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方4门产自克虏伯公司的重炮在潼关战场的初战是在上午大约10点开启的。
片山聪中佐扛了2个多小时的枪,真的是累了,在第三次命令全军歇息的时间,稍显有点长不说,还命人现场点起了篝火烧起热水,打算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先品尝一口热茶。
这个举动导致距离他不到700米的大山里的唐团座终于找到战机,立即向胡大旅长发送‘发现日军重炮阵地,申请10轮覆盖炮击!’的电文。
那边受到高规格待遇一直期待大显身手的重炮连一收到传过来的坐标,立刻将大炮从掩体里推出来,仅用了10分钟就做好炮击前准备。
“让你的人离远点儿,别被误伤了!”胡大旅长的回电堪称春天般地温暖。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唐刀是胡大旅长的子侄,殊不知唐刀现在手下的人可全是胡大旅长手下的精兵强将,胡大旅长实在是担心唐刀这个大神经把他们都带沟里去了。
“你们胡大旅长可专门发电关心你们了,都特良的给老子躲远点儿,看热闹归看热闹,可别一不小心被自己的炮给轰了,老子还得昧着良心向上面汇报说你们是被日本人干掉的。”唐刀冲着一帮急不可耐恨不得再往前来几十百把米的警卫排士兵们低吼着笑骂。
唐团座手里有望远镜,其他人又没有,可不得想凑近点儿看己方重炮的威力?
士兵们被唐团座这么一说,脸上都禁不住浮起笑容,身体却很诚实,纷纷在灌木丛中后撤数十米。
炮弹可没长眼睛,管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统统干掉!
他们还是得感谢自家长官的关心,克虏伯公司生产的精品巨炮果然名不虚传,哪怕隔着13000米,哪怕只是试射,也依然精准的将4发炮弹送到位于风陵渡镇右翼5公里的山区深处。
但那个精准,也是相对而言,至少有两枚炮弹是在距离目标点500米外爆炸的。
40公斤重的炮弹爆炸形成的气浪,摧毁了半径25米内的所有树木灌木不说,甚至连距离爆炸地点150米的成人大腿粗的树干都给折断了!
也就是60名中国军人早已预料,不仅用棉花球塞住了耳朵,而且都还各自躲在岩石后并张大嘴巴,否则就这两发明显有点偏靶的炮弹,就能让看热闹顺带想捡点便宜的中国军人们付出不小的代价。
“我曹特良的,这些混蛋也太不靠谱了,这纯粹是特良的对准老子们来的吧!”吃了一嘴灰的龙岩一边疯狂吐着嘴里的泥土,一边大骂。
中国士兵们被自家不靠谱的炮兵轰的吃了一嘴灰,但做为真正目标的第六步兵联队可就没那么幸福了。
他们很多人是吃了一嘴的血!
两发偏离坐标,但终究还是有两发距离第六步兵联队的休息区域不到120米!
疯狂的气浪混合着大量的飞石毫不留情的朝着被炮弹划破长空惊的匍匐到底试图躲避的日军步兵们砸过来。
命好的,是被碎石砸得叽里哇啦惨叫,命不好的,基本就只能哼哼,命更不好的,则直接是被气浪从地上卷起来砸到岩石上再也没机会发出声音。
600名日军就慌乱的犹如一群遭遇野狗的鸭子,慌不择路的在山坡上寻找隐蔽地。
这些人基本都是经历过一年多战争的老兵,他们都很清楚,这种可怕的大炮一旦开启轰击模式,就绝不会只轰一两炮就了事,试射结束再度调整好炮口后,那才进入真正的地狱模式。
老兵的判断没毛病,但这帮日军老兵们恐怕也没想到中国人的火炮会有如此的精准度,更没想到还有人在这边发电报对弹着点进行修正。
所以,从第三轮炮火来袭时,炮弹基本就全落在日军疯狂奔跑躲藏的山坡上。
片山聪中佐终于不再那么疲惫了,因为他在第二轮炮火中就被一枚飞舞的弹片削飞了半个脑袋。
到死他也没明白中国人那里来的重炮,又为何动用这种堪称‘战略式’的重炮来对付他这一拨小小步兵!
那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一波炮击其实不过就是唐团座没想明白他想干什么,既然没法想明白,那就只能干掉他了。
重炮连很讲诚信,既然长官部那边说十轮覆盖,那就打十轮,不到10分钟时间,足足40发炮弹轰到可怜的第六步兵联队600多人的脑袋上。
说实话,第三师团不是没见识过150MM榴弹炮的威力,但那多是自己炮兵努力填弹,炮弹在中国人的阵地上炸开花,他们只是在七八百米外感受着重炮炮弹带来的大地震颤,而后再冲上对手阵地收割生命。
一旦师团祭出重炮,那基本就是一波流带走,几乎没有那支中国部队能在炮击结束后还能组织起有效反击。
但现在,当重炮在他们藏身的山坡上炸响之后,他们总算知道那不是中国军队不够顽强,而是那玩意儿太可怕了,就算是钢铁之躯,在这种炽烈炮火下也会被融化的。
一颗炮弹砸下来,方圆数百米,不管是人体还是草木又或是坚硬的岩石,皆成粉糜!
而离得稍远些的,也绝不会就说能逃脱死神的召唤,汹涌的气浪几乎能将泥土刮出小半尺深,蜷缩于地面上的人体就如同一片树叶一样被卷出十几米去。
脆弱的人体根本没法感受到和地面剧烈的撞击,在气浪席卷而来的那一刻,坚硬的腿骨都能被巨力撞断,更何况脆弱的颈椎了。
这也是许多日军尸体都呈现出令这世上身躯最柔软的舞者倾尽全力都无法做出的非常规姿势的原因。
就算侥幸因为躲在岩石后没有被气浪撞击,但来自大地的震颤却是任何人都逃避不开的。
为了活命,经验丰富的老兵往往都选择将身躯贴紧地面,哪怕他们知道这很危险,但不这样做,可怕的气浪会立刻要了命,这种选择题很好做。
所以,许多没有被弹片和气浪伤到的日军全身完好无损,但却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有的甚至吐出了黑色碎块,那应该是被震碎的内脏。
亲身经历者犹如身在炼狱,每个人都在为活下来而努力‘躺平’,挣扎没有太大意义,活命和技战术已经没有什么关系,能不能活全靠天意。
而对于旁观者来说,比如龙岩,这会儿已经被数百米外的炼狱给惊傻了。
他也算是经历过两次数万大军对阵沙场的老兵了,炮火连天的场面也是见识过,十余天前日军也用重炮轰击过中方阵地,但直到真正贴近死神边缘,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重炮之威!
哪怕隔着数百米,四溢灼热的气浪也能烫伤人的皮肤,颤抖的大地似乎能将体内的心肝脾肺肾给震碎,那根本非人力所能抗衡的。
甚至,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龙岩心中竟然生出一丝胆怯,当未来真的有一天当他要去面对日军的重炮时,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
“怕,谁都怕!”一旁的唐刀仿佛看出了他眼中闪过的惊恐,拍拍他的肩膀,低语道。
不管多大的声音,在如此毁天灭地的时刻,也没人能听得到的,现在交流只能靠看嘴型。
“只不过,相对于被炸得粉身碎骨,我更怕我的国家成为别人家的牧场,族人尽成牛羊!”唐刀看向己方炮兵造就的人间地狱,面色平静的自言自语道。
当最后一炮弹落下,山林中突然变得有些寂静,仿佛只剩下木头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唐刀掏出耳中塞紧的棉花,拎着自己的步枪站起身,没有说话,只是大步向前走去。
被前方惨烈战场惊呆的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端起枪,紧跟着唐刀身后向战场走去。
不过十分钟,炽烈的枪声接着炮声再度于这道山岭里响起。
不过,战斗比中国士兵们想象的要简单多了。
能从这场炮击里存活下来的日军倒是有近百人,但他们的精气神仿佛已经全部被这场恐怖的炮击给炸散了。
他们的动作机械而僵硬,很多人甚至一反常态的站直身体端起枪怒吼着冲着树林里射击,直到被冲锋枪子弹扫中颓然倒下。
没有什么重机枪、轻机枪、掷弹筒,那些玩意儿基本都在这场恐怖的炮击中给炸碎了。
战场上就剩下一批已经失魂落魄浑身带伤的日军步兵,他们又岂是准备充分且拥有一名超级狙击手指挥官的60名中国军人的对手。
面对这种近乎于白送人头式的英勇,唐刀的步枪几乎是弹无虚发,在不到3分钟内射空了将近40发子弹,那几乎就意味着一个步兵小队的日军丧生于唐刀的枪口下。
整个战斗竟然持续不到15分钟,就彻底结束!
山坡上四处散落着残缺不全的人体和各式武器的零部件,最后的呻吟声也随着数十声冷酷的枪响而消散于山风中。
原本中国军人最喜欢收获的武器装备已经被士兵们弃之如草芥,他们看中的是日军随身携带的军粮。
各式罐头成为他们的最爱,没有现成的袋子,那就用沾满日军血肉的军裤,从死尸上拽下来,两个裤腿一系,就是最好用的袋子。
“这第六步兵联队不愧是第三师团主力步兵联队,打个仗竟然还带着茶壶?”龙岩从一具胖乎乎的日军尸体旁路过,很惊讶的看到一个精致的小茶壶跌落在泥坑里,一边吐槽着一边顺手捡起来当成自己的战利品。
看着胖日军尸体身上还算干净,于是直接帮他脱了裤子做成一个新袋子,丢给夏大雨让其背上一堆铁皮罐头。
主要是夏大雨嫌弃日军那些军裤太过恶心,宁愿自己受冷脱下军衣自己兜着,这会儿冻得小脸乌青终于是扛不住了,眼见龙岩给台阶,小勤务兵自然就接受了。
两名中国军人可能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错过了这一仗最大的战利品——第六步兵联队第二指挥官片山聪中佐。
这可能也是片山聪这一生所做的最成功伪装,简单打扫战场的中国军人硬是没找到一个有份量的日军指挥官,收获的最高军衔领章也不过是中尉。
“八嘎!中国人这是在赤果果的羞辱帝国陆军,统统死了死了的。”
下午四点,藤田进看着就穿着一个兜裆布光着两条粗短腿的片山聪的尸体,怒不可遏的一刀劈下。
差点儿没把片山聪的脑袋给剁下来,如果刀再偏上20公分的话!
但这一刀似乎也让藤田进变清醒了些,他知道,现在他第三师团最迫在眉睫的,已经不是那些时不时出来刺你一下的小蚂蚁,而是中国人抵达的重炮。
那将是他即将发起第二次渡河强攻的最大障碍,那一炮下去,就算没正好命中木排,激荡起的巨浪也能将木排给掀翻,这样的天气,落水的步兵和被炮弹命中也没太大区别。
“命令两个旅团长和所有联队长到师团部,中国人也有了重炮,我们需要制定新的战术!”藤田进脸色阴沉的返身走进师团部。
接下来的两天夜间,日军的巡逻队规模骤增,尤其是炮兵、辎重兵、野战医院这些辅助兵种驻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算是少的。
而步兵驻地,更是达到了一半人睡觉还有一半人站岗值哨的地步,暗哨多的,用一名步兵大尉的原话是:“每走几步就要看看脚下,否则极有可能踩到一名趴伏于草丛中的帝国士兵”!
藤田进用了最原始也最有效的人海战术,将夜间巡逻警戒的人数增加至6000多人,这是整个战争期间一个师团级部队动用警戒人数最多的一次,没有之一。
就这种强度,别说唐刀不是神仙,就是神仙,也大抵是属于进得来出不去的结局。
日军也是发了狠心,数以千人整夜不眠,或许这还说少了,哪怕是在战壕里休息的,也是瞪着个眼珠子握着枪,就等前几天占了便宜的中国人到来。
只要敢来,哪怕拿唾沫喷,也能淹死他。
可连续熬了两天,风陵渡镇的夜也是静悄悄,广大下定决心不睡觉也要‘打苍蝇’的第三师团官兵们除了喝上一肚子西北风,那是啥也没捞着。
就像是一群中了情蛊的二傻子,苦苦等待心上人的到来,结果心上人早就和别的野男人私奔去嘿嘿嘿了,压根就忘记他们了一样。
唐刀溜了,带着一群扛着铁皮罐头的士兵们向距离风陵渡镇十几公里外溜了。
倒还真不是唐团座能掐会算,知道接下来日军宁愿不睡觉也要和他对掐,纯粹是唐刀认为重炮已经来了,他还在这边大山里和日本人‘撩骚’意义已经不大。
日本人不傻,他们也同样会打重炮的主意,还不如到河对岸去守株待兔,顺便让新兵团官兵们见见血,知道面对面的战场是怎么回事儿。
所以,唐刀溜得贼快,而且为了防止被日军发现,他们一口气跑到距离潼关战场十几公里外。
那里山壁陡峭,水流湍急并不适合大规模渡河,但几十个人还是可以的。
唐刀还从日本人哪儿学了一招,砍伐木头做木排,周围再用携带的几个羊皮泡绑上增加浮力,一个这样简单的木排可以乘坐十人,再以两个渔民向导为船夫,渡过千米宽的黄河问题不是很大。
在出发前,唐刀还和坐镇新兵团的吕三江发了密电,要求他只能带上最值得信赖的一个警卫排来指定地点接应,出发前也绝不能透露半点,28师那边更是必须保密,不得透露他要归来的消息。
甚至直到渡河之时,唐刀也用连闪三下的手电筒亮光做了确认,才开始分批渡河。
唐刀不是不信任28师的几位主官,而是对日本人的渗透能力一直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如果有高级间谍潜伏于28师师部或是旅部、团部,一旦他要归来的消息泄露,日军派出汽艇潜伏于河岸各处,等他们行进到河心,那等待他和60名中国军人的,绝对是灭顶之灾。
唐刀的谨慎救了他和士兵们,日军在随后的几天频频发起的袭击事件已经表明,他们对中方重炮阵地的位置竟然清楚的就像自家后院,除了有人泄密,再无其他可能。
随后对28师师部和两个旅部所有可能知道此消息的人员进行一一清查,最终所有嫌疑指向的竟然一名上校级参谋官,那可是可以参加28师组织的高级军事作战会议的一员。
两名陆军中将当时就惊出了一脑门冷汗!
唐团座带着人马溜了,日本人却是不知道,这样强度的防御足足维持了一周,直到彻底确定那几只讨厌的苍蝇再也不会来了,才降低了一半的警戒强度。
包括藤田进在内的所有日本人都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很多人为此感到有些羞耻,但相对于随时可能朝不保夕的小命,那点小小的耻感屁都不是。
摆脱阴霾的日军接下来动作不断,一边厉兵秣马筹备着下一波大规模进攻,一边也玩起了新招数,那应该是从唐团座哪儿找到的灵感。
对此,唐团座只想说,关公面前舞大刀,你们就是坨粑粑!