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曲江省田径训练中心的塑胶场地,被正午时分的炽热阳光照得滚烫。
塑胶跑道特有的淡淡橡胶气味,在四周的空气中弥漫。
突然一个轻盈却又健硕的身躯,在赛场的一头,遮挡住了直射在地面上的阳光,身影快速地向前移动几步,短短地一段助跑后,重重一脚蹬踏在地面上的瞬间,一滴汗珠,从身上掉落,啪嗒一下落在地上。他整个人向前一倾斜,那爆炸般的力量,刹那间由腰及胸,又由胸及臂,被他握在右手上的两米多长的标枪,在巨大力量的推动下猛飞出去。
枪尖刺破空气,迎着烈日,射向苍穹。
长枪的枪杆剧烈地抖动着,在高空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惯性向前游移,飞行的速度始终飞快,然后就在仿佛是要摆脱地球引力的幻象中,忽然又迅速地从高中坠落下来。
飞过几乎一整个场地,最终在一阵惊呼声中,一头扎进了场地另一头的草皮。
几个穿着短裤的人,拿着测量器快步跑上去。
没一会儿,那头就传来兴奋的喊道:“八十九点六米!”
江森站直身子,微微甩了甩胳膊。
“啊!”一大群站在一旁遮阳棚下看热闹的女队员,立马各种尖叫,惹来不少男队员吃味又无可奈何的白眼。
在省队待了短短七天,江森已经换了四个项目,标枪是前天开始练的,因为省队的教练也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最适合拿哪个项目当主项,所以只能一点点地试。
另外为防万一,这边的人还让做了两次尿检。
结果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除此以外,这几天江森遇到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他受到了一位厅官的接见——按理说其实应该是张凯的,然而并不是。而是曲江体育口的执行一把手。
大领导显然对他期望颇大,话里话外就是曲江省这些年来体育事业尤其是田径工作开展得相当不咋滴,难得出了像你这样百年难度一遇的天才,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去了申城就忘了家。那边能给你的好处,我们这边出双份。只要不跑路,万事好商量。可以想见,家门口的奥运会迫在眉睫,这位大佬的内心压力,眼下究竟都大到什么程度……
江森自然满口答应,定然不会当二五仔。
保证为家乡父老效忠到底,绝不会为了申城那边的蝇头小利放弃曲江省的大好河山。说得大领导就很是感动,听说江森没爹没妈,差点想毛遂自荐,顺便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森哥,吓得江森连呼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动辄就要高喊打倒美帝国主义。大领导见江森这么坚决,也就不继续施压了,只是要了江森的名片和签名书,就呵呵笑着往家跑。
都是家里的宝贝女儿吵着要的,二十多岁的姑娘,喜欢一个十八岁的小孩。
没办法啊!
然后江森这边长舒一口气,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就又接到一个队里师姐扭扭捏捏的电话。他当然知道这位师姐是几个意思,可是他连黄敏捷那么棒棒哒的姑娘、蒋梦洁那种美得冒泡的姐姐都狠心拒绝了,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折在这位师姐的手里。于是就装傻充愣,当听不懂。如此这般,等到第二天,想请请他聊聊的师姐,人数就开始越来越多……
江森连续几日下来,总觉得自己是唐僧掉进了蜘蛛洞。
看谁都觉得好像对他意图不轨。
姑娘们铁定是想泡他,而男队员则显然是真的对他抱有敌意。
话说来队里的第一天,就有几个不服气的男队员故意在吃饭的时候大声说话,嘲讽他是花瓶,听得他不知道该蛋疼还是该高兴。
甚至就连这边的教练,仿佛看他的眼神都有点色迷迷的。
但幸好省队这边的管理还算比较严格,准军事化制度,连熄灯都要准时,自由活动的放风时间有限,加上江森又是住特殊对待的单人间,总算没怎么被旁人影响到。
只不过孤身一人在外,这种仿佛身边全是人却又没什么自己人的感觉,还是让他多少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惆怅——孟庆彪带他到这边报完到,就直接回东瓯市了,他再次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举目无亲,身边唯一的陪伴,居然只剩下一盆不会说话的仙人球。
可话说回来,这种处境,江森倒也不算不习惯。
严格意义上讲,从重生到现在的这四年多,他仿佛天天都差不多是这样。
哪怕买了房子,可无非也就是如此。
像现在的情况,只不过突然换了环境,又无法像在自己家里那样放松,所以难免会有点心理应激,然后导致大脑分泌一些莫名其妙的物质,让这种情绪进一步放大。
专业知识还不算丢完的江森,默默这么一分析,这点小哀愁也就烟消云散了。生活嘛,本就是不停地和熟悉的人和环境告别,又不停地跟陌生的人和环境相识。
就算是千年死宅,也总不能永远隔着屏幕过日子;就算网络大喷子其实有轻度社恐,也总得学会,怎么样去迅速融入新的环境……
尤其是像专业队训练中心这么单纯的环境,融入起来,也并不怎么困难。
一旦训练起来,很多精神层面的不适应,也就根本不存在了。
来到省队的这几天,说到底,江森主要还是干正事。
头两天先学着怎么使用助跑器,怎么习惯钉鞋踩在跑到上对脚底板产生的冲击力,以及体能和基础身体素质的各项恢复性训练。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就开始搞点专门的测试。于是100米直接跑了个10秒43,当场让这边的男队员们全都闭上了嘴,姑娘们眼里直冒星星。
可这还不是最猛的。
真正让这边炸窝的,还是在教练们为捡到宝而欢呼的这天下午,江森又在沙坑里跳出了一个全国纪录,8米49,妥妥的世界级的跳远水平,看得全队上下目瞪口呆,甚至连田径管理处的人都跑来了,取走了江森两管液体,生怕江森为了装逼,在暗地里服用什么东西。
毕竟江森有钱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托关系买来一些也不奇怪。
但好在并没有。
这便让整个曲江省体育口的有关人员,都为止相当震颤。
曲江省有多少年没出这样的苗子了?
好像都不能说多少年,而是从来就没有过吧?
于是就在这天晚上,江森差点成了那位厅长的半个儿子,简直好特么凶险。
然后等这一晚过去,省队上上下下,对他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男队员们虽然羡慕嫉妒恨,但再也不好意思逼逼,师姐们变得更加热情,教练们见到他,脸上开始洋溢出发自肺腑的笑容。这一切都让江森感觉,环境舒服了许多。
之前他在十八中,努力了足足一年半,足足三个学期,才把环境改造成这个样子。
而这一次,他只用了区区三天。
随即等到第四天,当环境习惯得差不多,他的体能状态,也差不多找回些感觉。
于是1500米一测,又是个变态的成绩。
3分39秒16,理论上,是全国今年第一个跑进3分40秒大关的。
于是田径管理处不得不又来了一次,再次取走两管嘘嘘……
短跑、跳远、中长跑,尚未开始系统训练的江森,在三个项目中,全都展现出世界级的潜力,曲江省省队里原本只当是明星来镀金的教练员们,这下终于闹腾起来。
几名教练员为了抢人,差点大打出手。
但好在队里还有老人坐镇,当即一拍桌子,“吵什么吵!不知道练什么,那就全都练练!大不了来个十项全能!就这个水平,随便练半年,上去保准就是块奥运奖牌,搞不好金牌都能拿到手!你们几个,谁能带啊?谁有这个能耐,能带奥运冠军啊?”
几个教练顿时就没话说了。
老爷子又语重心长,谆谆教导:“急什么?急什么啊?先让他再试试投掷项目,要是力量这关也行,马上推荐给国家队。咱们现在是什么训练条件,国家队是什么训练条件啊?他人就在曲江省,档案都扣在这里,没给他转到沪旦去,怕什么呀?人又跑不了。
现在先给他弄到申城用,用人家的场地、用人家的教练、用人家的经费,来培养我们的人。奥运会拿了成绩,跟申城一点关系都没有。等奥运比完了,再让他多报几个大项目,你们一个人分管一个,那成绩不照样落你们头上?种果树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摘果子?就那哆嗦一下是真的,其他的算什么呀?我跟你们说,别想着扬名立万,咱们搞这么多年工作,你们脑子里还知道,好苗子这特么是能练出来的?都是天生的!关键是怎么捡到自己碗里!”
这一通说,立马把几个教练全都说得嗯嗯嗯连连点头。
于是等到第五天,江森就开始练标枪、铅球和铁饼,结果成绩相当喜人。
铁饼和铅球这两项略差,不过也差得不算拖后腿。
而标枪这一项,江森仿佛先天就跟这项运动非常契合,技术要领几乎是一学就会。
还没怎么扔,就特么分明是要奔着破世界纪录去了……
这么一搞,到了今天这会儿,省队就彻底下决心了。
一封推荐信传真到申城国家田径集训队训练中心,同时附上江森这几天的训练成绩,并且在后面注明:到目前仅仅只初步系统性训练一周,请国家队田径管理中心做进一步评测。
消息发过去后,中午刚过,曲江省省队就收到了回复。
就两个字,言简意赅:“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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