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这样的亲家,我们盛家可高攀不起!”
盛紘还没说话,旁边的王氏倒是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盛家是什么犯了大罪,十恶不赦的人家呢!”
王氏说的,便是永平侯府的亲卫们将盛家团团围了起来,许进不许出,连只苍蝇都不放过的事情。
夫妻二人没一个好脸色,若非顾忌着徐章,只怕现如今盛紘早已经指着明兰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父亲母亲见谅!”明兰没有让徐章独自面对的意思,挺步向前,要替徐章分担部分压力。
“是女儿不孝,可事涉祖母,女儿今日就放肆一回了!”
明兰迎着盛紘那盛满了怒意的目光,不卑不亢,沉着冷静以对。
“你······”
盛紘气急,抬手指着明兰,正欲发作,一旁的徐章却信步上前,冷声说道:“岳父大人好大的威风,嫡母中毒昏迷,险些丧命,岳父大人不想方设法追查下毒之人,却在这儿对自家女儿女婿大耍微风,当真是叫小婿开了眼界。”
若是以前,顾忌着明兰,徐章对盛紘还有几分敬意,甚至在许多时候还会故意忍让,在盛紘面前把女婿的姿态摆的极为端正。
可现如今,老太太中毒昏迷,命悬一线,若非明兰处理的妥当,只怕现如今徐章估计就只能见上老太太最后一面了。
说话时,徐章还不忘顺手将明兰往后一拉,挡在其身前。
感受着手腕上的触感,明兰心底一软,看着面前那如山似岳的高大背影,明兰心中既庆幸又开心。
庆幸自己嫁了徐章,开心徐章在关键时候,始终愿意站前自己面前,替自己遮风挡雨,一如往昔······
徐章的话,便如同将盛紘心底的疮疤彻底揭开。
“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若是今日姑祖母就这么一睡不起,怕是盛大人也懒得追究吧了!”
此刻的徐章,胸中已经被怒火填满,脑中的杀意无时无刻不在翻涌。
盛紘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阵青一阵红。
老太太只是盛紘的嫡母,而且这些年来,盛紘的小心思可从来没少过,没事儿的时候对老太太爱答不理的,纵使是来请安,也大多只是走走过场。
若是在官场上遇到了什么问题阻碍,倒是晓得要来找老太太问计,可一旦涉及到了林栖阁那边,要么就是一问三不知,要么就是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没有把老太太的忠告放在心上,都只当做是耳旁风,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紧跟着就出了。
徐章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尤其还是王氏和几个儿女儿媳一家大小的面说的,对于盛紘这么一个爱面子的人来说,无异是拿刀子在戳他的心窝肺管子。
“果真是一朝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便翻脸不认人了。”
“徐侯可莫要忘了,盛某虽然在仕途上不如徐侯,可到底还是徐侯的岳丈。”
盛紘盯着徐章,只是目光却不那么有底气,反而有些闪烁,底气明显有所欠缺。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用力颇紧,徐章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强压下心中沸腾燃烧的怒火,沉声道:“我便把话放在这儿,今日姑祖母中毒之事,若是不查出一個水落石出来,盛家上上下下,连一只苍蝇都不要想飞出去。”
“你······”盛紘指着徐章,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徐章如刀剑一样锐利的目光直视着盛紘,声音更是冷若寒霜:“还是说岳父大人想包庇凶手?”
盛紘感觉,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像是那傲啸山林,择人欲噬的百兽之王,尤其是那双锐利冰冷的目光,更是看得盛紘心中莫名颤动,周身发寒,如坠冰窟。
“胡言乱语!”盛紘拂袖转身,气冲冲的回首位坐下,端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
徐章的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海氏和长枫夫妇不敢插话,徐青山和洪氏也在气头上,心中更是担心老太太的身体,没有帮腔。
刚从书塾回来的小长榕,还是一脸懵逼,尤其是看到自家姐夫毫不留情的怒怼自家老爹的时候,复杂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惧意。
父亲盛紘在小长榕的心中,一向都是最威严,最不可挑衅的那一个。
连盛老太太平时和盛紘说话,也得顾忌着,毕竟现如今盛紘才是盛家二房的主君,盛老太太一个后宅妇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现如今自然只能依靠盛紘这个养在自己名下的庶子。
徐章的目光最后停留在王氏的身上,今天的王氏很不对劲。
若是往日,徐章这般态度,以王氏的性子,怕是早就开怼了,哪里还会顾忌什么徐章的身份地位。
虽说明兰现如今没有记在王氏名下,可长榕还要在盛家待着,徐章夫妇怎么也得有所顾忌。
王氏可是有底气的,毕竟现在她才是盛家的当家主母,也是长榕和明兰的嫡母,是徐章名义上的岳母。
可现如今的王氏,出了最开始漏了几句话之外,全程目光闪烁游离,时不时还出一会儿神,这模样,分明心里有事儿。
喝完茶,盛紘满腔怒火稍稍平复了一些,脑中不断回响的方才徐章的话,这时才又想起现如今徐章在朝中的权势,又念及往日盛老太太的情谊,而徐章的表现,虽然过分了些,可现如今盛老太太险些丧命,这么一想,到也算是情有可原。
盛紘心中怒火又减了几分。
放下茶盏,抬眼看向徐章,正欲询问,却正好看见徐章目不转睛的盯着王氏看,盛紘刚刚消散几分的再度涌起,好在没有发作,而是顺着徐章的目光看了过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出了问题。
和王氏携手数十年,儿女都生了三个,若说这盛家里头,最最了解王氏的,盛紘要是说第二的话,还真没人敢说第一,就连长柏也要靠边站。
这时,门外,孙平寇匆匆而入,到了徐章身侧,侧身在徐章耳畔低语几句,手掌也挡住了嘴唇,叫人听不清也看不清。
徐章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扭头便道:“把人带上来!”本就清冷的声音之中多了几分怒意,以及虽然强行遏制,但还是没忍住逸散而出的冰冷杀意。
屋内众人尽皆身躯一震,被徐章话音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所震,但却更加好奇徐章说的是什么人。
未多时,两个亲卫便将一穿着盛家女使衣裳的女子拖到了堂中。
“彩环?”王氏惊讶的站了起来,走至那名叫做彩环的女使身前,惊讶的问:“怎么是你?”
旋即扭头看着徐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章没有回答,竟冷冷的盯着彩环,问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给你一个自己说的机会!”
“奴婢冤枉啊!”彩环却跪着爬到王氏脚旁,扯着王氏的衣摆,恳求道:“大娘子明鉴,奴婢冤枉啊!”
“冤枉?”眉梢微挑,明兰冷声道:“冤枉你什么了?”
“奴婢的老娘病了,快要死了,奴婢之所以钻狗洞出去,是想去见老娘最后一面,还望大娘子明鉴!”
王氏正要说些什么,贴身的刘嬷嬷不知何时已然贴了上来,一边拽了拽王氏,一边看着彩环问道:“你老娘去年就死了,当时大娘子还送了十贯礼钱给伱!让你好好打理你老娘的后事。”
“是干娘,是后头认得干娘!”彩环神色慌张,急忙辩解道。
王氏哪里还不知道知道这丫头是在扯谎,当即怒瞪着彩环,一把甩开她的手:“还不赶紧实话实说!”
“不用了!”徐章却忽然冷声道:“平寇,既然他不肯说,那就带下去好好招呼一下吧!”
“诺!”孙平寇拱手领命,两个亲卫立马上前,托死狗一样的将彩环拖了出去,全然没有给她半点犹豫的机会。
不过十几个呼吸之后,衣衫褴褛,满头大汗的彩环被再度拖了上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原来她是收了王氏的姐姐康王氏的好处,方才钻狗洞溜出去,就是知道盛老太太无恙之后,想悄悄把消息传给康王氏。
殊不知徐章的这些亲卫一个个都是依着后世特种兵的法子训练的,整个盛家被围得水泄不通,狗洞自然也没有放过。
可彩环也仅仅只是收了康王氏的好处,向康王氏传递盛家的消息而已,虽有背主之嫌,可乍一瞧,却和老太太中毒之事并无太大的关联。
对于这样背主之奴,徐章也懒得动手清理,直接把全力丢给了盛紘,反正这个叫彩环的,是注定不会有有什么好下场了。
处理了彩环,徐章仍旧盯着王氏,说道:“插曲已经结束,咱们言归正传,祖母之所以中毒,是吃了大娘子叫人送去的芙蓉莲子酥之故。”
“张太医和我府上的杨大夫已经反复检验过了,老太太用的芙蓉莲子酥里头确实有毒,而且还是剧毒。”
“若非是因为老太太用的不多,只怕早已回天乏术。”
“这芙蓉莲子酥既然是大娘子叫人去买的,我也没有别的要求,还请大娘子给我一个交代,给姑祖母一个交代,也给盛家一个交代。”
“让我给什么交代!”王氏却侧过身子,不去看徐章,目光仍旧有些躲闪。
屋内众人的目光,此刻也全都汇集到了王氏的身上。
盛紘面色阴沉如水,冷眼看着王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王氏仍旧强行辩解,可她的演技伪装实在是太过拙劣,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长枫,也看出了不对。
“你还不说?”同床共枕数十年,盛紘哪里还不知道,王氏这是心虚的表现。
“好!好!好!”
“你不说是吧!”
“来人!”
“取笔墨来!”
盛紘看着王氏,继续说道:“今日我便写下休书,你自回王家去吧!从今以后,你和盛家,便再无半点干系!”
“官人···官人···”
王氏大惊失色,泪水一下子就从眼眶之中溢了出来。
和盛紘成亲三十载,同床共枕这么些年,夫妻之间,自然有感情。
可现如今盛紘竟然要休了自己。
看着盛紘坚定的神情,迎着那冰冷不含一星半点情感的目光,王氏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湖,更是惊起了惊涛骇浪。
“我说我说!”
“我说就是!”
王氏到底没什么心机,心底藏不住事儿,被盛紘这么一唬,就跟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原来早在徐章等人凯旋还朝不久,康王氏就通过王氏,往徐文的府上塞了个庶女过去,给徐文做妾。
淑兰性子温顺,是地地道道的江南女子,温婉贤淑,加之盛家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关系,王氏又是长辈,便应了下来。
后来康王氏就变本加厉,撺掇着王氏把另外一个叫做康兆儿的庶女送去永平侯府,却不想直接就被明兰给拒绝了。
王氏在明兰那儿吃了瘪,生了好大一番气,觉得明兰翅膀硬了,连自己这个嫡母也不放在眼里了。
回来就和康王氏商量着怎么把康兆儿送去永平侯府,给徐章做妾。
不想次日这事儿就被明兰捅到了盛老太太那儿。
盛老太太是什么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对明兰又那么疼爱,而且老早便放过话,不许王氏再和康王氏来往,甚至曾经一度不许康王氏登门,还放言出去,便是来了,也不许去寿安堂请安,免得污了她老人家的眼睛。
遇上王氏这么个愚蠢的儿媳,盛老太太也是心累,当即便让房嬷嬷先去了徐文府上,把仍是完璧之身的康弦儿给送去宥阳,让淑兰的母亲李氏为她寻个平常人家嫁了。
王氏则被盛老太太叫去了寿安堂,直接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就在正堂里头罚她跪了大半日,王氏是个要面子的,觉得又是委屈又是丢面的,加之本来和老太太关系就不大好,难免记恨在心。
后来康王氏又找上来,这么一撺掇,王氏就做下了这糊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