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于佰春等人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天变了。
“哗啦……”
“轰!”
“我泥煤,咋又下雨了么?”
派到各个路口蹲点的于家人望着天,嘴里发出无情的咒骂。
遇到下雨天,根本没法收粮,一旦粮食潮湿都得返潮,到时候连累其他粮食一并都得烂掉,再加上下雨天收粮食的三轮车也知道没有粮食可以收购。
谁都不出门,绝大多数都挤在谁家里摸两把。
满仓的白菜卖光了,尽管可以收粮,下雨天也不敢出车。
现在的麻城中线公路都是砂石路面,即便是省道也就这个待遇,遇到大雨重车没法跑,轻车打滑,索性修配厂那边全力开工。
因为周大成的关系,中线公路所有新车都来到满仓这改装,下雨的关系工没办法全部开工,孟充只给一部分工人放假。
“嫂子,炖肉,今天咱们开荤!”
望着天跟漏了一样,满仓果断下达命令,把家里剩余的野猪肉全都拿出来,不一会肉香飘了出去,喜子自己带着碗筷就来了。
“高喜子,就你鼻子长还能吃!”
望着喜子把筷子伸到锅里夹肉,朱巧林勺子拍过去。
“呼呼!”
把一块肉丢进嘴里,喜子赶忙哈气,不忘了辩解。
“嫂子,就你事多,满意那个白吃饱吃的比我还多呢,我能吃我能干,你有本事管管满意!”
指着往碗里扒拉肉片的满意,喜子大声说道。
“喜子哥,不带你这样的,我现在也能干活!”
“吃也算干活?那肯定你比谁干的都好!”
屋内众人其乐融融,一大帮人,家里人加上工人,桌子坐不下,谷春艳索性给这帮人找来凳子,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好喝酒的满仓也不拦着,酒水免费。
拉城啤酒不要钱的供应,虽然碗里是大碴子,架不住肉香。
“汪汪汪……”
正在就着菜香吃骨头的黑子从狗窝里冲出来,老酒赶忙出去,不一会领进一个人,满仓刚开始没看,无意间一抬头,蒙了。
“怎么会是他?”
这是满仓的第一印象,因为这个人在满仓的前世太出名了,尤其在中国的葡萄酒界,以后可以说是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
满仓前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哥们研究的葡萄酒,无论是干红还是量产的酒,品质绝对够。
上辈子只是隔着屏幕能见到这位,现在忽然站在自己跟前,满仓有点不适应。
按照记忆,这位是农大高材生,貌似应该南下赚了大钱然后回来创业么,后来创立了零下三十度,名声大噪。
这哥们怎么会找到自己,满仓心里充满了疑惑。
“你好,我是谷春艳,您有什么事找我?”
来人并未找满仓,因为此时对外谷春艳始终是掌门人,满仓是影子。
“咳咳,那啥我是来卖葡萄的,听说你们这收东西,我过来问问,我有点葡萄想卖,就在长青公社……”
满仓忽然想起来了,貌似今年麻子城本地有这么一出,有一户人家在长青公社包了三十亩地种植葡萄,然后因为雨大没卖出去。
雨水大葡萄就不甜,葡萄酒厂的人不收,然后这家人赔光了家底。
貌似这家的女人跟男人离婚了,不会就是面前的朱艺正吧?
“大姐,不能收,今年葡萄不甜,收了卖不出去,而且这不又下雨了么,葡萄没摘下来就得烂了,千万别收!”
满仓还没说话,喜子端着饭碗走过来,因为这个人喜子认识,上次喜子到长青公社拉粮食,恰好看到路边卖葡萄的朱艺正。
喜子买回来一些,结果酸掉牙。
“那啥,味道还可以的……”
听到喜子这么说,朱艺正脸上生起尴尬,但是想想家里情况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谎。
“可以什么啊?酿醋还差不多,绝对不能收,一点都不甜,我都听说了葡萄酒厂给你二分钱一斤,你还得送到地方,我们家收粮食和山货,可是你那玩意三十亩地的量收回来我们往哪放啊?喂猪都不吃,还不都得烂了,您找别人吧?”
望着朱艺正还在说谎,喜子直接揭穿了对方的谎言,谷春艳听了也赶忙拒绝。
朱艺正低着头捏了捏自己的帽子,想了想。
“一分五,你们收我就卖了,因为我实在是没有钱了,卖不掉我就没钱还贷款,要是运到葡萄酒厂我还得自己搭上运费,还得买筐这些东西,我也没钱了,你们就看我外地人也不容易的份上帮帮我吧……”
朱艺正说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几乎是哽咽。
作为名牌大学毕业生,家里曾经给朱艺正安排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但是朱艺正望着周围一个个同事脑满肠肥,整天无所事事,于是乎甭发了自主创业的打算,再加上很多同学都发了财,朱艺正忍不住了。
全家几乎都反对,只有同为大学同学的妻子支持。
为了这件事,朱艺正几乎和家里断了所有往来,资金支持更别提了。
为了证明自己,朱艺正妻子卖了嫁妆,凑了点钱来这边包地种植葡萄。
一年辛苦下来期望能够有所收获,朱艺正凭借自己所学,葡萄地经营的特别好,眼看着收货。
可是老天不作美,夏末之后几乎是天天下雨,葡萄身上的糖分积累不下来,只长个头。
指望秋后能够好一点,大雨仍旧下个不停,葡萄酒厂本来的订单不要了,朱艺正满嘴起泡。
从初秋开始朱艺正就各处跑,没钱的时候钻到火车座位底下,被人抓到了祖宗都快骂出来了,朱艺正忍着。
可是情况仍旧没有丝毫的改变,渐渐的夫妻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娘家人也不断在妻子的耳边说朱艺正不务正业,妻子渐渐动摇了。
如果再找不到买主,朱艺正不光事业没了,家庭也没了。
“我们的确收不了,而且没地方卖葡萄,不好意思你到别家看看吧!”
最终谷春艳也没办法,所有销售东西都是依靠弟弟谷满仓的关系,弟弟没开口谷春艳就知道不行,因此果断拒绝。
朱艺正抬起头,四下看了看,眼睛里生起绝望,擦了一把眼泪转身就要走。
“等等!”
“嗯?”
听到有人叫自己,朱艺正赶忙回头,谷春艳也是一愣,喜子回头看满仓。
“你还没吃饭吧,满意给拿个碗,吃完饭再走,这天这么冷不吃饭你走不了多远!”
指了指大锅炖肉,满仓招呼朱艺正,朱艺正本想拒绝,可是真的无法拒绝,一天只有早晨吃了玉米饼。
家里媳妇已经不给做饭了,望着满意递过来的大碗,朱艺正顾不得许多了。
望着狼吞虎咽的朱艺正,满仓很难把这个人与后世的葡萄酒大王对应在一起,尤其那个坐在镜头前温文尔雅的儒商。
谁能够想到朱艺正曾经有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大雨天踩着破鞋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生鲜寿司吃起来嫌弃的主,现在端着大碴子,吃饭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