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如常举行。
傲剑仙门各座山峰上早已备好了阵法,此刻一同升起,璀璨的霞光顿时驱散了方圆千里之内的暮霭,宛如仙境。
与以往一样,李含光并没有在大殿待多久。
只是象征性与所有人一起喝了一杯,便在万众瞩目中离开了大殿。
傲剑仙门对此给出的解释是李含光不喜喧闹。
各大圣地连忙表示可以理解。
大殿内其实算不上有多吵,毕竟都是些得道高人,在这种公共场合自然都要注意形象。
即便是客套与寒暄,声音也都很低,与悦耳的礼乐混在一起。
一人忽然起身,来到大殿主位前,对朱颜剑圣和两位太上长老歉然说道:“几位,我忽然想起圣地中有些要事,先行告辞了!”
其中一位太上长老有些不解,却也没多问,怀着善意问了句是否需要帮助。
对方笑着婉拒,随后带着弟子门人匆匆离去。
“怎么走得这般着急?”
朱颜剑圣挑眉道:“就算他是奔着小光来的,也不至于如此匆忙离去啊!”
那位太上长老笑呵呵道:“也许真的有事吧!”
没过一会。
又一位圣地圣主提出辞行。
理由同样是忽然有事。
太上长老几人自然不会不允,只是心中疑问却更浓。
紧接着,中途离开的越来越多。
也越来越急。
甚至有不告而别者。
朱颜剑圣不悦道:“好歹是前辈高人,怎的如此失礼?”
两位太上长老相视一眼,不解摇头。
哪怕在场这些圣地都是奔着光儿来的,也不至于在光儿走后便这般匆匆离去啊!
就像是赶着要去做什么事情一般?
随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朱颜剑圣终于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看看!”
殿外月华如水。
那些清亮的光芒与阵法的霞光混于一处,照亮空气中细小的微粒,如同壁画上的圣光,无比唯美。
朱颜剑圣向来对这些景致不感兴趣。
她径直来到殿外,正好看到一人要离开,忙道:“且慢!”
那是一位身穿道袍的修士,闻言停下动作,不解地看向她:“朱颜剑圣是在叫老夫?”
朱莎走上前去说道:“正是!”
那修士面色匆匆,似乎很是着急,但又不好直接拂袖而去,只好说道:“何事?”
朱莎见状更是奇怪说道:“敢问阁下,可是我傲剑仙门哪里招待不周?”
那修士连连摇头:“绝无此事!”
朱莎说道:“那诸位为何如此匆忙地接连离去?”
修士微微犹豫,似乎有些为难。
朱莎说道:“不便说?”
修士忙道:“倒也不是!其实也没什么,李公子不是说会在三日后讲道吗?大家这是提前准备去了!”
准备?
朱莎明显不信。
讲道那是三日后的事情,用得着提前这么久?
哪怕你们要斋戒沐浴,在傲剑仙门也可以进行,何须离去?
修士看出了她的怀疑,忙解释道:“李公子讲道如此大的机缘,我们怎可独享?当然得带着师门亲友一同前来才是!”
朱莎愈发不信,认定这修士在忽悠她,神色微冷:“诸位贵为圣地大能,莫非连传讯玉简都不会用?还是说,诸位对此事看重到极点,需要亲口传回去才行?”
修士脸色一垮,无奈道:“问题就在这里啊!”
“原本我等都已拟好传讯玉简发出去了,但没想到……这传讯玉简居然被人给拦截了,根本没能发回到各自圣地!”
朱莎神色微异:“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截诸位的传讯玉简”
今日这些宾客都是各大圣地的高层,是整个五域真正最顶尖层面的人物。
谁敢打他们的主意?
莫不是活腻了?
“不止如此,后来我等派出门下弟子赶回山门,结果行至半路,弟子也被人敲昏了过去……”
“我正要去看看情况呢!”
虚空微动。
沈苍云身着一身大红袍走出,抖了抖胡子,满脸不悦:“一群老王八蛋,真是够贪心的!”
“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的,想的倒是挺美?”
“才送那么些灵雨,就想我徒弟给他们讲道?”
“自己听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拖家带口?谁给他们的脸?”
他抬手一挥,数百枚传讯玉简浮现在面前,随后微微一荡,尽数化作虚无。
万重山听着这似乎满是怒意,实则酸气十足的话,不敢作声。
心道您不就是觉得自己送的灵雨最多,结果却没得到同样的待遇吗?
而且,道子给齐思轩讲道时,又没人逼着你躲起来?
您要是在场,道子多少也会给您点面子吧?
但您又觉得拉不下面子!
有什么可丢脸的呢?
就算那些古来贤者,也有与弟子一同论道的美谈。
更何况,道子不是没认您为师傅吗
你就向他讨教……同他一起论个道,又能怎样?
再者说了,您既然决定了,就别后悔啊,这会又来搞别人的心态,何必呢?
万重山心思复杂无比,满是感叹。
他忽然想起什么,询问道:“殿主,您做完那些事,隐藏踪迹了没?”
虽说至尊殿地位尊贵,但沈苍云这种做法,还是很容易被人打!
沈苍云摆了摆手:“放心吧,本座心中有数的,我还特意布置了好些个我自创的隐匿法阵,本座纵横修行界多年,这阵法立功颇多!”
“除了那个老怪物,其余人根本不可能看出一丝痕迹!”
能被沈苍云称为老怪物的,那必然是真正的老怪物。
老祖中的老祖!
那样的人物,千年也未必现世一次。
这次也同样没来。
可不知为何,万重山心中还是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便在这时,天地间的气息出现了些微变化。
沈苍云敏锐地捕捉到这丝变化,神情微变。
纳闷道:“不可能啊,那老怪物虽然收了好几个徒弟,可只凭借他们的实力,怎么可能窥破我留下的法阵?”
便在这时,虚空中传出怒骂声:“沈苍云老混蛋,家师自我等入门之日起,便教导我等破解你这厮手段的办法……”
“吾等师兄妹精研此道足足千年,今日终于逮到你为非作歹之时!”
“我看你往哪里跑?”
瀚海峰的庭院内很是安静。
星光落在花海之间,伴着微风舞动,显出时浅时深的颜色。
不远处的亭子扩建过一次。
那张石桌也早换了,足以容得下十几二十个人围着坐。
此刻亭下无人。
人都在院子里,三三两两坐着。
李含光一家三口便不说了,剩下的便是叶承影,江胜邪,楚宵练几位师弟师妹,还有南疆的众多小妖王,当然还有雪漓。
李含光原本只是想和往年一样吃一顿简单的家宴。
但白月忽然觉得只有三个人太冷清了。
他便将这些与自己熟识的年轻人一同拉了过来。
像这样的时候,李含光都是非常乐意下厨的。
借着厨房窗户间的缝隙,他可以清晰听到母亲与拉着叶承影几女的手说些家长里短。
这让李含光很诧异。
在他印象里,母亲素来都是一个绝对的女强人形象。
虽然对他也很关爱温柔,但像这种聊天或者八卦一样的事,几乎是不可能做的。
那几女里,就算是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叶承影,也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局促不安到了极点。
更别说雪漓还有白琳了!
前者自觉醒了冰脉之后,本就少言寡语,还看不出什么。
可白琳那红着脸,几乎快把下巴埋进山里的势态……哪里像是白虎族的公主?
说她是小奶猫反倒更合适些。
几人聊天时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据说是白月仙子防止她们聊的私密话题被偷听设下了结界。
李含光尊重母亲的隐私,自然不会故意去破坏。
他望向身旁给自己打下手的李湛卢说道:“父尊,你说……母亲在跟她们聊什么呢?”
李湛卢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擦了擦飞剑上的菜叶子,望了眼窗外,收回目光道:“你母亲在问白琳,白虎族中对公主出嫁方面有没有什么习俗!”
李含光讶异地看着他:“父尊,深藏不露啊,你居然还懂唇语?”
李湛卢分明没有去用道法去偷听,否则肯定瞒不过他的眼睛。
李湛卢难得听到儿子的吹捧,嘴巴得意地咧起,说道:“唇语?那算什么?我与你母亲恩爱多年,早就练就出了一身辨面知意的本事!”
李含光挑眉:“那是什么?”
李湛卢得意洋洋地科普道:“只要夫人脸上表情有些微的变化,我就可以知道她下句话要说什么!”
李含光嘴角微抽,不知说什么好。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母亲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个?”
李湛卢看了他一眼:“可不是突然,从你十岁那年打遍太苍府同辈开始,她便整夜开始担心!”
“前几年你韬光养晦,在仙门足不出户,她还稍稍好些!”
“可这一年,你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你是不知道,她晚上做梦都在关心你能不能成家!”
李含光愈发不解:“为何?”
李湛卢思索了一番,沉声道:“她担心,你越走越高,越走越快,这世上是否还有女子可以跟得上你的步伐?”
“换句话说,你能否找到一个可以陪伴你一直走下去的伴侣!”
李含光说道:“即使五域没有,那不是还有仙界?”
李湛卢说道:“若仙界也没有呢?”
李含光微微沉默:“大道漫漫,伴侣也不是非要不可!”
李湛卢说道:“父尊的修行天赋虽然比你差些,但也知道大道无涯的道理!”
“这条路,一个人走太久……”
“我们怕你太孤单啊!”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沉重,带着叹息:“而且,即使你可以在仙界找到那个人,我与你母亲……上得去仙界吗?”
“届时,我们岂非也很孤单?”
李含光没想过李湛卢和白月会担心过这个,有些微怔。
随后才想到,随着自己实力和地位一路高走,身边的人难免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
父亲还好些,天赋不错,距离仙道并没有那么遥远。
但母亲……
分心过多,资质不弱,但却绝对算不上顶尖,境界停滞也有些年了。
想到这些事,也是难免的。
尤其是在听到旁人不断吹嘘李含光大帝之姿,日后必可以大帝至尊踏上仙界时,心中的复杂情绪肯定会更多。
可这些,在他看来从来都不是什么难题。
他的脑海中至少有几十种办法可以帮双亲易筋洗髓,登临仙道。
就在他准备这样说时,李湛卢忽然说道:“我想要个孙子!”
厨房的门被打开,然后用力地关上。
白月抬起头,看到李湛卢出来,忙解开结界,丢下一脸茫然绯红的叶承影等人,把李湛卢拉到角落里问道:“怎么样?”
李湛卢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白月皱眉道:“他没同意?我不是让你卖惨吗?是不是你演出了问题?”
李湛卢忙举起手发誓:“绝对没有,我绝对已经超常发挥了,比夫人调教我时演得还好!”
白月不解:“那他说什么?”
李湛卢犹豫了一会,说道:“我跟他说我想要个孙子,他说……他可以让我们上天!”
空气里满是香味。
酒香四溢,更香的是菜肴的味道。
二十多人围在一团。
你一言我一语,看起来热闹非常。
他们好像下意识遗忘了某些事,李湛卢和白月依旧十分热情地招待客人,不停地给几女碗里夹菜。
场面很是温馨。
李含光望向那几个女子,她们连忙面色绯红地低下了头。
便连叶承影也是这样。
李含光不禁好奇母亲到底还跟她们说了些什么羞耻的事?。
要知道叶承影,已是他身边胆子很肥的姑娘了!
至于剩下的人和妖……
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李含光摇了摇头,一手无意识地在腿上抚摸着。
银狐舒服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白月见状,眼睛一亮,问道:“这狐狸公的还是母的?”
李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