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戴着假发、口罩和有色眼镜遮掩面部、穿着宽大风衣遮掩身形的浅间安治拉开了门。
他看了一眼加越利则,退后一步,放这个“有要事跟他商量”的表面同伙进门。
加越利则虽然心里早已跟浅间安治翻脸,但他从来不是感情外露的人,也没在浅间安治面前表现出过愤恨的情绪。当年他跟浅间安治拆伙,也只是用了“女友死后无心抢劫只想找一份安定的工作”当做借口。
而这一次,加越利则更是在浅间安治抢劫失败后,给他提供了用于伪装的服饰,和用于逃跑的车票——在曾经的那个三人劫匪小团队里,加越利则就是类似智囊的人物,浅间安治习惯了听从他的建议,没太怀疑。
……因此,加越利则进屋以后一闷棍敲在前老大头上、让浅间安治当场晕菜的过程,也没什么曲折,颇为顺理成章。
浅间安治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加越利则想起自己死去的女友,冷哼一声,踢了一脚地上的人。
然后他抓紧时间弄碎了包厢里的车窗,用钓线拴住浅间安治的裤腰带,将他挂在窗外,并做出一道机关——将拴着浅间安治的钓线的另一端拉出门,沿着楼梯,拉进了二楼加越利则自己的包厢里,将钓线固定住。
这样一来,只要看准时间切断钓线,浅间安治就会定时“跳车”。
做完这些花里胡哨的复杂准备后,加越利则换上了浅间安治的同款伪装——假发、假胡子、墨镜、口罩和风衣。
最后,他持枪前往交际车厢。准备去杀死等在那里的出云老板。
并在被列车员追赶时“跳车自杀”。
“浅间安治”遮挡严实的身影消失在车厢尽头后。
不远处,一道包厢门缓缓拉开。
江夏看了一眼加越利则离开的方向,抬步进到空荡的走廊。
他径直走向浅间安治刚刚死亡的包厢,停在门口,先意思着敲了敲门。
当然无人回应。
两秒后,江夏轻轻拉开门,溜进了别人的包厢里。
门重新在他身后合拢。
夹在门缝里的钓线机关,并不会因为开门而被触发,从外面看来,这个包厢没有任何异常。
不过包厢内部,此时却已经一片狼藉——烈风从破掉的窗口疯狂涌入,屋里的杂物和速食垃圾像是被海水卷动的杂草,摇晃乱滚。
江夏理了理自己被风吹歪的外套,估算了一下加越利则回来的时间。
他取出了甩棍,拿在手上展开。
加越利则穿着浅间安治的衣服,握着口袋里上好膛的抢,一路来到交际车厢。
这里零星坐着三四桌人。
出云启太郎也在当中。
他独自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目光不耐地盯着腕上的手表——那个“匿名威胁者”通知他的交易时间,是凌晨四点。
但现在,手表已经指到了四点十分。
竟敢迟到……难道是故意晾着他,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出云启太郎心中怒意翻滚,咬牙想,等弄清楚那人的真身,就去找人给这个胆敢威胁他的家伙来一场“意外身亡”。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一阵衣料摩擦的沙沙声。
后脑勺上也忽然一痒——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头发。
出云老板一怔,若有所感的回过头。
看清身后景象的一瞬间,他眼里的不耐烦突兀变成了疑惑和恐惧——有一个遮挡严实的男人正站在他身后,用枪抵着他的后脑。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没等辨识更多,“神秘人”忽然扣下了扳机。
砰——
随着这声不带消音器的巨响,交际车厢里的一群人茫然地回过头,循声望去。
当看清倒在桌上,头顶炸开血花的出云启太郎,和他背后的持枪歹徒后,车厢里的人猛地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
加越利则余光一扫,发现有不少人看到了行凶的“浅间安治”,嘴角勾起得逞的冷笑。
等了几秒,直到看见几个列车员起身追来,加越利则这才大步冲向门口,冲往浅间安治包厢所在的方向。
他一边奔跑,一边回忆着偶像工藤优作的杀人计划,双手因为激动和兴奋略微发颤。
——接下来,他会冲到浅间安治的包厢门口,打开门,在追来的列车员的注视下,往里开几枪,假装自己打碎了车窗。
之后,再往追兵的方向开枪——光线和子弹基本都在走直线,因此在狭窄而笔直的过道里,追兵躲避子弹的时候,加越利则也一定能避开追兵们的目光。
而在这段无人注视的短暂时间里,他会假装进屋,实则走上通往二楼包厢的楼梯。
——这段楼梯紧挨着浅间安治的包厢门,很轻易就能进去。
之后,只要割断事先连接到自己房中的钓线,就能让挂在车窗外的浅间安治坠落到车外,并让钓线机关将包厢门用力带上,营造出一种“浅间安治杀人之后逃进包厢,弄破车窗企图跳车逃走,却不幸摔死”的假象。
几分钟前,毛利一家的包厢里。
毛利小五郎凌晨惊醒,发现旁边的两个年轻人一个都没睡。
——毛利兰在看窗外黑漆漆的景色,柯南则正对着窗户,一会儿思索琴酒和伏特加,一会儿回想抢劫案。
毛利小五郎试图把两个人赶去睡觉,未遂。
他于是恹恹地打了个呵欠,懒得再管。打算翻个身继续睡自己的。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异样嘈杂的响动。
这声音被火车轰隆隆前行的动静掩盖,很容易被忽略。
但毛利兰却耳朵一动,忽然看向一侧,迟疑道:“你们听,好像有人在尖叫。”
“……尖叫?”
毛利小五郎最近没怎么接触到命案,对这种动静不太敏感。女儿这么一说,他才隐约觉得是有点像,警惕地从床上起身。
柯南同样听到了那些声音。
与此同时,他脑中像有一道开关被触动,引出了一句旁白似的低沉台词:
[枪声和惨叫,在隧道的轰隆声中回荡……
那个男人如同饥渴的野兽,奔跑穿过黑暗的走廊……]
“?”柯南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为这莫名其妙的台词懵了一下。
不过,“黑暗的走廊”……
他下意识地走到门口,犹豫着打开了门。
下一秒,一道乔装过的人影正好按着头顶的鸭舌帽,从他们门前飞奔而过。在凌晨四点多的卧铺车厢里,这种形迹尤为可疑。
屋里的三个人同时一怔,正有些懵。
就见车厢尽头的门被拉开,两个气喘吁吁的乘务员扶着门框粗喘,他们看到从门里探出头的毛利小五郎,立刻指着跑过去的“浅间安治”大喊道:“出命案了!那个人刚才在交际车厢里当众射杀了一名乘客!”
“什么?!”毛利小五郎震惊扭头,想去追赶。
虽然莫名其妙地多了几个围观群众,但加越利则并没慌张——事情进展到现在,一切都和他偶像预料中的一样。
接下来,只要打破窗户,再朝几个追赶者打一枪,让他们匆忙躲避,他就能顺利把杀人的锅扣给仇人浅间安治……
一边想,加越利则一边“哗啦——”拉开了浅间安治的包厢门。
他正要往已经破碎的车窗上开两枪。
但抬手的同时,他看清了包厢里的景象,突然愣住。
……本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此时竟然站着一个人。
一瞬间,加越利则的血压就飙到了临界线,他的第一反应是——浅间安治竟然没死!
紧跟着才认出来,屋里站着的不是浅间安治,而是那个曾经让他有些忌惮的高中生侦探。
……等等,这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话说回来,这个侦探为什么会在这?!
一连串思绪闪过的同时,加越利则猛地抬起枪口,咬牙朝江夏扣动扳机。
——问题不大,多一个江夏,也只会让“浅间安治”在逃亡中多杀一个人,一切都跟他加越利则没有关系。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本该随着他手指的弯曲而轻易激发的枪,此时却像被灌满了无比粘稠的胶水,“开枪”这个简单而快捷的动作,被枪中某种巨大的阻力放慢了无数倍。
——在非人的视野中,加越利则的枪里,已经塞满了凭空冒出的傀儡黏土。
但加越利则本人却看不到其间的景象、不明内情。
因此第一次扣动失败时,他只是天真地觉得,自己或许是太久没用枪,刚才跑动时不小心碰到了保险。
他立刻疑惑又紧张地调整枪支,想扣第二次。
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屋里的侦探看了一眼他的小腿,温良而友善地朝他一笑。
和那一抹诡异笑容同时出现的,是一道在半空画出圆弧的黑色虚影。
加越利则心中一慌,下一个瞬间,那根不知从何而来的甩棍卷着沉重的风声,梆一声重重敲在他头上。
他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响,眼前仿佛像炸开一串烟花,向后栽倒。
整个人平摔在地上的同时,加越利则的手上的枪也没能握稳,剩了一半子弹的手枪贴地滑出,正好被刚跑进走廊、想冲过来帮忙的毛利小五郎不慎踢中。
于是又冰球似的贴地滑了回来。
因为带了假发而对头部攻击抗性较高的加越利则眼前一亮。
他尽量无视掉眼前江夏投落在他身上的可怕阴影,抬手对准枪支滑来的方向,努力去接——只要有枪在,及时打死阻拦他的所有人、只留下一个活口,赢的就还是他!
咔哒。
侧旁的包厢门突然打开。
一只脚落下,稳稳地踩住了滑到半路的枪。
琴酒低头看了一眼枪,又转过头,打量着两侧的状况。
他刚才其实没睡。而作为一个常年用枪、也没少在火车上开枪灭口的人,琴酒比其他人更早地辨认出了混在刚才那一阵嘈杂响动里的枪声。
后来又听到走廊里十分混乱,似乎有不少人都在,琴酒于是也就顺势打开门查看。
——他还记得自己之前的计划:先把这一次“偶遇”的目标交给乌佐处理。如果乌佐失败,那他还得亲自出来灭口暗杀目标以及看到真相的人,甚至视情况灭口乌佐。
不过,现在看来,事情显然没有发展到那种严重的地步。
至少从乌佐看似平静,实则暗含愉悦的表情来看,一切都在像他预料的一样发展。
另外,刚才一打开门,琴酒就看到了地上滑动的枪。
考虑到乌佐没有枪,这不可能是他的武器,琴酒顺脚就踩住了。
在这种狭窄的地方,他也确实不愿意看到有自己以外的人持枪——伏特加不算,他只能算一个指哪打哪的开枪工具人,打得不太准的那种。
截获不知名人士的武器后,琴酒转过头,朝地上的加越利则露出一抹阴森的冷笑,脚下习惯性地用力碾了碾。
枪发出一点和地面碰撞的咔哒声。
不过并没有被踩坏。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途中突然出了这样的变故,它再也没法滑到加越利则身边了。
加越利则失去了自己最得力的武器,想起身一搏,却被江夏上前一步,熟练踩住。
他扑腾着躺在地上,看着跑近的列车员、热心乘客、那个可怕的高大黑衣人,以及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浅间安治房间里的江夏,猛地抬手锤了一下地面。
然后按照流程,落下了不甘的眼泪。
又是枪击,又是富豪惨死,出了这么多事,列车不可能再若无其事地前往终点。
乘务员报警后,北斗星号列车中途停下,上来了一批警察。
警方轻易找到了出云启太郎的尸体,此外,还找到了被挂在窗外的浅间安治的尸体。
“我半夜听到了奇怪的碎裂响动,一时好奇,就起来看了看情况。”
江夏坐在警察对面,捧着茶杯,一边回忆今天凌晨虚假的心路历程,一边说着自己刚才的见闻:
“进到走廊后,我感觉风声比之前大了很多——虽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晚上大家都睡了,周围比较安静,衬托得杂音很大,但我还是觉得事情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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