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能文自然不能继续把时间空耗在这。瓷砖一直没有。当天傍晚时分,王破敌和孙平寇就已经带着大批人手赶到了巩县,与之同行的,还有被石能文留在河南府继续追查那桩悬案的大石头和车三娘夫妇二人。
作为漕帮副帮主,更是漕帮之中主导了和青山商会合作的核心人物,石能文自然不能继续把时间空耗在这桩至今仍没有半点线索的案子上。
漕帮北方诸分舵,不能一日无主。
而且漕帮上下,也并非是一团和气。
以帮主为首的一众漕帮元老,和以石能文叔侄为首的一众新兴势力。
双方因为他们各自对于漕帮未来发展的不同认知以及一些其他方面的矛盾,逐渐分为两派。
其中犹以石能文叔侄为首的一众新兴派势力占据了漕帮超过八成的势力。
石能文已经在孟州空耗了大半年,只能带着遗憾带着一众护法长老们撤离了孟州,将车三娘和大石头还有一部分亲信兄弟留了下来,配合朝廷继续彻查此案。
因着这事儿,石能文在漕帮之中的威信也收到了些许损伤,麾下不少兄弟,都因此转投到了以漕帮帮主刘震为首的漕帮元老一系。
对此石能文叔侄虽然心里头不大乐意,却也无可奈何。
孟州一行,他们直接损失了百余兄弟,对于漕帮而言已经是伤筋动骨了,更何况因为货船被劫,揽下运送职责的漕帮,还得赔付青山商会和那几个绸缎商货物的损失。
三艘大船的货物加起来,拢共赔了一万多贯钱,其中最值钱的,不是青山商会的那批雪花盐,而是江南以为丝绸大商人委托漕帮运送的那批上等的丝绸。
光是这匹丝绸,就价值近六千两,尽管心里头再舍不得,石能文还是忍着心疼,赔了银钱。
漕帮这批货物是按最后的售价赔的,而不是成本。
虽然赔的多了些,又出了这么一桩子事儿,可漕帮的生意不仅没有受到打击,比起以前甚至更加兴旺。
尤其是经过那位丝绸大商人自发的四处宣传之后,漕帮信义之名在江南一地彻响,算是彻底打出去了,无数大商人闻言之后,争相上门来找漕帮合作。
翌日清晨,飘飞的大雪总算是在后半夜的时候停了下来,整个巩县县城,都已经笼罩上了一层白色的霜衣。
辰正时分,徐章和明兰从驿站动身,辗转至码头,登上车三娘的大石头带来的大船,乘船徐徐朝着洛阳而去。
沿河两岸,也是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景象。
北方不比南方,一旦入了秋,山上山下,沿河两岸的那些林子里的树木,大多都成了光秃秃的,下了一昼夜的大雪,恰有不少积雪堆积在树枝上。
极目望去,好似神话之中,那只生长在太阴星之上的冰桂玉树一般。
明兰手里头捧着个手炉,穿着一件月季色的褙子,下身是覆住鞋面的浅色长裙,背后还披着一件白色的鹤氅。
鹤氅又称斗篷,类似于带着帽子的风衣、披风,宽大无袖,由鹤毛与其他鸟毛合捻成绒织成。
明兰身上的这件大红羽绉面白狐狸皮,是徐章特意定做了送给明兰的,所谓大红羽绉面,意思就是说斗篷的面层是用大红羽纱制成的,里子则是轻柔保暖,透气性极好的白狐狸皮,两相叠加,既保暖又不惧风雪。
光是做里子用的这几张白狐狸皮,就花了徐章整整三千贯,还是从现如今在辽国统治之下的长白山托人弄来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间鹤氅,徐章才敢带着明兰在外头四处浪,欣赏冬日的壮丽山河风光。
一路走来,基本上每日明兰的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船舱最顶上,中间放着一炉子炭火,明兰和徐章紧挨着坐在长案一边,靠近船尾的方向,两侧的草帘子已经被卷了起来,丝毫不影响夫妻俩的视线。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还真是壮阔!”
饶是徐章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前世徐章就是南方人,一辈子去过最北的地方就是荆湖,虽然从电视上连北极南极的景象都见过,可那毕竟是电视,不是亲眼所言。
似这般壮阔的山河风光,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身侧的明兰却忽然眼睛一亮,“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寥寥数语,便将如今的眼前的壮丽山河悉数囊括其中,官人大才!妾身佩服!”明兰送上一个香喷喷的马屁,看着俆章的目光之中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崇拜。
“这是一位前贤做的一阕词中的几句,娘子可想听听整阕词?”徐章问道。
明兰顿时点头如捣蒜:“想听,想听!”
徐章极目远眺,看着外头白雪皑皑的景象,胸中顿时便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气,朗声诵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最后一句落下,胸中豪气尽吐,徐章周身气势再无半点收敛,悉数显露在外,好似当真要气吞万里如虎一般,端的叫人心骇震惊。
“好词!”
徐章话音刚落,周遭众人被徐章方才的气势一摄,好似失了魂魄一般,呆愣在原地。
直到明兰一声不由自主的赞叹,众女这才惊醒,赶忙拍手叫好。
“好豪迈的词,好壮阔的句!”虽然小桃才是从小就跟着明兰一道读书的伴读,可四女之中,学识最为渊博的却不是傻傻愣愣的小桃,而是聪慧善良,事事周到的丹橘。
“侯爷真厉害!作的词真好!”这才是后知后觉的小桃,虽然马屁拍的慢了些,但也没有拍到马腿上。
“前人之作,确实惊艳!”想起那位顶天立地的伟人,徐章的心中也满是敬佩。
甚至不只是敬佩,更有拍马不及的折服。
相较于这半阙词的作者,徐章现在做的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怎么只有半阙?下半阙呢?”明兰眨了眨眼,拉着徐章的手臂摇了摇,一脸期待的追问。
相较于那些春花秋月的诗词来,似这等豪迈壮阔的诗词,显然更合明兰的心意。
徐章取过手炉,塞到明兰手里:“当时看到这阙词的时候年岁太小,时间又太过久远,下半阙词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明兰顿时便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出神,嘴里低喃着复述着徐章丢下的这最后一句,机械似的松开徐章的手臂,将手里捧在手里。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看着明兰不断的低喃回味,沉寂在这一句词之中,徐章并不觉得奇怪,徐章犹记得当初自己少年时第一次读到这阙词,顿时便惊为天人,心绪接连澎湃了好几节课,最后才勉强平复下去。
当时的徐章,半大少年一个,自小学的便是白话文的课文,却也被这阙词的自带的那种豪情所感染。
更遑论明兰自小便随着长柏和徐章在夫子门下读书,对于诗词一道,造诣虽然不算多深,却也是能够随口做出几句的人。
“娘子!回神了!”
徐章抬手在明兰眼前晃了晃,焦距的猛然改变,和眼前忽然闪过的手掌,总算是将明兰从沉寂之中唤醒。
随即便一脸幽怨的看着俆章:“官人太坏了,这么好的词,却只说半阙出来吊人胃口!”
徐章摊开手很是无奈又一脸无辜的道:“娘子误会我了,此词不全,我也很遗憾!却也没有办法,呜呼奈何!”
“哎!”
明兰叹了口气,看着徐章的目光仍有些许幽怨:“是妾身福薄,似这等足以流传千古的名篇,却不能窥其全貌,甚至于连是何人所作的都不清楚。”
“做出这阙词的人,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英雄、大豪杰!可惜却无缘与之一见,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说着说着,明兰还很是惋惜的摇着脑袋,脸上眼底,神情之中尽皆写满了遗憾。
徐章见明兰这幅模样,也不禁摇了摇头,心底暗叹一声戏精上身,就这演技,便是放在徐章前世,那也是妥妥的影后,若是去拍电影的话,估计那些个什么大奖都能拿到手软。
剩下的那半阙词,徐章却怎么也不敢告诉明兰了。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这几句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若是明兰因为这几句而误会了徐章,以为徐章是想效仿那唐宗宋祖,那可就悲催了。
还有剩下的那句: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就更不好解释了,成吉思汗是谁?现在估计连铁木真他老爹都还只是个细胞,就更别说铁木真本人了。
徐章倒是可以稍加润色一番,改改人物,可这一改的话,这下半阙的词,立马就变了味了,甚至低上好几个档次。
与其如此,倒不如不改,留个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