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曼娘?”一提起朱曼娘,顾二的眼神就生出了些许变化。
徐章点头。
顾二立时瞳孔皱缩,想也不想就下意识的开口替朱曼娘辩解:“曼娘一个弱女子,出身卑微,向来软弱,心里没有主意,知道我要成亲了,担心将来我的大娘子容不下她,这才找上门去,恳求余大姑娘能够给她一条活路”
“行了!”顾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章给打断了,“什么成亲,你堂堂男儿,怎么信口胡说,平白污人家姑娘清白!”
顾二凛然,立马住口。
徐章又道:“你那外室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何须向我解释,她出身卑微也好,向来软弱也罢,但凡事都有个前因后果,如果她不找上门去,余家又怎么会忽然变卦?”
徐章看着顾二,“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家明兰的缘故,当初在三清观,是谁给你打的助攻,在余老太太和余大姑娘面前好话说尽了,这才促成了你和余大姑娘的亲事。”
“不然你以为就凭你自己的三言两语,说动了余老太师就行了?若是余大姑娘和余老太太不点头,余老太师焉会答应你。”
顾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是说六妹妹在余老太太和余大姑娘面前还给我说过好话?”
徐章白了他一眼,说道:“不然呢?方才你怒气冲冲的跑过来质问我的时候,我怎么还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二盯着徐章看了一会儿,右手抬了起来,却又放下,然后又复抬起,局促不安的不知该如何安放才好。
若是换了别人说这话,顾二保准直接就怼上去了,他那外室柔弱不能自理,定是余家的人或是明兰欺负了她云云。
可偏生说这话的是徐章。
纵使顾二正在气头上,徐章的话他下意识也会听进去,而不是选择忽视。
有些事情,是容不得细想的。
有些真相,不是顾二看不到,而是他下意识的选择了不相信,不认为那就是真相。
倒不是说顾二有多爱他这个外室,只是毕竟朱曼娘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替他生了一双儿女,顾二又不是那种翻脸无情的冷血之人。
“哎!”
顾二的目光变得暗淡,神情复杂起来。
见顾二这幅模样,徐章走了过去,抬手拍了拍顾二的肩膀:“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和顾二分开之后,徐章去了盛家,找到了明兰,把今日之事和明兰说了。
不想明兰也义愤填膺的替余嫣然抱不平,没好气的说顾二端的不为人子,骂了几句,然后便将那日在余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徐章听了。
徐章听罢之后,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觉得震惊不已,一个女子,竟然能做出这等事情,当真是脸面名声都不要了。
可她这么做又是为何?
若是嫣然当真做了顾二的妻子,以嫣然的性子,朱曼娘和她一双儿女将来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可朱曼娘却要生生搅黄了这事儿。
徐章和明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答案。
怕是这女人想的不只是进侯府做顾二的一房妾室小娘这么简单,而是惦记上了顾二正妻的位置!
随即明兰便摇头嗤笑道:“顾二哥哥这个外室也是异想天开,顾二哥哥看似不羁浪荡,行事无所顾忌,可骨子里却是最规矩不过的人,叫他娶一个贱籍出身的女子做妻子·····”
说着明兰又摇了摇头,为这女人的异想天开感到可悲。
没错,就是可悲。
因为朱曼娘所想,此生已经注定了无法实现。
除非顾二忽逢大变,性情也跟着大变,可依着顾二的心性,怕是极难出现性情大变的情况。。
而且若是顾二当真落魄了,朱曼娘这个满心想要嫁入侯府做正妻大娘子的女人,还会一如既往的对待顾二吗?
不知不觉间,明兰的思绪就有些飘远了。
“那六妹妹觉得我是怎样的人呢?”徐章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将明兰从无限的遐想之中拉了回来。
抬眼看着微笑着的徐章,明兰只觉得胸腔内的心脏跳动忽然又加快了几分。
“六妹妹若是不想说就算了!”徐章脸上浅笑依旧。
明兰迎着徐章的目光,柔声说道:“章表哥看似循规蹈矩,实则骨子里却是个最洒脱不羁的,瞧不上这世上诸般条条框框,最是向往自由。”
徐章没有丝毫意外,脸上笑容更甚,目光也变得灼热起来,盯着明兰的眼睛,直言道:“六妹妹不也是如此!”
明兰也笑了,笑容如盛开的鲜花一般灿烂。
两人的目光于半空中之中相触,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顾二和余家大姑娘的事情黄了,却又和余家的三姑娘说上了亲。
不得不说,顾二和余家之间,还真是纠缠不清。
徐章没有半点掺和的意思,该说的话当初顾二来找他的时候就已经和顾二说清楚了。
剩下的也不用再说,该怎么做,顾二自有他的主见。
明兰依旧水深火热,近些时日也不知怎么了,墨兰就跟吃了枪药一样,时不时就要找她的麻烦。
某日墨兰和如兰爆发冲突,然后三个姑娘都挨了打,领了罚。
徐章的日子依旧悠闲,每日无事便在殿前司里头帮着荣喜练练兵,日子过的倒也惬意。
五月中旬的时候,收到了许贞的信。
信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不过是一些问候的话,给徐章介绍了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说了一些他在任上遇到的事情,同书信一道送来的,还有不少当地的特产。
五月下旬,大石头和车三娘来了东京,一同带来的还有近百斤的荔枝,全程用冰镇着,徐章提着三十多斤送去了盛家。
又往孙侍郎和杨侍郎还有荣喜等一应交好的同僚上司府上各自送去了一些,给顾二也送了不少。
最后自家只剩下三十多斤,在地窖里冰镇着。
不过便是冰镇着,荔枝也存储不了太长的时间。
洪氏便又赏了家人的下人一些,不过五六日的功夫,便将三十多斤荔枝吃了个干净。
六月里,顾二和余三姑娘的亲事都还没定下,宁远侯府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儿,轰动了整个东京城,短短一日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全城。
甚至还传到了宫里,入了官家和皇后的耳。
当今宁远侯顾偃开,被其次子顾廷烨活活给气死了。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顾二原本就糟糕的名声,更是直接掉到了泥地里,人人都恨不得再踩上几脚,可以说是彻底臭了。
可诡异的是,气死了生父的顾二虽然被赶出了顾家,可顾氏一族的反应却有些叫人耐人寻味。
在这个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社会大环境之下,气死生父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莫说只是除族,便是朝廷也能够追究顾二的罪责了。
当然了,前提是顾家有人去衙门状告,或者把顾二压去宗人府,告到官家面前。
别看候府上下统一了口径,都说顾二大逆不道,气死生父,可顾氏一族却一直没有表态,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如此以来,反倒是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离开了侯府,住进了甜水巷的顾二忽然就病倒了,这一病还不轻,竟然连起身都难,好似身子一下子就垮下去了一样。
徐章和长柏担心不已,徐章更是直接去了太医院,把关系不错的贺老太医生拉硬拽的去了甜水巷。
不想贺老太医这个老顽固,一见病人是顾二,险些就要掉头就走,好在这老家伙的医德还算不错,冷着脸还是给顾二号了脉,说是郁结在心,导致的经络堵塞,气血不通,然后引起的诸般病症
贺老太医全程脸若寒霜,亲自动手给顾二扎了针,又写了药方,仔细叮嘱了徐章和长柏需要注意的事项,最后略带深意的看了顾二一眼,冷哼一声,这才背着药箱拂袖离去。
素来筋骨强健,百病不侵的顾二,如今却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神色萎靡,瞧上去虚弱极了连起身都难做到,活像个病入膏肓性命垂危的濒死之人,着实把徐章和长柏给吓得不轻。
徐章赶忙叫王破敌拿着药方去相熟的药铺里头抓药,煎了之后准备给顾二服下。
不想顾二这厮喝了两口之后就摇摇头不肯再喝,眼神依旧黯淡无光,话也不多少,就自己愣愣出神。
床榻边,徐章和长柏对视一眼,二人眼神交流了一阵。
徐章:他不喝药怎么办?
长柏:他这是心病,得他自己看开了,咱们劝也没用。
徐章:不行!药还是得喝!
长柏:他不肯喝怎么办?
徐章:不肯喝就灌!
长柏:灌?不太好吧!
徐章:有什么不好的!
交流了一阵,徐章直接动了手,坐在床边就把顾二的双手给按住了。
说着又冲着长柏招呼示意:“则诚,他不配合,你来灌!”
顾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长柏端着药碗走到跟前,把还剩下大半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直接灌入他嘴里。
而且长柏灌的还特别小心,生怕灌的急了,顾二喝不下撒了浪费了。
顾二就像个机器人,云里雾里就把药给喝完了。
灌完之后长柏还不忘把碗翻转过来,将碗璧处滑落的最后易地药汁,准确无误的滴入顾二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