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恩增听到官邸没有异常,心里的石头当即落了地,觉得地下党或许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管怎么样,屁股下的位置总算是保住了。
既然如此,抓捕行动可以更细致一些,争取不漏掉一个人,他让人拿来官邸的布局图,刚准备分配任务,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喊。
“走火了!走火了!”
“快来人哪。”
徐恩增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刻飞奔到窗口对外望去,只见远处一座院子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正是正是此行目标—范树森的官邸。
“啊吧”
他颤巍巍的抬起胳膊指着某个方向,嘴巴里发出不明的声响,脸色由黑转红,又由红转白,最后由白转灰,看得特务们目瞪口呆。
“处长?您没事吧?”
“快去叫医生!”
众人见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地下党,围着徐处长七嘴八舌的关心起来,没了对方背锅,上峰追究起此事的责任,那可是要死人的。
“行....行动啊!”
“快行动啊!”
或许是被叫声提醒,徐恩增猛地推开人群,带着哭声吼了两声,接着拔腿就往楼下跑,其他人不知如何是好,也下意识跑了出去。
监视点的人员加上刚来的特务差不多有一百来号人,乌泱泱的冲出了大楼,所有人手上都拿着枪,气势汹汹的朝着官邸方向跑去。
建设委员会大楼离居民区非常近,只用了不到两分钟,一处的人就将官邸围了个水泄不通,可看着冲天的火焰,众人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要冒着生命危险冲进去抓人吗,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给的那点薪水,还不值得他们这么做,水火无情嘛。
倒是附近的居民提着桶、捧着盆开始救火,不是这些人有多么热心肠,而是大火要是这么一直烧下去,很快就会蔓延到旁边房舍。
可惜面对这么大的火,这点水浇上去无异于杯水车薪,连在救火队到来之前暂时延缓火势的扩大都做不到,火焰变得越来越高了。
徐恩增看着踟蹰不前的特务们心中满是凄凉,这些就是自己的手下啊,捞油水的时候争先恐后,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就畏缩不前。
想到被地下党逃走的后果,他惨然一笑,怪叫了一声就要冲进火场,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选择死亡是最好的办法,不用受太多罪。
希望陈局长能看在往日鞍前马后的情分上,照顾好他的家小,特别是那几个孩子,自己干这行得罪了太多人,死后定然有人报复。
可是刚跑了没两步,他就感觉被人死死地拽住,回头一看是孟挺拉着他的衣服,这让徐恩增心中一暖,终究还是有人忠心于他的。
“处长,万万不可冲动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火扑灭,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有别的路可走。”
孟挺情真意切的劝说道:“您要是出了事,最开心的是地下党和特务处,另外恕卑职多嘴问一句,您之前是怎么知道官邸的情报的。
如果是有人透露,到了紧要关头,咱们可以将对方抓起来交给上面,就说跟官邸有关,有了这个收获,想必陈局长会为您说话的。”
徐恩增闻言一激灵,是啊,自己要是死了,不就让地下党和戴春峰看了笑话吗,至于余红那个女人,官邸没了,她也就不重要了。
此刻,他想到了国外银行的存款,想到了沪上租界的豪宅,想到了那些国色天香的红颜知己,忽然又不想死了,于是犹豫着说道。
“这件事情是绝密,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官邸的情报,是地下党苏省省韦的机要员透露的,对方在跟我们合作。
此人叫余红,原本是一个千金小姐,家中破产之后,她挪用了地下党的办公经费,走投无路之下便主动找到我,提供了相关信息。”
徐恩增命都快没了,也不在乎什么保密不秘密了,便将案件背后的秘密和盘托出,想听一听孟挺的意见,看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那就太好了。”
孟挺顿时大喜道:“省韦机要员是地下党方面的大官,只要将余红交上去,您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啊,这时候您可不能有妇人之仁。”
屁的妇人之仁。
徐恩增老脸一红,原本是想利用官邸作为诱饵将地下党引出来,这才没有对余红下手,如今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得其它了。
他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我已安排专门人员监视她,勘查完现场后,你与我一起去见见此人,必要的时候就按照你刚刚说的意见办。”
说完,他看着眼前的大火叹一口气,为什么好好的计划变成了这个样子,官邸里的地下党又在什么地方,总不能全葬身火海了吧。
监视点那帮废物说了,此地今日一切正常,这就说明地下党没有撤离,难道是因为金陵晚报的报道,导致对方选择放火玉石俱焚。
这可能吗?
跳跃的火苗发出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他的身上,不时在墙壁上拉出一道巨大的黑影,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救火队终于来了。
“乌拉~乌拉”
远处的中央医院三楼的一间办公室内,宋明浩、吴景忠、左重蹲在窗台下,小心翼翼的监视着一处的动静,特别是徐恩增的举动。
宋明浩听着警报声,幸灾乐祸道:“科长,姓徐的刚刚那是要自杀吧,真是可惜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话说的果然不错。”
左重转了转潜望镜,盯着孟挺说道:“徐恩增可不能死,否则这案子就要交给特务处了,还是让一处跟地下党斗吧,咱们只管看戏。
对了,今天官邸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地下党应该已经跑光了,你们看,从起火到现在,屋内没有任何动静,这非常不正常。
是人就有求生的欲望,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活人,即使意志再坚定,看到这样滔天的大火,正常人都会想办法逃跑,这是天性。
我觉得地下党放火是因为他们在这生活了太长时间,留下的证据太多,无法彻底清除,干脆一把火烧掉此地,反正是国府的房子。”
听到这个问题,一旁的吴景忠当即摇了摇头:“没什么情况,就是下午来了两个弹棉花的,外地口音,一男一女,应该是对小夫妻。
来时赶着一辆小马车,地下党物资采购人员跟对方聊了两句,拿出了几床被子给他们,双方期间没有多余的交流,这点可以确定。
我特意观察了一会,手艺不像是装的,天一黑就赶车离开了,就在您过来前没多久,后来官邸的灯就亮了,我和老宋判断没问题。”
“灯亮了?”
“没问题?”
左重看着正在跟救火队交涉的一处人员,皱了皱眉头道:“灯光证明不了任何事情,对方有的是办法定时点灯或灭灯,你们大意了。”
虽然他心里为地下党高兴,可表面上得装一装,不能自已的手下被人给耍了,他还在那乐呵呵的吧,那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宋明浩对吴景忠挑了挑眉,这才笑眯眯道:“放心吧,科长,您说的话我们都记在心里了,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有人跟着他们。
官邸安静了这么多天,突然冒出来两个弹棉花的,就算没有任何可疑迹象,也值得查一查,我派去的都是老人,绝不会惊到对方。”
左重有些无语,怎么以前那么不靠谱的人,一升了官就变得精明了呢,老宋啊,老宋,再这么发展下去,你就要去东北当站长喽。
三人正在讨论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特务,面无表情的跟宋明浩小声嘀咕了两句,然后宋明浩的表情就变了,似乎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老宋。”
吴景忠见搭档面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开口问道,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任务上出了差错,谁也推脱不了责任。
宋明浩犹豫了半天,最后吞吞吐吐道:“弹棉花的将马车停在了厕所门口,跟踪人员为了避免近距离接触没有跟进去,让对方跑了。”
“跑了?怎么会跑了。”
吴景忠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懊恼之色,后悔没有亲自去跟,结合这场突然的大火,所谓弹棉花,摆明了是地下党的金蝉脱壳之计。
“对方从这里离开后去了中央国术馆附近,那里的情况很复杂,弟兄们就没有跟得太近,据同上厕所的人说,当时进来了两个男性。”
宋明浩垂头丧气的解释道:“看来官邸里那个物资采购人员,确实利用某种办法定时开灯,骗过了我们和一处,偷偷上了那辆马车。”
“这就是没问题?”
左重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故作严肃的训斥道:“自你们两个开始,今天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写一份检查,必须诚恳,要言之有物。”
“是,科长。”
宋明浩和吴景忠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真是活见鬼了,这完全不像是地下党的手段,对方一直以潜伏为主,很少会主动暴露行迹。
像这样出现又消失,所要面临的风险很大,万一没有甩掉身后的跟踪者,就要面临被捕的风险,地下党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好了,过去了的事想再多也没用,火差不多了灭了,你们准备一下,陪我下去看看。”这时左重站起身子,看着窗外淡淡说了一句。
(作者的话有竞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