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川飞扑的下身压到方向盘,迈巴赫的喇叭大响,而他的双腿被卡住,方向盘将他重新顶回座位。
跌回桌椅的时候,他失重在空中,一切又好慢好慢,耳边甚至响起了来自亘古的声音,千万年前光影人像在闪灭。
“密米尔,我跨越虹桥而来,只希望能饮一口智慧之泉的泉水。”
“呵呵,在此之前,有好多人都想要一杯泉水,但是,他们一听到一杯泉水的代价,都吓得不敢要了。”
“这我早已知道,我愿意献出‘诸神国度’所有的黄金,或着给你我的右手!”
“我要的不是这些,你要献祭你那只锐利的右眼。”
“可以。”
噗——
神王的右眼入水。
……
这枚右眼已经在泉底浸泡了太久太久,千万年来只有它与泉水相伴,仁慈的智慧之泉将庞大的精神元素灌注其中,帮它完成了‘死与活’蜕变,它已窃得了神的权柄。
砰!
楚子川的后背狠狠地回撞在真皮椅背上,滞空的楚天骄闷哼一声,被空中的雾狼袭击了后背,迎着奔驰的迈巴赫撞了过来,像折翼的飞鸟,失去平衡,滚过车顶,摔向后方。
“爹!!”楚子川紧闭血泪不止的右眼,失声大喊。
一瞬间,白影狂潮分为两批,对活人血肉的饥渴,催动一半死侍扑向滚落车后方的楚天骄,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分食血肉,痛饮骨髓。
另一半则铺天盖地地跃向迈巴赫,无论是奥丁之眼,还是尼伯龙根之环,它们都想要……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楚子川从真皮椅背上弹起,甚至来不及握住方向盘,因惯性而继续前进的迈巴赫,却忽地轮胎侧滑,方向盘失控旋转,整辆车倾斜着横扫出去,布满凹痕的落漆车门顶在死侍们的腰间,连带它们一起扫旋。
那些白袍死侍因角惯量而被压在门外,却从四面八方的破窗伸手进车内,指甲划破皮革纤维,五指压碎硬木,牢牢地扣紧内壁,发了疯地伸长了颈脖,打了鸡血一样甩动大嘴,大开的口腔内弹出形如蛇芯的长舌。
它们头顶的伤口喷出石油一样的黑血,滚过灼灼黄金瞳,却仍在不知疲倦地嘶吼着,想要将楚子川连肉带骨吞进肚子里。
迈巴赫的天旋地转中,楚子川低着头,黑色的刘海轻轻摆动。
“呵……”
怒龙一样低沉的喘息,热气从他的口中化作白雾腾出。
“都他妈的……太吵了!”
寒风吹过,拂起他的刘海,也吹散了世界的迷雾。
楚子川猛地抬头,一行血泪沿着眼角滑落,灼烈的右眼猛地睁开,就像是黑色深渊中的狂龙骤然睁开了竖瞳,瞳孔中溅射出暴怒的金色火光!!
那伟岸的黄金独目是如此的耀眼,甚至有日珥般的金色电弧从表面激越而起,森罗万象在眸底走马灯般流过,世界运行的法则恍若千万星轨。
眼前的种种——
瓢盆的黑雨、孤灯里摇晃的无数白影、挣扎的枯手、无限制的嘶吼、腥臭的热浪、扑腾的狼翼、扭曲的钢铁、棉絮的纷飞、寂寞的雪……
在楚子川的眸底一一流过,而他却只觉得宁静。
他忽然明白了,所谓的言灵,就是对世界法则的解码与译码,并祈求世界的回应。
重要的不是话语,而是与言灵共鸣的心,生灵们可以以任意形式释放言灵,无论是龙文、舞蹈,还是无厘头的作弊码。
混血种们之所以采用吟咏龙文的方式释放言灵,是因为他们双螺旋的基因链里,篆刻了某条世界规则的密码,以龙文的形式。
所以他们天生就懂得吟咏龙文释放言灵。
而现在的他,则拥有了足够的精神力量,去解析星轨运行的规则,并自行决定释放力量的方式。
此时,迈巴赫终于被逼停了,数只枯槁惨白的手越过车窗,死死地攥住楚子川的胳膊,勒出青黑的瘀痕,下一秒就要将他拉出车外。
楚子川却笑了。
他轻轻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黑色刘海随风飘起,底下那枚右眼透着冰冷,像远古的金色太阳。
他说:“嘘——”
一个肃杀的领域骤然张开,像是高居天外的神,从他的御座,把目光投向此方天地。
于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汹涌的白潮被遏止,连漫天的雪絮也被肃清。
那些死侍怔怔地松开了手,一步一步地后退,像是有天崩的压力沉在它们的背上,每往后一步它们的腰都要佝偻下去几分。
整个山巅的白影都在退潮,当它退出迈巴赫的五米外的时候,已经完全跪在地上,以古代臣子拜见君主的姿态稽首于地,白压压的一片,一动不动,像无数被赐死的罪臣,垂着头,跪等审判。
楚子川微微仰头,透过破开的前车窗,望向明暗交织的天幕,他缓缓闭起了右眼,更多的血泪像开闸的水一样流下,滚烫。
序号未知……
极度高危……
近乎神迹——
言灵·赐死!!!
以迈巴赫为中心,绝对的杀意骤然爆发,像寒风一样席卷开来,那些跪倒的死侍像陶瓷一样皲裂开来,沙砾丝丝缕缕地飘散,轰然倒坍。
全都随风,散去了。
放眼四周,空荡荡的一片,就连天上的狼群也暂时被打成大片的雾态,唯有那些巨石仍在寒风中保持缄默。
这是以帝王意志下达的绝对指令,血统差距过高的龙类,没有抗拒的余地。
虽然楚子川并没有测出龙族血统,但所谓血统的高低,也只不过是‘灵’的强弱罢了,千万年来积蓄在奥丁之眼里的精神元素,足以帮他跨过血统的天堑。
从看到世界的运行规则开始,龙族那套类似于中国古代的血统阶级观,再也唬不住他了。
“子川……”
楚天骄不知何时回到了迈巴赫旁,他扒在车门上,眼中的金焰忽明忽暗,脸色发白,“子川,你下车,看看脚下……这东西,很恐怖!”
楚子川一怔,推开车门,落在石板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