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殿下!此战我明军大获全胜,全歼乌斯藏叛军。斩敌酋朗嘎、止贡二人。缴获皮袄八千套、弓弩三千副、箭矢一万支、牦牛一千五百头、战马一万匹,最重要的是确保了后方的安全!”
杨士奇拿着贺连成呈上来的战报,满脸笑容的读给朱瞻基听。
而朱瞻基则是微微一笑,而后让李蕙玉研墨铺纸,准备给朱棣书写请功的劄子。
“臣朱瞻基,问陛下圣躬金安:
大父在上,孙儿此番四川之行。见战事紧急,心中颇有建功立业之所望。故擅用旗牌,调度诸卫军于金川县设伏。幸仰大父之天威浩荡,孙儿此番大捷于金川县。
金川县一战,四川总兵官、都指挥使刘真当居首功,另有重庆卫指挥使贺连成、成都后卫指挥使高纯者,勇略有加、殊有战功。四川布政使胡广,尽心于我大军后勤之事,亦当嘉也。
前锋将官金乡侯王通、同庆侯火真、武城侯王聪者,或突进千里立不世之功、或安定后方救孙儿于重围。此功者,更当奖也。”
朱瞻基写到这里,立马又拿出两页纸来在其中一张上继续写到“淇国公丘福大帅,用兵有方、进退有度。孙儿倚大父之宠,使淇国公奔命于康定都司、金川县城之间。
此战之首功,当乃淇国公矣。”
朱瞻基写完又拿出另一张纸,思索半刻便继续下笔写到“淇国公丘福贪图功劳,孙儿不过征求其战事之意见。淇国公便诱孙儿以身涉险,以全其立功之事。
此战之艰,孙儿几度被困于金川县。终日之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夙不愿食、夜不能寐。感大父之宠、父亲之念,以泪洗面恨不能早日回京。
孙儿于此叩首再叩首,望大父详查!”
朱瞻基写了一份阴阳奏章,至于,交上去哪一份就全看丘福的态度了。
“传淇国公、武城侯、刘指挥使、金尚书等人来孤这边,孤今晚要设宴给诸位将军接风洗尘。”
朱瞻基放下纸笔,然后将手中的两份劄子都递给了杨士奇。
杨士奇略微瞟了一眼,然后二话没说就跑去联系众将了。
半个时辰后。
朱瞻基满面红光的坐在上首位的椅子上,拉着身旁的淇国公丘福一边喝着果酒一边谈天说地。
旁边的王聪、刘真、杨士奇、金忠四人,看着朱瞻基那虚伪的笑容不禁感到有些作呕。
“淇国公真是我大明朝之肱骨大将,区区弹指一挥间便轻松的歼灭了叛军。
那首诗是怎么说的来着?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中山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
淇国公当真是宝刀未老,还颇有少年英雄的那番英姿飒爽呀!”
“诶~不敢当,不敢当。太孙殿下切莫要折煞了臣,臣已经是不惑之年,当不得如此之夸奖。依臣的想法,太孙殿下才是真正的少年英雄呢!”
“淇国公可不要这么说孤,孤听了可是会骄傲的呢!
对了,这首诗里的黄须儿,是汉丞相、魏王曹操之子曹彰吧?孤当时阅览典籍,也看了不少两汉史书呢~”
朱瞻基这小话儿一出口,杨士奇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妙。
依杨士奇对朱瞻基的了解,这小王八蛋只要是谈起史书诗词,准是要拿话儿开始点你呢。
“曹彰这个人,颇有勇略。曹操也是喜爱的不得了,直呼吾家黄须儿乃不世之将也。
还有他弟弟曹植曹子建,文采斐然亦被曹操宠爱万分。
不过最后呢,汉丞相、魏王之位,还不是传给了曹丕曹子桓?”
朱瞻基看似惋惜的叹息了一口气,不过那双炯炯有神得小眼睛止不住的往丘福身上瞟。
“这小王八蛋挺会唠嗑啊?”丘福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然后十分谄媚的一笑道“那曹子桓乃是嫡长之子,若是曹昂还在便轮不到他。不过曹昂既湮于宛城,那曹家大业不传给曹丕还能传给谁呢?”
“而且魏文帝曹丕之子,即魏明帝曹睿也是少有文才、博通军事、美姿容而有威仪,甚得武帝之喜爱。”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杨士奇突然插了一句话儿来。
可以了,这个话题可以继续了。
“杨詹事这是喝多了,淇国公不必在意。来来来,继续喝酒吃肉!”
朱瞻基喝了口酒,然后眯眯着眼睛看着丘福身上脏乱的兜布说道“这淇国公千里奔袭,风餐露宿弄的身上的衣服也没个干净的地方。
孤本应该立刻给淇国公接风洗尘,不过却左等右等的等不来淇国公你啊。淇国公你入城之后不来孤这边,是跑到哪里去了?
难不成是先去了汉王世子朱瞻壑那边,跟人家把酒言欢之后再来见孤的?”
朱瞻基说着突然冷了下脸面,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丘福满脸戏谑的笑了笑。
丘福闻言立马起身,诚惶诚恐般得拜道“太孙殿下这是陷臣于不义啊,臣何时去了汉王世子之处拜谒?
自古来君君臣臣,名分有别。太孙殿下不论年纪如何,那也是半君之身。臣怎会忘却君臣之礼,做出那等之事情?
臣愿效岳武穆,为我大明尽忠、为太孙殿下尽忠!”
朱瞻基闻言连忙起身拉起丘福,然后伸出手在丘福的胸口点了点说道“淇国公不必如此,凡事遵循着自己的本心就好。就算是你去了朱瞻壑那小子那边,那又能如何?
孤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小人,容不得你这种行为。
不过孤还是要提请淇国公一句,哦......不,是我还要提请丘伯父一句。
你看大唐高宗年间,那种上蹿下跳例如李义府、许敬宗之辈全都成为了马前卒。而那种与皇帝做对例如长孙无忌、上官仪之徒,也都是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了。
只有大唐英国公李𪟝那种的人,恪守君臣之道、中立之举,才能笑到最后啊!”
朱瞻基半是近亲半是威胁的与丘福“掏心掏肺”的唠起了嗑,不过丘福听在心里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太孙殿下说的是,臣定当谨记在心!”
“哈哈哈,淇国公是个爽快人!
咱们今天就尽管喝酒吃肉,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等过两天同庆侯那边传来了消息,咱们边一起上高原!只要是高原上的事情解决了,孤会亲自在大父面前给淇国公请功!”
朱瞻基的话里有两层意思,一是在告诉丘福让他不要在继续掺和夺嫡之争。二是给丘福一张空头支票,告诉丘福接下来的战事他朱瞻基还会继续关注。只要丘福表现的好,那他朱瞻基是不会吝惜溢美之词的。
于是乎又是一番各怀鬼胎的宴饮,直到深夜众人才算散去。
时间来到了七日后。
成都府。
朱瞻基正坐在椅子上,一口一个桃酥吃的不亦乐乎。他自己吃一个,还贴心的喂李蕙玉也吃一个。
“最近怎么不见前方的军报啊,同庆侯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郎君不要着急嘛,妾今日去杨詹事那边问了。前日同庆侯已经传回书信,言前线大军于桑珠孜大捷。
斩敌酋蔡巴于狮泉河畔,乌斯藏诸部尽皆归附。杨詹事准备亲自走一趟拉萨,跟那帮子新敕封的公侯们再谈些战后事宜。”
“这个杨士奇,居然不把前方的军报给我?”
杨士奇确实是故意,他怕这个小祖宗看见军报之后脑瓜子一热继续往高原上跑。
而杨士奇告诉李蕙玉的,只是军报当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更关键的地方,却是被杨士奇隐瞒了。
朱瞻基等人制定的高原策略,忽视了高原上的各大宗派。
于是乎宁玛派、噶举派、格鲁派、萨迦派的教宗在听说朝廷要改制之后便纷纷上书要求与皇太孙殿下会面,尤其是是黄教(格鲁派)教宗宗喀巴上师最是积极。还有阐化公扎巴坚赞,甚至包括明军的前线大将内邬·南卡桑布也都纷纷向杨士奇进言,想要让朱瞻基选个地方与诸位宗师长老们会面。
杨士奇想先拖一拖,尽量让诸位上师来成都与朱瞻基会面。他怕他要是直接告诉了朱瞻基,朱瞻基这小子为了收买人心能直接跑去拉萨找人家见面。
“不行,我要亲自去一趟杨詹事那里!”
朱瞻基左思右想之下都感觉事情不对劲,立马起身向门外走去。
就在朱瞻基刚迈出大门的时候,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突然出现在了朱瞻基的面前。
“呦呵?飞鱼服?绣春刀?品级还不低嘛!”
“太孙殿下!陛下有圣旨传来,请太孙殿下速速前往成都府衙门候旨!”
“这圣旨就来了,孤记得七天前才给京里发了战报吧?”
“此番走的是六百里加急,传信的还是咱们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一路快马加鞭,只用了几天便赶到了!”
“好!你且退下,孤立马便去!”
朱瞻基连跑带颠的就向成都府衙门而去,一进去就发现丘福、王聪、王通、金忠、杨士奇、胡广、刘真、贺连成、高纯,甚至是朱瞻壑也都在场。
朱瞻基进来之后便走到最前面,对着手持圣旨的锦衣卫跪下喊道“臣朱瞻基,问吾皇陛下圣躬金安!”
其余人本来就是在等朱瞻基的到来,现在也都跟着跪拜道“臣(末将),问吾皇陛下(上位)圣躬金安!”
那锦衣卫见状,也是不墨迹。立马打开圣旨,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敕封淇国公丘福、武城侯王聪、金乡侯王通玉带袍服,良田八百亩、帛五千匹、钱万两(铜钱)。
四川布政使胡广,迁北直隶布政使、授北直隶巡抚、北平留守。
四川都指挥使、广汉侯刘真,入五军都督府、赐玉带袍服。
重庆卫指挥使贺连成,升四川都指挥使。成都后卫指挥使高纯,升四川副都指挥使。
兵部尚书金忠,赐钱万两、帛三千匹。太子詹事杨士奇,加内阁大学士,入内阁行事。
汉王世子朱瞻壑,加东营郡王。另赐良田八百亩,全套郡王仪仗。”
那锦衣卫说完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朱瞻基。
朱瞻基皱着眉头接过来,立马打开仔细阅读。
“小兔崽子,还敢忽悠丘福配合你打仗?
国朝皇太孙,亲身涉险,当真是不成体统!
不过老子念在你着小子此番立了功,便不再追究这件事情了。事情办完了就赶紧给老子滚回来,不要再继续惹事生非。
还有,把你的旗牌交给丘福。有个旗牌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使,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你小子也是长脸,老子看了丘福的战报。对你是赞不绝口,等你小子回来想要什么封赏就提出来,大父能满足的都会满足你的。”
朱棣的亲笔信,很......暴躁。
“臣,叩谢吾皇陛下天恩!”朱瞻基满脸的无语,但也只能先领旨谢恩不提。
“臣(末将),叩谢吾皇陛下(上位)天恩!”
那锦衣卫见众人领旨谢恩,便将圣旨交到了朱瞻基的手中,而后就非常识趣的走了出去。
“陛下跟太孙说些什么了?”杨士奇立马凑了过来,他是希望朱棣赶紧把朱瞻基这小子给叫回京城去。
“没什么,就是让孤跟着淇国公一道回京罢了。”
杨士奇闻言这才算松了口气,紧接着便顺嘴把乌斯藏诸教宗的事情讲给了朱瞻基听。
“既然太孙殿下要回京城,那臣便告知内邬将军,让他率诸位上师们入京觐见陛下!”
“入京城干甚子?一个简单的事情让你给弄麻烦了,大父只是让孤办完事再走。这事情还没办完,孤回去干嘛?
孤决定了,孤要亲赴拉萨城,与诸位乌斯藏上师们会面!”
杨士奇还是低估了朱瞻基不要脸的一面,老朱家那种流氓习性他朱瞻基是学了个七八分了。
杨士奇:?
“别说什么危险之类的话儿来搪塞于孤,仗都打完了还有个屁的危险?
再者说了,孤可以让刘真将军还有贺连成将军带着重庆卫与孤一起去拉萨。”
朱瞻基先堵住了杨士奇的嘴,说杨士奇要说的话,让杨士奇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