陆成还年轻啊。
二十年后,他才不到五十岁,便可以著成在世书,这是何等的荣耀?
曹孟达便开口道:“你可不能只是看看,看是需要的,自己亲自去做,也是必要的。”
“我会尽快给你争取能够上手的机会的。”
此刻,在骨科三病区的主任办公室里。
刘德乾对着陈炳问道:“陈主任,你说小陆现在搞出来的覃元武和岳南极的病例,可以发文章吗?他这样的效果,至少也要发一篇sci吧?你们把数据记录下来了没?”
常市第一人民医院虽然是地级市的三甲医院,但是发表的文章数量并不多,而且质量也不高,大多都是中文的核心期刊,科室里发了文章,医院会有很多的奖励。不管是对个人和科室来讲,都是非常好的事情。
陈炳点了点头道:“数据我没记录,你可以写啊,只要你能够把所有的一切都阐述清楚就好了。”
同时陈炳心里就开始吐槽了起来,你个刘德乾,是真的无利不起早啊。这时候想着来套近乎了,平时可不见你这么温顺。
刘德乾只是副主任医师的职称,若是能带一篇sci的挂名,有助于升到正高的职称。
而陈炳虽然也只是副主任医师,但是,陈炳有博士学历,之前也发表了sci,他升职称,差的只是时间问题。
刘德乾,神色稍微一闪道:“陈主任,这个数据,小陆肯定记录了吧?你可以问他要么?他肯定也不缺这一两个病例数据。”
“他现在是湘雅二医院的学生,以后毕业肯定是要做基础性的实验,这种临床试验,估计他都看不上。”
文章也有分类的,基础性的细胞实验做出来的文章和临床数据写出来的文章。
对于刘德乾他们来讲,只要是sci就好了,不管是什么文章类型,有就可以了,对影响因子也不作要求。
陈炳听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好笑了,他道:“小陆是不需要这一两个病例数据,但是他也没有必要给我吧?他记录得也挺辛苦的。”
人家要不要是人家的事情,给不给也是他的事情,我凭什么去要?
而且就算陆成给,陈炳也不愿意接这个锅,这个刘德乾一看就是很少看文献的人,每一篇文献,你都必须要对你的论据进行全方面的解析和论证,从现有的研究基础上找到论据来支持你的论点。
你这突然搞出来一个病例,你难道就说他康复得好?
明明是可以发表在nature上的文章被你在一篇水刊上发表成了casereport(病例报道),冤枉不冤枉啊。
说到这,陈炳生怕是刘德乾不死心。
又是道:“不过你若是想要原始数据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小陆现在一共记录了四十多个笔记本,涉及到的数据至少上百万个,刘主任,你确定你要么?”
听到这话,刘德乾当时人就傻了!
“陈主任,数百万个数据?你不是在开我玩笑吧?”刘德乾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咯,这是郭晓勇去小陆家里的时候,给我拍的陆成记录数据的笔记本,你看咯,那一页不是密密麻麻的?”
“这些原始数据我可以问陆成要得到,你要不要?”陈炳问。
刘德乾顿时哑火了,陈炳之所以这么刻意地强调,就是想把他的下一句话给堵住。
你别提把整理好的数据给你这种过分的话,要数据自己去收集,自己去整理。
而且陈炳也不怕陆成把这些原始数据给刘德乾,估计刘德乾真收了这条数据,以他自己,就算是去找团队,没有陆成的思维支撑,估计刘德乾的坟头草都两丈了,数据也就分析出来了。
然后把打印出来的文章烧给刘德乾就差不多了。
刘德乾也是最终没好意思开口要整理好的数据的事情了,人家能够把原始数据给你,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凭什么要把整理好的数据给你刘德乾?你是他爹还他儿子?
“算了吧,这些数据还是小陆自己留着用吧。”
“我只是觉得科室里好不容易做出了两个比较特殊的病例,觉得如果不拿来写文章,可惜了。”刘德乾一副我很想为科室发展的语气。
陈炳听到这,神色微微一闪道:“刘主任,我知道你升正高需要文章,我这里有可以写成文章的方向,你想要不咯?”
“你只要稍微收集一下数据,就能够直接写的。”
刘德乾哪里会这些,说实话,他从研究生毕业之后,早就把流行病学和医学统计学里的内容还给老师了。
没有统计学的知识支撑,他怎么写得出来?
而如果重新再去学,以统计学的复杂和深奥程度,估计能把刘德乾给累死。
只能把数据交给公司去搞。
而自己收集数据这些又太麻烦,价格和直接买一篇差不多,刘德乾才懒得麻烦呢。
“不用了,陈主任,我先下去手术了。”刘德乾马上借口开溜,他怕陈炳又提醒他不要学术造假。
他不学术造假,很多人不学术造假,这辈子就升不上去了。而且,学术即便不造假,那搞出来的文章于他们在临床中,又有什么意义?他要去当院士还是去当教授?
常市第一人民医院问题是没有教授这个职称啊?
刘德乾离开之后,陈炳无奈地摇头笑了起来。
有些可悲可叹地道:“唉,真不知无知到底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悲哀。”
“连陆成自己都不敢写出来的文章,你刘德乾能写?你写出来了你就是死。你以为文章写出来了,发出去了,就万事大吉了么?”
“它将会是你一辈子的标签,你要一辈子都负责这篇文章的解释权!”
“而且,这种文章一旦发出来,就必然是震撼级的,你想要浑水摸鱼都不可能。甚至全国各地的医院,特别是康复科,会第一时间来向你取经?”
“你刘德乾用头去传授别人?”
“天天请人喝酒吃肉就完事了?”
刘德乾那个年代,研究生毕业不需要发表文章,只需要把硕士论文给写好就万事大吉了。所以啊,刘德乾是真不太懂当前国内的形势变化,华国对于学术造假的容忍度,越来越小了。
而正是因为之前一些年的学术不端,所以目前很多同行对同行发表的文章的真实性都是存在着很多的质疑的。所以就非常喜欢地刻意多找点茬问问你。
不是为了搞你和举报你,就是为了恶心你。
你自乱阵脚他就开心,而如果是刘德乾这样一问三不知的,那结局就惨了。
他万一到时候学着网络上的大神,讲一句pubmed是什么,那就是真的不仅仅只是让博士和研究生地震,而是要让整个行业内地震了。
小陆啊,小陆,你如果不是这么地优秀,该有多好啊。
陈炳突然间,非常自私地这么想着,然后陈炳走到窗旁,望着1号楼外面的车流,再远处,有云卷云舒。
陈炳出神了,他觉得,那些云啊,说不定就有一朵,挡住了陆成离开常市的飞机,若是能够拨云见雾,他就能看到陆成了。
只是,陈炳无法去拨开云雾,就算拨开了,也无法让飞机停下。
即便让飞机停下了,他也没有胆子敢喊陆成留下。
陆成不是常市人,他与常市,就注定是过客,就连所谓的造福家乡人民这句话,都不适合于常市。
这一别,即便再有相见之日,也必然是匆匆一过。
相遇匆匆,但岁月很慢啊。
在陈炳主任办公室隔壁医生办公室隔壁的医生休息室的隔壁的护士休息室里面,也有一个人,有着这种与陈炳很类似的想法。
她是从机场回到科室的小护士,岳南涵。
岳南涵站在护士长的前面,她的目光望着窗外。
护士长则是看着岳南涵地给她的一张辞呈,唰唰地签上了字:“涵涵,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也和家里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