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业繁重……”
“学学学,学什么学?明天我带你和你哥,去香港迪士尼玩!”
“我们这个年纪的男生,不适合……”
那个男人站在女人的身后,努力挤出笑容,却掩盖不了神色的不安。
“莹莹,我……有事想跟你说。”
莹莹,或者说苏小妍,终于松开了他的宝贝儿子,回身看了一眼男人。
“有什么事吗?”
她的语气很平淡,保养得很好的脸上,也不见什么表情。
男人悄悄看了一眼楚子川,忽然又指了指更远处的黑暗,“我们……去那聊吧?”
苏小妍柳眉微皱,看了看楚子川,又看了看男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楚子川站在车灯的这头,她们站在街道转角的那头,不知道在聊什么。
有时候是男人在絮絮叨叨,有时候又是苏小妍在大声地斥责。
微微倾斜雨伞,楚子川抬头,看见千万雨点从灰蒙的天空坠落。
楚子川不知道男人为什么非得避开他,才肯聊。
为了尊严么?
但他还在乎这种东西吗?
一个卡塞尔学院的S级混血种,为了执行秘密任务,甘愿当个默默无闻的司机,甚至连妻儿都要隐瞒……
领着微不足道的薪水,过着贫穷的生活,一晃,就是十几年。
他还得装作无事地夸耀那辆,其实并不属于他的迈巴赫,逢人就夸,逢人就炫。
七百万!2.7吨!声控启动!5.5升V12涡轮增压的引擎!
多牛!
演得真到位!真他妈入戏!
楚子川回眸,望向那个在前妻面前委曲求全的男人。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老爹,我要不是读过原著,我也不能理解你啊……
就在楚子川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的交谈声骤然拉高了音量。
“十四年前你忽然把他抱回来,我认了!视如己出了!现在你却说你养不起了?你当年在法庭上的气势呢?!为什么要跟我抢?!”
“莹莹,我……”
“你能不能别这么窝囊?现在连你情妇的孩子,也要别的男人帮你养吗?!”
“我没有情妇……”
“……”
“楚天骄!你这辈子别再来找我!”
随着女人在男人脚背上狠狠的一踩,这场争执忽地结束了。
苏小妍迎着楚子川快步走来,眼角似乎还泛着晶莹的泪光。
对上楚子川疑惑的眼神,她牵强地笑了笑,说:“子川你今晚在这里过夜吧,陪你哥聊聊。”
楚子川的眉头骤然拧紧。
过去十年里,他基本没在这栋别墅留过宿,因为撞见楚子航的那个“爸爸”的话,会很尴尬。
她这话……什么意思?
“天铭他……也会接受你的。”苏小妍的脸色很白。
楚子川又是一怔。
天铭?鹿天铭?
他是楚子航的继父,是苏小妍的现任丈夫!
接受我?
为什么要接受我?
楚子川很茫然。
身后忽然响起了车轮滚动的声音,迈巴赫的大灯缓缓转向,立在白光中的楚子川逐渐被夜的阴影笼罩。
苏小妍忽然抱住了楚子川,哽咽着说,“子川别怕,即使那个臭男人不要你了,妈妈也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
楚子川全身的血都凉了下去。
他被苏小妍抱得紧紧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迈巴赫倒车离开,消失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巷口仍有低沉的引擎声在回响。
此时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那个男人把他扔了,像十年前扔掉楚子航一样!
楚子川浑身一颤,肌肉绷紧,死死地望着那个暗淡的十字路口。
“妈妈,松手。”
感受到楚子川的反应,苏小妍忽然大哭起来,“都怪妈妈!十年前我就该再努力点!把你争取过来!现在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楚子川强压住狂跳的青筋,用尽量温柔的声音说:“我没事,妈妈,你勒得太紧了,松开吧。”
苏小妍抬起头,看见楚子川满眼的温顺,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臂,“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楚子川一脸人畜无害。
“这样妈妈就放心了……”苏小妍拍了拍胸口,长吁一气,后退了半步。
在她后退的一瞬间,楚子川的眼中骤然闪过精光。
温顺?
那只是他装的!
全身的肌肉鼓动起来,血液从心房泵出,浪潮般在血管里冲刷。
楚子川陡然震开雨幕。
凝视着那个十字路口,他随手抛开雨伞,一脚踩在映月如明镜的水坑上。
嘭!
水珠纷飞,月色溅裂。
楚子川狂风一样冲进雨幕,黑伞随后落地。
“子川!!”
苏小妍在背后惊慌失措地大喊。
……
楚子川狂奔在街上,冷雨迎面袭来,湿了一身。
所有行人都在看着这名疯子,空避之不及。
他的形象很狼狈,但楚子川管不了那么多了。
雨水沿着发梢低落,他的眼神很着急,四处寻找着什么。
其他人不了解那个男人,但楚子川了解。
楚天骄,卡塞尔学院S级超级混血种,为执行机密任务来到这座滨海城市,本该低调行事,却错误地喜欢上一位名为“苏小妍”的芭蕾舞演员。
他渴望爱情与亲情,但所有的私人感情,都只能为那个该死的任务让路。
一名高居人类社会食物链顶端的超级强者,却不得不三番五次地向自己眼中的弱者,鹿天铭低头。
十四年都熬过来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他放弃了抚养?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他不得不放弃了儿子的抚养权!
这个男人,孤独得令人想哭!
什么都一个人扛,迟早会垮掉!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
楚子川的眼神很坚定。
十四年的养育,他早已认可了楚天骄。
“师傅!去寰亚集团的工业区!”
楚子川终于拦下了一辆的士。
“工业区?”
前排的司机诧异地回头望了楚子川一眼,“这个点都下班了吧?还有人会在那吗?”
“就去那。”楚子川强调。
司机无奈,挂下“空车”的牌子,踩下油门。
……
随着的士的离开,寰亚集团工业园区静得像座坟墓,只有大门的保安厅处,还亮着一盏守墓人般的孤光。
放眼望去,尽是低矮的厂房,像并排的巨型墓碑,压抑阴森。
不远处立着为数不多的高楼,那是一栋办公楼,三层,像灰白的巨人,以沉思者的造型在风雨中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