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怎么样了?”
刚一进门,刘安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一脸期待的问反手关门的刘震。
刘震回过身来,看着自家儿子那满怀期待的神情,嘴角一咧,展颜笑道:“成了!”
还不忘捏拳捶掌,
神情间透着几分掩藏不住的激动。
来东京都一个多月了,成日小心翼翼的隐藏踪迹,还得暗地里四下奔走,到处找门路。
漕帮能够把着漕运这么些年,官面上自然不可能没有门路,虽不至于通天,
但在朝中必然也有不小的权势,而且绝对不会只有一家一人。
从一个混迹江湖的下九流,到现在的漕帮帮主,虽然在那些士子勋贵膏粱子弟们眼中,仍旧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可身为漕帮帮主,麾下有三万儿郎跟着讨生活,而且采取了当初徐章提出的分级奖惩制度之后,漕帮真正的精锐帮众,也超过了三千之众。
一个指挥才五百人,五个指挥为一军,又称为营,满编下来也才两千五百人,三千多敢打敢杀,且对漕帮中心耿耿的精锐帮众,再加上外头的数万帮众,现如今的漕帮,已然可以配得上‘庞然大物’这个词了。
这么些年来,漕帮能够把着漕运的生意,背后的人实力不可小觑,
和都转运使司以及户部那边,都有关系。
而且这人呐,心中的欲望是永远也填不满的。
原先漕帮不上不下的,北边还有黄河帮,西南有排帮,东南沿海还有海沙帮,巨鲸帮等江湖帮派掣肘,虽然实力在这一众江湖帮派里头算是排在前头的,却也没能比它们厉害多少。
可自打石能文那厮坐上漕帮副帮主的位置之后,和刘震一道大刀阔斧的对漕帮进行改革,不过短短数年之间,便将漕帮的实力提了好几個档次。
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石能文和大石头夫妇在漕帮之中的威望越来越高,隐隐已经有了威胁刘震地位的趋势。
现如今刘震身子骨还硬朗,倒是还勉强能压得住石家叔侄,可随着近几年石氏叔侄几个和青山商会展开合作,赚的盆满钵满不说,而后又先后在海外和西北迅速扩张,短短几年的功夫,实力便接连上了好几个台阶,实现了飞跃,在漕帮里头的威望也越来越高,甚至已经逐渐盖过了刘震这个漕帮帮主。
若是再给他们叔侄几年功夫,那到时候漕帮到底是姓刘还是姓石?
“爹,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听到刘震肯定的回答,年轻的刘安顿时一喜,迫不及待的摩拳擦掌起来。。
刘安虽然不是什么人中龙凤,却也不是那些个只知道败家的二世祖,老早便察觉到了石家叔侄的对他的威胁。
若是刘安自己没什么野心的话,只想安安静静做他的富家翁,那也就罢了,可世上真正知道知足常乐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刘震抬眼看着跃跃欲试的自家儿子,脸上的笑容和激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退去:“着什么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现在才刚刚搭上关系,还没到动手的时候。”
知子莫若父,对于自家儿子,刘震是再熟悉不过了,知道他性子有些急,看得又不够长远,如若不然,刘震又何须这么劳心费力。
这次特意把刘安带过来,一是怕留他自己在江南的话,因为性子冲动,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二就是想让他看看自己是怎么办事儿的,多见见世面,接触接触那些大人物,长长见识,知道天高地厚。
三就是因为他们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活,若是万一某一天刘震忽然去了,给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多备几条后路。
刘震妻妾成群,儿女不少,可若论最疼爱最喜欢的,还是这个亡妻留下的遗腹子。
看刘震的神情,刘安就知道了答案,原本的迫不及待也被一盆冷水全给浇没了。
“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待在客栈里头,什么都不干吗?”在客店住了一个多月,为了不暴露踪迹,刘安也生生憋了一个多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早就憋坏了。
刘震三天两头的才带他出去一次,带着厚礼和银票到处走动,可惜全程刘安连话都没能插上半句。
尤其是都转运使司那边,是刘震跑的最勤的,从那位刘正使到底下的推官主簿,刘震算是跑了个遍,光是撒出去的银票,都快有七八万两了,还不算献上去的那些个奇珍异宝。
可以说这些年来刘震辛辛苦苦挣来的那些家底,基本上搭出去快有两成了。
户部那边,刘震也没落下,漕运之事,除了都转运使司之外,关系最大的,就是船舶司和户部了。
船舶司如今只是个小衙门,没什么实权,但户部却自从仁宗皇帝裁撤三司之后,便管着天下的钱粮赋税,每年从江南等地送到东京的漕粮,便是由户部主导,都转运使司从中胁从,各路转运司配合,最后落到了漕帮头上。
漕帮的名头,便是由此而来。
太祖年间,大宋初建,南征北战,不知历经多少年月,才将除燕云十六州和陇西之外的九州复归一统,那时天下初定,虽已有了承平之象,可因战败而流落至各地的残兵败将们不胜枚举。
还有那些因为战火而受了牵连,不得已落草为寇,只能靠着劫掠维持生计的平民百姓也不知有多少。
更有那些本就穷凶极恶之人,纠结属下,占山为王,杀人劫道,各地山匪水贼横行,流寇四起。
漕帮随水而生,本来只是些码头上搬搬扛扛的力夫以及在船上讨生活的船工们报团取暖,未免被那些水贼盗匪们欺负而组成的团体。
原本并没有名字,直至先帝仁宗登基之后,才搭上了朝廷的关系,在运转司手底下讨了些外围的活,势力开始逐渐扩大。
后来到了庆历年间,在范大相公的主导之下,朝廷裁撤三司,将财政大权归于户部,漕帮又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竟然搭了上了户部的关系,揽下了自淮南一直到广南诸路运送漕粮的活,自此便一跃便在运河沿线,以及长江极其诸多支流在内的水路之上打出了名头。
漕帮的名号也因此而来。
刘震看着自己儿子,叹了口气:“不是不动,是时机还没到,不是动手的时候。”
“少帮主,帮主说得对,现在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若是当真要动手,那边要雷霆一击,不能给他们半点反应的机会。”
说话的刘震的智囊,平日里也很受刘震的倚重,算是漕帮的军师,本只是个落魄的秀才,考了好些年的举人都没考上,机缘巧合之下入了漕帮,被刘震收入麾下,平日里没少替刘震出谋划策。
“哎!”刘安躁动不安的叹了口气,赌气似的坐回圆凳,连灌了好几口茶水,然后才又扭头说道:“那咱们成天在这客店里头呆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呀,咱们几个大男人,成日窝在房里,连门都不出,那不是惹人怀疑?”
刘震和秀才军师也都围着桌边坐下,有些诧异的看着刘安,目光中还带着几分欣慰,能想到这一点,说明这小子是真的动了脑筋。
刘震喝了口刚送来的热茶,暖了暖身子,一旁的秀才军师笑着解释道:“少帮主放心,这事儿帮主早就有了打算。”
刘安神色稍安,看向刘震,又忽然皱着眉头说:“爹,咱们来东京都一个多月了,孩儿是怕若是拖得久了,咱们纵使再隐藏踪迹,可爹爹成日在外头奔走,抛头露面的,石家叔侄几个,会不会早就收到消息了?”
刘震欣慰的看着刘安,心中感慨自己这个儿子总算是长大了,便笑着说道:“放心,你爹我又不是初出江湖的愣头青。”
汴河码头边上,为了调度方便,都转运使司的衙门便设在这里。
都转运使司乃是连接中央和地方的重要机构,庆历改制之前,原是归属在三司之下,改制之后,便转到了户部下头,是户部底下一下重要的职权衙门,后来为了避免户部权势过重,又独立了出来,直接向皇帝负责,御史台负责监管。
都转运使司主官是都转运使,其中又有盐酒茶铁等多个有司衙门之分,彼此之间互不统属,其中品阶最高者位列正三品。
当初仁宗皇帝时期,兖王叛乱之前,齐衡的老子齐国公,便是哪一任的盐都转运使,手里头不知扒拉了多少银子。
当初齐衡不过二十来岁,齐国公也才四十多,正当壮年,若非仁宗皇帝念着旧情,加之又上了年纪,被立储之事搅得没了精力,又岂会只是被安排了个闲职那么简单。
转运使司的油水那可是真正的在朝廷诸多衙门里头首屈一指的。
负责漕运的都转运使司姓刘名誉,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须发皆黑,只是有些发福,脸上也不显皱纹。
今日的刘誉从都转运使司衙门出来之后,却罕见的没有回家,反倒是直接叫人抬着轿子去了韩府,求见韩章韩大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