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陈向文不动声色的吐了一口气,他生怕陈平报出某个宗门的名字。
毕竟自家这晚辈虽然顾大局,但行事经常肆无忌惮,不讲规矩的。
“揽月宗那边……”
陈平继续说着,顿了顿的同时,令陈向文的心一下拧成了死结。
“我族即便再强,也要对揽月表露臣服之意。”
仿佛看穿了陈向文的忧虑,陈平斩钉截铁的道。
“呼,这家伙故意吓唬我一个老头子。”
担心褪去,陈向文暗暗的责怪道。
接着,陈平抬首,冲他询问道:“文叔,前几年家族派遣使者前去揽月宗,他们是怎么回复的?”
“文叔?”
听陈平改了对自己曾祖父的称呼,陈舟康脸皮狠狠地一颤。
这样一来,陈平凭白无故的高了他两个辈分。
其他人则不以为然,丝毫没放在心上。
陈平和陈向文都是元丹修士,两人之间又非直系的血脉。
哪怕直呼其名,也无可厚非。
既然踏上了仙路,就应该按修炼界的规矩来,达者为先。
“揽月宗倒是很痛快,认可了家族晋升元丹势力的事实,并默许我们跳过碎星门,以后直接给揽月上供。”
陈向文神色微沉,皱眉道:“不过,我族仅仅得到揽月宗的口头庇护,而且每隔十年,要上交六万灵石的资源。”
“只要揽月同意本族解除原先与碎星门的附庸关系,我们本次的目的便已达成。”
陈平淡淡的开口道。
揽月宗乃元燕群岛修炼界最顶级的宗门之一。
门内高手如云,麾下控制着数十个元丹级别的势力。
陈家海域这块只是一方极其偏僻的小角落。
海昌陈氏的名号响彻本土,但揽月高层对他们了解极少,甚至闻所闻未,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
就譬如旮旯之地的练气家族跑来海昌表明忠心一般。
难不成还要两位元丹老祖亲自出面,与其嘘寒问暖,签订正规的血契吗?
没有吃闭门羹就算宽宏大量了。
至于十年六万灵石的上供,则都属于旁枝末节。
家族当下有两位元丹镇压,发力起来,攫取资源的速度必然异常惊人。
“我族使者回返后,告知揽月会派遣门人远渡海昌,核实我是否真的晋级元丹。但一晃几年过去,我左等右等,也不见揽月弟子的人影。”
合上茶杯盖,陈向文不由叹气道。
这种满怀敬意和热情,却不受别人重视的滋味,他已很久很久没体会过了。
“邢客卿。”
陈平沉思半晌,吩咐道:“你立刻出发,去揽月宗走一趟,言明海昌陈氏已有两位元丹。”
“是!”
邢林年抱拳起身,二话不说离开了大殿。
此去揽月二十余万里海路,纵使顺风顺水也要半年功夫。
但他打心眼里是非常乐意的。
因为超远距离执行任务,供奉堂不仅会包船票,奖励的战功点亦比寻常多出三倍。
目送邢林年出殿,陈平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一门双元丹,应该会让揽月宗更加重视一些。
“诸位对本片海域各大元丹势力都有何看法?”
陈平缓缓开口,并补充了一句道:“大家畅所欲言,不必顾忌。”
众所皆知,此方海域附近,共四股元丹势力。
赤霄宗、碎星门、逆星宗以及新晋的海昌陈氏。
“禀太上长老,晚辈有些拙见。”
意想不到的是,陈正初第一个站起,恭敬的讲道。
“说。”
陈平面无表情,语气平缓的道。
“单纯对比实力,赤霄宗的底蕴最强,一门三位元丹修士,两个是中期,下辖海域之广,超出碎星门甚多。”
“剩下的三家,我认为处在伯仲之间。”
陈正初清了清嗓子,滔滔不绝的道:“碎星门立宗虽久,但近年深陷漩涡自顾不暇,要知道,修士战争是极耗资源的,据传,此宗为平息叛乱,前后已扔了近两百万灵石。”
“这么一大笔资源,想必大家心中有数,即使运气不好,也足够再培养一、两位元丹大修。”
“碎星经此一役,定元气大伤,极难恢复以前的主宰地位。”
“而逆星宗,按当下的情报,是被碎星门大军堵在了金瑞岛,看似危如累卵,但金照恒前辈是天赋超然、战力强悍的剑修,只要他不提前陨落,将局势翻盘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我陈家的底蕴远不及三宗,可置身战事之外,实力得以保存。而且连出两位太上长老,正是气势如虹,青龙入海之际,所以我觉得仅次于赤霄,不惧碎星、逆星之流。”
一口气说完,陈正初眼里浮起一丝得色。
身为八卦双熊之一,这些话私下早口沫横飞的讨论了无数遍。
指点江山而已,于他来说实在简单至极。
“正初对局势倒是分析的透彻。”
陈平毫不吝啬的夸奖着,突然话锋一转道:“你认为家族怎么做才能获取最大化的收益?”
“啊……”
陈正初顿时露出了一副苦瓜脸,面颊冷汗不止。
纸上谈兵是他的强项,但事关大局,他怎敢随意进言,讲错一句,也许就会给太上长老留下负面的印象。
“碎星门海域,两宗已经卷入你死我活的道统之争,家族此时不适合冒然插足,两宗拼的越狠,越符合我们的利益。”
见陈正初支支吾吾半天,陈意如低声抢话道:“家族占据霏月岛数载,距今差不多消化结束。我们或能以此岛为跳板,蚕食孟家、余家的地盘。”
“不错,四长老言之有理。”
陈兴朝声音洪亮的支持道:“这些年我在霏月岛掌权,曾多次派灵舟潜入赤霄宗海域,但此宗却毫无反应,似乎压根不想和家族产生摩擦,多生事端。”
“据传,赤霄宗两位元丹中期的太上长老被揽月压在裂谷深渊不得动弹,已很多年未回宗一步。”
“家族理应趁着赤霄防御空虚,狠狠地从其身上剐下一块肥肉,再不济,我们至少也要一口吞下原来孟家旗下的地盘。”
“我同意三长老、四长老的策略。”
陈通不住的点头道。
跟着,陈舟康、屠振玺、刘道霄、陈秋冬等等几乎所有人纷纷表态支持。
谁不晓得陈意如和陈平关系亲密,甚至认了干亲?
她刚才的言论指不定就是陈平的意思,只不过借她的口描
述出来罢了。
这种事,以前陈平可没少干。
对此,陈平并没直接表态,反倒是意味不明的道:“你们谁还有不同的想法?”
“这……”
众人一时语塞,互相对视了几眼。
陈意如的谋划,总结起来就八个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避开庞大的战争消耗,欺负实力不完整的赤霄宗。
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莫非太上长老还不满意吗?
“太上长老,妾身觉得当务之急是联合碎星门解决金照恒。”
静悄悄之时,一道清脆温婉的女音从角落响起,说话之人正是五长老惠秋烟。
陈兴朝眉头紧蹙,几度张口最终却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气。
就连朝夕相处的道侣都是这样的反应,其他一干人更是面露狐疑、愠怒之色的看向惠秋烟。
太明目张胆了!
谁不知道她是碎星门出身,对此宗的感情还在海昌之上。
为了挽救碎星门的基业,她居然敢大不逆的出馊主意?
“哦?”
陈平毫不客气的审视此女半晌,忽的展颜笑道:“五长老给个理由。”
盯着太师椅上的陈平,惠秋烟瞳孔里的复杂之色一闪而逝。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状态,出列道:“我只有一个理由。金照恒是地灵根的剑修,成长潜力比碎星门的两位元丹前辈加起来还要恐怖。”
“一旦他再做突破,碎星门极难招架,马上会兵败如山倒。”
“等逆星宗吞噬完碎星门的底蕴,家族不可避免的还是要与其一战!”
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无人做声。
惠秋烟所言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但在她嘴里讲出,怎么听怎么变扭。
“文叔的意见呢?”
陈平古井无波,偏头问道。
“此事你做主。”
陈向文摆摆手,道。
长老会是陈平提议开的,估计他已是有了主张。
陈平第一次以太上长老的身份和众人相处,陈向文自然不愿轻易抢风头。
“金照恒天赋异禀,是我族的大敌。”
陈平负着手,平静的道:“五长老,麻烦你与碎星门的宫道友联系一下,三个月后来海昌一见。”
“是,太上长老的话晚辈定当一字不漏的传达。”
惠秋烟嘴唇发抖,激动万分的道。
碎星门有救了。
加上陈家的两位元丹高手,她不信金照恒能以一敌四!
“对了。”
陈平吹吹热茶,冷冰冰的道:“五长老记住,如果并非宫道友,而是樊道友前来,我可是会闭门不见的。”
惠秋烟口中应着,和场上绝大部分修士一样,面容划过一丝古怪之色。
当年宫灵珊驾驭灵舰冲入城内,一行人气势汹汹却被陈平三言两语化解后,此女和七长老旧情复燃的小道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
现今观陈平的态度,两人之间恐怕还真有一段美好的过去。
“平郎怎么与她认识的。”
在无人察觉的时候,薛芸脸上的落寞旋即消逝。
“三长老,你等会点五名筑基,一年内务必将霏月岛领域再往外扩张五百里。”
接着,陈平老神在在的说了一条让众人陷入呆滞的命令。
原本定下联合碎星门,先处理逆星宗的事宜后,北上的进攻计划理所应当无限期的搁置。
因为霏月岛就在赤霄宗的附近,扩张海域无异于虎口拔牙。
陈家的两名太上长老皆为新晋的元丹初期,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同时得罪赤霄、逆星两大元丹宗门的资本。
此时此刻,殿内众修不禁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无声交流着。
最难受的该属陈兴朝。
陈平委任他当统帅,如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平儿。”
最终陈向文开了口,苦笑道:“我的情况你清楚,连件下品道器都没有,与同阶斗法,最多只能自保。”
“关键赤霄宗那两名镇守裂谷深渊的太上长老,无法确定他们是否能自由来回。一旦三名元丹合力,家族怕是连霏月岛都守不住。”
“我晓得平儿你神通惊人,可最好也不要操之过急,来日方长,你还有大把的时间修炼。”
最后的这句,陈向文特意用传音告诫,言下之意,隐晦的点醒他切莫贪功冒进。
“文叔……”
陈平脸色不变,立刻以传音回复。
“这!”
陈向文震惊的呲了呲牙,彻底闭嘴不言了。
很快,霏月岛海域扩张行动的队伍正式确定。
由陈兴朝为首,陈意如、陈正初、耿山、屠玄休、屠振玺五人辅助,一年内完成任务。
“太上长老请看,玉简里附有近期的黄道吉日。”
会议临近尾声,陈秋冬上前几步,毕恭毕敬的递上玉简,严肃的道:“我族又新出元丹大修,理应举办庆典,昭告天下。”
“不必宴请四方,一切从简,族内小范围的庆祝一番即可。”
陈平扇扇袖袍,想都不想便回绝道。
之前,陈向文和他通过气,两人的元丹庆典部取消。
由于近年家族筑基接连不断的涌现,一笔笔不低的份子钱早就把附属势力掏空殆尽,导致下面人怨言深埋。
陈平考虑再三,觉得既然收不到值钱的礼物,元丹庆典作罢也不算极大的损失。
和陈家交好的大势力暂时一个没有。
总不能厚着脸皮给宫灵珊、金照恒、甚至望琴岛的丹师盟发放请帖。
首先人家来不来是一回事,再者这么做太跌份了,极易引起别人的咒骂和敌视。
当然,日后的金丹大典他必定是要风风光光大办一场的。
那可是公认的,敛财的绝佳路子。
“秋冬,你和鸿杰配合一阵,把海昌岛各大势力布下的眼线揪出来杀了。”
陈平眼皮一抬,面若寒霜的道。
“敢问太上长老,也包括碎星门的探子吗?”
陈秋冬心中一凛,战战兢兢的道。
“自然。”
陈平淡淡点头,跟着身形一晃,消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