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牛大力,被亲卫们格外关照,生生用一圈又一圈麻绳给绑成了个大粽子。
嘴巴也被一大团乌漆麻黑,臭气熏天的东西塞了起来,那可不是什么破布,而是亲卫之中出了名的臭脚的一只三天没有换洗的袜子。
那股子浓浓的咸鱼味,非常之酸爽。
牛大力被绑的连站都站不起来,想挺直了摇杆也做不到,想翻身换个姿势都极为困难。
只能直直的看着漆黑一片的夜幕,愣愣出神。
留在院里的几个护卫汉子,看向牛大力的目光早已生变,从先前的敬畏变成了现在的厌恶、憎恨,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简直就恨不能提刀上去一刀把他砍成十七八段。
世人最恨弃信背主之人,尤其是那些有点本事的江湖人,遵循的是义字当先,为朋友为兄弟两肋插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而且牛大力背叛的对象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徐章,这位拯救了淮阴成千上万百姓的大善人,挽救了无数个家庭的青天大老爷。
为了报答徐章的恩情,他们辞别了家人,告别了朋友,义无反顾的来到了徐章的身边,想要替徐章出生入死,保护徐章的安危。
关键时刻,他们甚至愿意以性命相护,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铸成城墙,挡在徐章面前。
可就是这位他们曾经敬重无比的亲卫副统领,一身本事叫人钦佩不已,对徐章也最为忠心,在徐章面前最是得用的大力哥。
却险些要了他们恩人的性命,而且还是借着徐章对他的信任,伺机刺杀,那柄泛着幽蓝寒光的短刀明显是淬了毒的。
而且有了牛大力这个先例在,徐章纵使没有因此而怀疑他们,可同样是淮阴出来的,徐章还能如以前那般信任他们吗?
就算徐章当真那般大肚,认为此事和他们全然没有关系,可孙平寇呢?王破敌呢?这两人一个是亲卫统领,一个是徐章身边得用的手下。
他们的直接领导可是孙平寇。
孙平寇和徐章可不一样,他可是眼里素来揉不得沙子的。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那么现在牛大力已经被千刀万剐,剁成肉泥了。
“呸!”一个中等个头,国字脸,看上去老实憨厚的汉子实在是气不过,提着刀走到牛大力身边,拒了放,放了举,最后只朝着牛大力吐了口唾沫。
然后一脸厌恶的看着他:“先前老子竟然还敬佩过你,我呸!你个狗娘养的,老子真是瞎了眼!竟没认出你的真面目!”
其余众人也有样学样,一个个走到牛大力身边,一人吐了好几口唾沫,差点没把这家伙给淹死,每个人都情真意切的表达了他们对牛大力的浓浓嫌弃和厌恶。
院子大门外头,街道之上。
十多具尸体倒在地上,有贼人的,也有漕帮兄弟的。
“公子没受伤吧?”身上四五条刀口的王破敌看到徐章的第一眼不是说自己中了几刀,也不是哀嚎痛呼,而是神色紧张的询问徐章的情况。
徐章原本有些阴郁不爽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
“我没事儿,里头贼人皆以伏诛,倒是你,赶紧进去,我先帮你和兄弟们处理一下伤口,回去再叫大夫好好看看!”
徐章扶着王破敌关切的说道。
听到徐章的话,王破敌顿时就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道:“公子没事儿便好,都是属下的错,明知今夜会有危险,竟然还离开公子身边。”
徐章看着一脸懊悔的王破敌,幽幽说道:“其实方才是我故意叫你离开的!”
王破敌瞪大了眼睛看着徐章,一脸的不敢置信,急声问道:“公子为何······”
可话还没说完,王破敌眼珠子一转,脑中闪过无数思绪,顿时便有了猜测,“难道是咱们之中有贼人内应潜伏?”
徐章又是感慨又是欣慰,扶着王破敌进了院里。
“行了,就你小子聪明,身上这么多口子,小心待会流血过多······”
徐章话还没说完,王破敌就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徐章面色骤变,赶紧把这家伙扛了进去,留下两队人警戒四周,其余人则就地自己清洗包扎起伤口来。
徐章一脸嫌弃的用烈酒替王破敌清洗伤口,简单的消毒之后,又取出特制的缝针和羊肠细线,绣花一般替王破敌将几处刀口极深,血肉外翻的伤口给缝合起来。
王破敌直接从昏迷之中疼醒,好在徐章提前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团布。
这家伙也算厉害,痛醒之后,硬生生忍者疼痛,一言不发的躺着,就这么硬抗。
徐章替他把各处伤口都缝合好,然后撒上从贺老太医处讨来的上号金疮药,再用提前预备好的消过毒的纱布将伤口包裹好。
徐章又如法炮制的帮几个兄弟缝合了伤口,上了药,其余那些轻伤的则直接上药包扎就行。
不是徐章不愿帮他们缝合,实在是羊肠线制作太难,如徐章手里头带来的那些,都被王破敌和几个伤势稍重的兄弟给分完了。
等到把所有兄弟的伤势都处理好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寅时末刻,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无尽的黑暗正在逐渐退去,光明即将降临人间。
徐章带着一众亲卫赶回漕帮分舵,至于那十几个一早就被绑在院子里头,装死糊弄的,也被压了回去,等弄明白他们的身份之后再做处置。
受伤的兄弟也有早已提前安排好的人手处置。
大石头和车三娘早已回来了。
不过大石头却受了伤,脑袋上缠了一圈纱布,左手还也吊着的,纱布包的严实。
说是背上还挨了一刀,好在大石头素来皮糙肉厚,还扛得住,俆章看到他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和徐章打着招呼。
“公子回来了!”
徐章看着大石头关切的问:“石大哥受伤了?大夫怎么说?”
大石头嘿嘿笑道:“多谢公子关心,我没什么事儿!”
旁边扶着大石头的车三娘也说道:“公子放心,我家当家的皮糙肉厚,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伤,大夫也说了不碍事的,修养些时日也就好了!”
车三娘倒是没有受伤,主要是大石头保护得好,大石头背后那一刀就是替车三娘挨的。
说着车三娘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懊悔:“幸好临行之前公子提醒了咱们,说贼人很有可能提前下好了套子,等着咱们往里钻。”
大石头也不住点头,有些戚戚然的道:“得亏了公子神机妙然,不然咱们这回真得栽了。”
徐章也是幽幽一叹,说道:“都是我识人不明,竟然叫贼人混到了身边,好几个月都没有察觉。”
“若不是皇城司的崔提举提醒了我,我还被他们蒙在鼓里呢!”
车三娘一脸茫然:“竟有贼人混到了公子身边?”
大石头更是一脸懵逼。
可车三娘心思灵活,脑子聪明,一下就猜到了:“公子是说曾先生?”
徐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把夫妻二人整的更懵了。
“不只是他,还有牛大力!”
“什么?大力兄弟竟也是贼人奸细?”大石头一脸的不敢置信,惊呼出声。
车三娘也极为震惊。
徐章面色有些黯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依我猜测,牛大力在贼人里头地位应该还不低,而且牛大力和曾广文未必是他们的真名。”
车三娘和大石头看着俆章有些黯然落寞的神情,知道此刻俆章怕是有些难受。
毕竟这大半年以来,俆章是如何信任曾广文和牛大力的,他们都看在眼里。
牛大力且先不说,就说曾广文,俆章甚至已经开始让他帮忙处理往来的公文了,完全已经把他当做师爷幕僚在培养。
可现在这个结局,着实让他们意外。
俆章心情不好,好像也不奇怪。
没过多久,孙平寇就带着人回来了。
孙平寇也没受伤,他带着的一队禁军是所有人之中战力最高的,装备也齐全,还有甲胄。
虽然贼人早已有了准备,但还是被他们打的落花流水,没有还手之力。
孙平寇看到俆章无恙,也终于松了口气。
“公子,幸不辱命,杀贼十一人,生擒二十二人,没有跑脱一个。”孙平寇去的那处窝点原本是三处之中最大的一处,贼人数量也是最多的。
可有两个内鬼在,贼人早已得知了他们要前去围剿的消息,是以一早便将骨干人员撤走,留下的只是些外围的小鱼小虾,知道的东西少之又少。
自灾情发生以来,淮阴县城就一直没有结束过戒严,贼人能够安排这么多人入城,在徐章亲自去的那处地方设下如此埋伏,已经极为厉害了。
孙平寇知道徐章中了埋伏之后,看着脸色苍白,浑身缠着纱布的王破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再三叮嘱,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情况,定然要寸步不离的守在俆章身边。
王破敌硬着头皮忍着孙平寇的数落,没有反驳一句。
天色越来越亮,街上的血迹还没处理,肯定瞒不过别人,漕帮的汉子一大清早便拿着徐章的亲笔信和杨侍郎留下的公文去了衙门报案,上头还盖着安抚使的大印。
淮阴知县不敢有丝毫轻视,立刻派出大量人手跟着漕帮带路的人前去封锁现场,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