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城并不临水。
它距离怒水河还有上百公里,但在五百年前,怒水河确实从临水城穿流而过,只是后来因为一场地震而改道,临水城才变得如今这样名不副实。
城主府后厅内,一片莺歌燕舞。
年轻靓丽的半精灵舞女身姿翩翩,娇媚动人,目光所及都是撩人的秋波,惹来一阵兴奋地喝彩声,将宴会的氛围推上了高潮。
临水城领主雅加子爵坐在首座,醉眼惺忪地看着场中的半精灵舞女,跟着音乐的节奏摇头晃脑,兴致盎然。
但可惜,总有些不知趣的人要来打扰他的兴致。
“子爵大人,子爵大人!”
雅加子爵看着凑到自己跟前的帕隆骑士,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事?”
“大人,刚刚又有一批从苜蓿城而来的逃兵,而且据他们所说,血骑军已经过河了!”
“帕隆骑士,逃兵的话你也信?有天马水军在,你告诉我北境人怎么过的怒水河?还有,我不是已经让你派人去确认了吗?你派了没?”
“当然派了,而且派了三批。但是到现在,一批都没有回来。”
“从这里到苜蓿城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三天吧?哪有那么快?”
“但是大人,已经有这么多逃兵出现在临水城,这已经能说明苜蓿城肯定出事了,我们应该早做准备。”
“我不是已经向白露城送信了嘛,而且你不也正在整顿家族军队,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了嘛,还要怎样?”
“大人,稳妥起见,还是应该关闭城门。”
“关闭城门?”雅加子爵有些犹豫,“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帕隆骑士心中一阵哀叹,东境承平太久,这些贵族老爷们早就已经失去了应有的警惕,他刚想开口再劝,就听到旁边一位半精灵商人慌忙道:
“子爵大人,可不能关城门呀!我们商队今天还有一批货物要送到临水城!”
雅加子爵顿时眼睛一亮。
要知道,每次半精灵商队路过临水城,都会给他送上一些“美丽的礼物”。
看着场中妖娆婀娜的半精灵舞女,雅加子爵心头一阵火热,当即对帕隆骑士道:
“这样吧,那就等萨斯先生的商队进城之后,再关闭城门吧。”
帕隆骑士警惕地瞥了半精灵商人一眼,劝道:“大人,我就担心来不及呀……”
雅加子爵两眼一瞪,不耐烦道:“有什么来不及的!真以为我不懂行军打仗啊,血骑军就算真的渡河也要花个两三天吧,还要把粮草后勤运过来,再赶到临水城怎么也是五六天之后的事情了,哪有这么快!就按我说的做!”
“是,大人。”帕隆骑士无奈,只得领命离去。
出了城主府,帕隆骑士满心忧虑地来到西城门,正好看见一支长长的车队挤在门口。
看来是那支半精灵商队终于到了。
帕隆骑士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指挥着士兵让车队加快进城的脚步。
但就在进到一半的时候,车队突然卡住了。
“怎么回事?”
帕隆骑士站在城头,对下面问道。
“骑士大人,有辆拖车被货物压塌了。”
“快点清理!”
帕隆骑士怒吼一声,同时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之前就觉得这些半精灵商人不可信,要知道,半精灵王国现在可是被那位安格列伯爵牢牢握在手中,难说这支商队不会是他特意派来的奸细。
但是,雅加子爵早已被这些半精灵蛊惑,帕隆骑士根本劝不动。
现在他只能希望血骑军不会那么快杀到临水城吧。
但有时候,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咚咚咚……
大地忽然开始颤动,帕隆骑士霍然转身,就见地平线处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细线。
细线逐渐弥漫开来,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临水城汹涌而来。
他只觉得浑身从头凉到脚,当即声嘶力竭地吼道:“敌袭!敌袭!”
城门口聚集的士兵愣住了,他们还没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正在帮忙清理散落在城门口的货物的士兵,还傻乎乎地继续将货扛在肩头,目光发滞地看着远方出现的骑兵。
直到帕隆骑士从城头一跃而下,将几个愣神的士兵踹翻,他们才终于回过神来。
“快,快关城门!”
几名士兵连滚带爬地冲向吊索,但这时候城门口被车队堵住,就是想关也关不上。
帕隆骑士这时候已经确认,这支半精灵商队就是北境的间谍!
所以,他下手也不再留情,立刻率领士兵强行驱赶商队,对方稍有迟疑便拔剑就杀!
真见了血,商队的半精灵们顿时一哄而散,但却将一车车货物丢在了城门口。
帕隆骑士无奈,只得让士兵们去挪开货物,而他自己,则纠集了城门处的守军在城外列队,试图阻挡一下席卷而来的血骑军。
其实此时城门处的守军也有一两千人,帕隆骑士觉得这么多人,总该能挡一挡血骑军,争取到一些时间,只要城门顺利关上,那北境人未必能攻下临水城。
骑兵不善攻城,这是军事常识了。
但可惜,帕隆骑士高估了自己手下的那些士兵。
东境实在太安逸了,怒水河将北境牢牢挡在外面,精灵又躲在辉月森林中不见踪迹,东境的军队除了欺负欺负盗贼,就没打过几场正经的战争,很多士兵甚至平时都没怎么操练过。
或许他们用锄头都比用刀剑来得顺手和熟练。
所以,当血骑军的前锋以无可匹敌的恐怖气势杀到城下时,帕隆骑士率领的守军直接干脆利落地崩溃了。
他们看见了殷红的鲜血,看见了狰狞的面容,看见了无情的眼神,然后,他们就吓尿了。
他们丢下手中的刀剑,也不理会帕隆骑士的呼喊,近乎本能地扭头就往城内逃跑。
帕隆骑士看着这一幕,心中彻底绝望。
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骑士剑,曾经的誓言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然后,这位东境骑士就这么单枪匹马地伫立在临水城下,独自迎着汹涌而来的血骑军,口中发出振聋发聩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