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父亲呐,您这眼界着实是需要开阔一些了。不说别的,就用月亮写一首边塞风格的诗,这种小事我说不定都能办到您咋就没信心呢?”
朱瞻基不要脸的吐槽了朱高炽一句,而后优哉游哉的吃了口糕、抿了口茶,一副好不快活的样子。
“那小崽子你给你爹我想一个出来吧,听闻最近你大父也在教你写诗,正好趁这个机会让爹考考你!”
朱高炽十分不要脸的往椅子背儿上一靠,然后嘴里哼着北平小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朱瞻基。
“让我写?让一个八岁小孩写诗?父亲您也是真敢想啊,您以为您儿子是骆宾王还是曹仓舒?是个神童,然后还能三岁行文五岁写诗的?”
朱瞻基故作不可思议的样子,显得十分为难。
而朱高炽看着朱瞻基不可思议的神色,十分得意的笑骂道“呦呵?怎么我可爱的太孙殿下现在知道自己不是神童了?瞧你一天天没个正形的样儿,就知道混在你大父身边耍宝卖乖,连书都不读!
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大明朝的皇太孙是个举世无双的天才呢。可以不勤不学,就能富五车而拥八斗!”
朱高炽看朱瞻基不顺眼很久了。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朱棣过于宠爱这个嫡长孙,故而把朱瞻基每日带在身边教导。别的皇子皇孙还在启蒙的时候,朱瞻基就已经被朱棣带去了内书房听朱棣与内阁大臣处理军政要务了。
朱高炽一直感觉这是一种揠苗助长得行为,启蒙还没启蒙好就要学习处理国家大事,搞不好就是个伤仲永的翻版故事。
但是事实上问题却不大,因为朱瞻基体内可是拥有着一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成熟灵魂。不过朱高炽不知道,他只是把朱瞻基当成一个早慧的总角少年而已。
这回借着作诗的事情,朱高炽也是要趁机敲打敲打朱瞻基。
不过朱高炽是万万没想到,朱瞻基这小13崽子因为被朱棣放纵惯了,居然听完他的说教之后不仅没有反思还敢顶嘴。
“作诗便作诗,有个甚子好怕的?”朱瞻基眼珠子一转,小脖子一梗,显得十分的不服气。
“你妈了个巴子的!朱瞻基你个狗崽子今天就给老子作诗,作不出来诗老子就让你尝尝家法!”
得,这给老实人朱高炽连北方俚语都骂出来了。
朱家父子这种毫无节操、下限的争吵,让一旁围观的杨士奇与解缙尴尬不已。
这解缙脸上堆起虚假的笑容,刚准备上前劝架就被杨士奇一把给拦住了。杨士奇给了解缙一个眼神,示意他只看不说话。
“这老朱家的皇子皇孙都跟太祖爷一个性子,当着外臣的面儿骂两句、打个架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现在上去劝说不是找骂么?待会子这对父子互相之间倒是不打了,反而是一起骂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了。”杨士奇心中不要脸的吐槽着老朱家的风范,满脸看热闹的卑鄙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这大明朝不仅文臣武将剽悍的紧,就连太祖爷的龙子龙孙们也没一个有素质的。大殿上父骂子、兄殴弟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朱棣没事在朝堂上痛骂朱高炽几兄弟、朱高煦朱高燧上演全武行这种事情大臣们也都是司空见惯了的。
这皇宫里姓朱的,也就是朱高炽算是有些素质的。那也是因为朱高炽因为胖导致三高,这打架、骂人一激动容易迷糊才算是像个人。
说回朱瞻基这边,这小子站起来装模作样的抖了抖袖子、掸了掸袖边儿盘扣上的灰尘,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开口吟诵道“
燕山出明月,朔风卷旌节。
汉将行山北,破虏揽封爵。
幸有圣天子,所得百战捷。
明月所照处,万里胡天阙。”
不错,全文突出月这个主题。而且还顺带捧了下朱棣的臭脚,贴合了朱棣的喜好。
最重要的是,朱瞻基特意写的有些语句不顺、平仄不押、还有点半文半白。只有这种诗,才像是一个心中有建功立业英雄梦的小小少年写出来的。
不过这种诗由一个八岁的孩子写出来,也着实是让人惊掉了下巴。
至少朱高炽与解缙、杨士奇三人很惊讶,惊讶于朱瞻基的天赋。
“呦呵,小崽子还真能写出来。不过平仄不押、生掰硬套凑韵脚,算不得什么好诗。”
朱高炽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嘴上还是毒舌的很。
朱瞻基闻言放下手中的梅花糕,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哼~父亲您这是说的劳什子话?近来我跟大父每日学习汉书和新旧唐书,有感于盛唐强汉之风范,颇有所得才写出来这首诗。”
八岁孩子嘛,正是争强好胜的年岁。这种时候不表演一番,也对不起自己童言无忌得岁数不是嘛?
“太孙所言甚是,古来八岁能成诗者寥寥无几,太孙今日能出口成章也算是天纵之才了。”杨士奇总是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吃完嘴里的桂花糕,然后发出百灵鸟一般悦耳的声音捧一捧朱瞻基。
要不说老杨你才是个人精呢!
相比之与解缙这个家伙,杨士奇才算是聪明人。朱瞻基是十分喜欢与杨士奇相处的,毕竟谁也不会喜欢解缙那个大嘴巴不是?
“士奇你可别夸这小子了,你越是夸他他越蹬鼻子上脸。就朱瞻基这厮,只能拿棍棒鞭策而不能好言好语的相待。”朱高炽言语间颇为不屑,撇撇嘴对朱瞻基明晃晃的翻了个白眼。
朱瞻基见状连忙蹦下椅子,用一种极其嚣张的语气说道“常言道,人不可欺年少。乃翁朱瞻基,正是大明第一天才是也,夸一夸有又何妨?”
“你妈了个巴子的,跟他娘的谁喊乃翁呢?”朱高炽一脚踢在了朱瞻基的屁股上,然后一摆手对朱瞻基颇为不爽的呵斥道“赶紧滚回你大父那边去,别让你爹我看见你,看你我心烦!”
朱高炽烦朱瞻基吗?当然不,这宝贝儿子稀罕还来不及呢。不过就是因为让朱瞻基这小子天天被朱棣霸占,朱高炽有点吃醋罢了。
朱瞻基吃痛的揉了揉屁股,拉拉着面皮对朱高炽三人一人作了个揖,而后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而朱瞻基这家伙前脚刚出太子府的偏门,后脚就上演了一出光速变脸。
“咱这老爹今天脾气这么暴躁,对咱一顿连损带骂的,还不是怕咱风头过盛让人嫉妒生恨嘛。
这当着杨士奇和解缙的面儿,好好地说道说道自己的不是。再通过解缙那个大嘴巴出去嚷嚷,说太子如何如何的训斥太孙、太孙又是如何如何的不懂事,让别人都知道自己这个太孙其实没有那么神,不需要太多的关注罢了。”
朱瞻基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日朱高炽说话的意图,突然感觉自己这个太子父亲也不是白给的“估计父亲也是怕伤仲永之类的事情吧,一个性格还没有成熟的孩子被过多的吹捧,那就成了捧杀,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今日父亲一番话既是要通过解缙说给那些紧盯着太子府的牛鬼神蛇听的,又何尝不是警告于我呢?年仅六岁便是皇太孙,深得圣眷而风头过盛。看似繁花葳蕤,实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可能重蹈了仲永之覆辙啊。”
就在朱瞻基还在思虑朱高炽的话语之时,朱棣派来监护朱瞻基的宫内府尚仪局尚仪胡善围来到了朱瞻基的身前。
“太孙。”胡善围恭谨的对朱瞻基行了一礼,而后弯腰对朱瞻基附耳说道“主子派人传话来,说已经几个时辰没看见太孙了,要妾将太孙接回去。”
“嗯?”朱瞻基闻言哼了一声,然后点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回去找大父。”
朱瞻基乖乖的跟着胡善围回到了朱棣所在的前殿御书房,而大忙人朱棣此时正在与一帮子靖难老臣一起密谋商讨迁都之事。
大明朝迁都北京虽说是永乐后期的事情了,不过朱棣及其心腹们可是从入主南京城的第一天就开始谋划迁都北平的事情了。
“主子,胡尚仪已经将太孙带来,可否宣见?”朱棣的贴身小宦官迈着小碎步走到朱棣的身前,俯身弯腰下来小声说道。
“嗯,让基儿进来便是了。”
朱棣摆摆手,脸上洋溢出笑容来。
“看上位笑的如此开心,只怕是咱们的小太孙到了吧?”
英国公张辅年轻机敏,看见朱棣表情上的变化立马出言打趣道。
(这里说起明朝对于皇帝的称呼似乎也没个甚子规定,对于朱棣本人来讲,内宫的宫女宦官都以主子相称。而文臣武将们,基本都是称之以陛下。不过靖难功臣,也就是燕系旧将们,还是多以太祖时期的上位相称,也算是一种特殊的荣宠罢了)
朱棣听闻张辅的话,立马抬手给了张辅一记爆栗说道“就你小子会猜,有这时间还不赶紧想想怎么对付那帮子南京佬,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去北平!”
朱棣此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不过是提点张辅年轻人不要总学着那帮子老家伙察言观色,还是要多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嘿嘿,上位说的是。”张辅摸着脑袋呵呵一笑,还颇有些尴尬的摆弄了两下腰间挂着的玉佩。
而就在张辅与朱棣插科打诨的时候,朱瞻基这小子已经悄悄的来到了内室。
“见过大父,见过英国公、成国公、见过诸位将军。”
朱瞻基眼见在座的都是靖难功臣,自然不敢放肆。
这屋内之人从朱棣左手边依次是成国公朱勇、武城侯王聪、同庆侯火真、靖安侯王忠,右手边依次是淇国公丘福、英国公张辅、金乡侯王通、新宁伯谭忠。
“好家伙,这靖难一代的领军人物和靖难二代的优秀人才全在这里了,看来今天老头子他们讨论的还是大事嘛!”朱瞻基半低着头,用余光稍微瞥了几眼周围的人物便开始腹诽了起来。
而列为靖难功臣们倒也是没敢在朱瞻基这个黄口小儿面前托大,纷纷起身还礼言道“见过太孙!”
“来来来,基儿快过来。”朱棣见到朱瞻基之后十分爽朗的大笑了两声,然后张开双臂示意朱瞻基过来。
朱瞻基人小成精,自然是连跑带颠的爬到了朱棣的怀里,还十分做作的干笑了几声。
“你这臭小子,这么长时间都跑到那里疯去了?”朱棣捏了捏朱瞻基的小脸,话语间虽说是责怪但是却充满了宠溺。
“嘿嘿,刚才回了趟父亲那边。因为今天不是中秋嘛,父亲的太子府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我就寻思着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而已啦。
不过我回去之后看府里事务早已经安排妥当了,便寻思着回来跟大父学学兵法,正好前两日讲的唐李问对还没学完呢!”
“太孙仁孝,此乃我大明之福!”丘福这个老家伙最会拍朱棣的马屁,听闻朱瞻基的一席话连忙接过话茬子“当今国朝太子仁厚而文质斐然,汉王殿下勇武而精于军事。而太孙殿下,既有太子之仁厚之心亦有上位与汉王殿下之勇武,真是国朝之福啊!”
朱棣闻言哈哈大笑了一声,不过眼神中却迸发出一抹精光。
朱棣知道丘福此语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代表了靖难勋贵们的态度。
这帮子武将出身的勋贵大多数不喜欢太子朱高炽(除了一些跟过朱高炽保卫北平的将领),因为这家伙重文轻武,武将跟着他捞不到军功和爵位。而勋贵们青睐的汉王朱高煦又不被朱棣立为太子,因为朱棣可不想让一个只会打仗不会治国的家伙当皇帝,虽说朱棣是很宠爱朱高煦的。
而作为太孙的朱瞻基就成了平衡皇帝与勋贵集团利益的关键点,丘福这一番话的意思,便是想要朱棣更多的培养朱瞻基在军事方面的才能与兴趣。
毕竟一个会打仗、志四方的皇帝,对这帮子武将勋贵来讲也算是好事了。
朱瞻基自然也是听的出丘福话中的意思,于是乎小眼珠子那么一转,当即便想出来一招。
“大父!大父!您又跟叔伯们聊天不搭理我了!
今日您还跟我说要带着我一起去草原跟蒙古人打仗,现在却跟列为叔伯聊的正开心,是不是把带我去北方打仗的事情都忘了!”
朱瞻基赖赖唧唧的趴在朱棣的怀里,伸出手来薅着朱棣的胡子奶声奶气的说出了上述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